第722章 我們是同類
沈鶴遲一言不發的看在外面,随即又把手中的紙契打開,抹去褶皺後放在桌上,他拿起一個杯子壓住紙契,也跟着出去了。
“鶴遲啊,怎的出來這麼慢,過來,你坐這裡。”張金蘭對着他招了招手,本想把他安排在孟不咎那桌,奈何已經沒位置了,隻好把視線轉到旁邊這桌。
這桌坐的,是江家小輩們,和江家的親家們。
“不了,奶奶,我突然有些急事,馬上就要啟程去皇城了,這頓飯就當我吃過了,我先走了,實在對不住,是我失禮了。”沈鶴遲帶着歉意說道。
他扭過頭看了江福寶一眼,然而江福寶卻在跟江如意說話,像是在讨論手上的镯子,并未看向他。
沈鶴遲眉眼間晦暗不明,雙拳再次緊緊握住又很快松開。
“什麼?怎麼這麼快就要走?什麼事啊這麼着急?一頓飯都來不及吃嗎?哪能餓着肚子趕路呢,你這孩子。”張金蘭愣住。
她雖然心裡有數,可她是真的心疼這個可憐的孩子,從小娘就被害死了,爹也不疼,現在家裡人都死絕了,那麼大的宅子就他一個人在住。
想到他走的急,張金蘭準備給他帶點什麼。
“嗯,得馬上走呢,奶奶,往後我若得了空,會常回來看您的,那我就先走了,告辭。”沈鶴遲眼裡有了淚花,他抱拳說完,轉身就走。
張金蘭連忙吩咐下人打包一份飯菜,趕在他後頭送出去。
沈鶴遲上了馬車,飯菜也跟着拿來了。
“老夫人說,您路上多多注意,照顧好自個,别累着自已,去皇城不要得罪人,那裡遍地是官,要是被人欺負了,待不下去就回來,總歸當個清閑的知縣也是好的,這些飯菜記得趁熱吃,要是涼了,會壞肚子......”
下人把張金蘭的話,原封不動的說給沈鶴遲聽。
沈鶴遲心裡,着實有些堵得慌。
他已經很久沒被人這麼關心了。
他從來都不知道親情是什麼,愛又是什麼。
隻記得他娘親還沒去世前,總有人惦記着他的身體,擔心他餓着肚子,吃不飽穿不暖,可娘親走後,再也沒人這般對他說話了。
“我會回來的,等我。”看着寫着江宅二字的牌匾,無聲的說了一句,沈鶴遲鑽進馬車裡,食盒被放在他的雙腿上。
一打開,濃郁的飯香味直往他的鼻子裡鑽。
江家的飯菜是世上最好吃的飯菜,哪怕他在江南吃遍無數個館子酒樓,沒有一家比得上的。
除了福寶與人合夥開的那家賣藥膳的長壽酒樓以外。
他也去過,隻吃了一次就沒再去了。
方家認識他,根本不收他的錢。
他是什麼時候喜歡上福寶的呢,大概就是經曆了親娘離世,而親爹不疼姨娘欺負後,發現有一個女孩竟然願意告訴他真相,他知道,那話并不是無心說的。
福寶聰慧,從第一次見她起。
沈鶴遲就知道了。
他們本就是同一種人。
沈鶴遲三歲就認識所有字了,可外祖父告訴他,要學會藏拙,在年幼時就揚名的孩子,很少能長大,尤其是家中還有一個姨娘存在。
沈鶴遲牢牢記住這句話,一直到外祖父去世,最後一個疼他的人,也沒了。
江福寶從他身邊離開時,他嗅到了那股同類的氣味。
他們是一種人,本就該在一起。他會當上大官的,他也會風光回來的,到時候福寶一定會高看他一眼,他要給福寶掙诰命,說不定再回來就是他與福寶成親的時候了。
奔着這個念想,沈鶴遲離開了連山鎮。
而江福寶是在宴席結束後,才知道沈鶴遲飯都沒吃就走了。
她對沈鶴遲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不讨厭但也不喜歡,第一次見面不過是見他可憐,才把真相告訴他,哪怕是冒着被阿奶懷疑的風險。
再無其他。
第二次見面,就鬧出不愉快,她也沒放在心上,隻覺得沈鶴遲對她的感情,來的有些莫名其妙。
她跟沈鶴遲明明都沒接觸過多少次,況且,沈鶴遲也不是她喜歡的類型。
得知他已經出發去皇城,江福寶隻嗯了一聲。
希望他步步高升吧,早日當上大官。
“小姐,你看這是什麼,剛才我去堂屋給您取杯子時看到的,被您的茶杯壓在
賓客散去,連孟不咎都走了。
江福寶站在院子裡,剛要回二進院,就見雪浣端着杯子拿着一張紙出來,着急忙慌的模樣,讓江福寶停住腳步。
“鋪子的紙契?這...”江福寶接過來,一看就愣住了。
這不就是沈鶴遲要送給她的禮物嗎?
他沒拿走?
這家夥,真是。
江福寶有些無語,這麼重的禮,她要怎麼還啊。
“小姐怎麼了?”雪浣沒看,所以不懂。
她隻覺得小姐看到這張紙很不高興。
“沒事,往後去皇城時,我還給他吧,把這張紙契單獨放在一個盒子裡,然後跟其他盒子一起鎖着。”江福寶把紙契還給雪浣,擡腳去了二進院。
此時,已經快要離開杞溪縣的沈鶴遲,因為路太颠簸,他皺起眉,沒再閉眼休息。
腳邊已經吃完的食盒翻倒在地。
裡面滾出來一個刷了黑漆的小木盒。
很小,隻有巴掌大,他吃飯時并未察覺。
沈鶴遲撿起來,打開一看,竟然是銀票,每張一百兩面額,足足十三張。
“奶奶...”他默默喊了張金蘭一聲,以為這銀票是張金蘭塞得,怕他在皇城過的不好。
然而,真正塞銀票的卻是孟不咎,從沈鶴遲跟張金蘭說話的時候起,他就一直注意着,等下人送食盒路過他的身邊,他讓靈山把這個小木盒放到食盒底部,那裡有個夾層。
十三張銀票,是他身上所有的錢。
他知道,沈鶴遲一定會留下這張紙契的,但是他拿不出更多的錢了,誰會帶上萬兩銀票在身上呢,就這,還是他以備不時之需才揣着的。
皇城的鋪子賣的有多貴,他比誰都清楚。
沈鶴遲并未經商,花的錢自然都是他親爹先前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