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芸一行到達桐州府後,發現府城内的人流量又比之前來的時候增了不少。
大街上車水馬龍,就跟趕集似的。
因着離院試隻剩将近一個月,府城一時間湧入了大量趕考和送考的人。即便客棧的住宿費又漲了一波,還是每家客棧都滿了員。
所幸周木寅和黃以行先前已經租好了房子,衆人這才有落腳之處。
跟着任芸來的郭嫂、大狗媳婦、縣城望川渡的廚子,以及趕馬車的任鐵根,被安排住在租的房子裡。
任芸則帶着林善舉,住到了曾繡娘原先的那處小院裡。
過兩日林善行便也要到了,二人住進去,正好提前把屋子給收拾一下。
雖然已經半個多月沒住人了,但小院還是挺幹淨整潔的,隻是有些許的薄塵,可以看出曾繡娘平日裡也是極愛幹淨的人。
任芸和林善舉進屋稍事休息後,便開始收拾打掃屋子了。
除了要把有灰塵的地方都擦拭一遍,還要替曾繡娘把屋子裡的一些東西拾掇拾掇。
之前曾繡娘一人獨居,屋子裡的東西其實很少。任芸出發來府城,曾繡娘便告訴她,屋子裡的其他物件她都不要了,讓任芸到時候自行取舍。
隻不過有三箱她積攢下來的布料,還需要任芸回程時給她捎帶回來。
所以任芸頭一件事,便是找到了曾繡娘說的那三個箱子,跟林善舉一起擡了出來歸置好。
三個箱子還挺大,沉甸甸的又落了鎖,母子二人擡完,都感覺累得不行。
剛想緩口氣之後再來收拾屋子,便陡然聽見院門外傳來大狗媳婦的聲音:“東家,是我們來啦!快開門呀!”
大狗媳婦原本一直稱呼任芸“善言他娘”,但這一路上聽郭嫂和那個廚子都叫“東家”,于是她便也跟着改了口。
任芸忙過去開門,然後便看見除了大狗媳婦,郭嫂和任鐵根也來了。
大狗媳婦笑呵呵道:“東家,我們來幫你一起收拾屋子!”
不待任芸開口,郭嫂便立馬道:“我們住的地方幹淨得很都,不用我們收拾什麼,聽周掌櫃說你這院子是才住進來的,我們便過來幫忙了。”
“對,堂……東家,你就不要客氣了,我們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任鐵根跟着道。
任芸當即笑道:“那好,就勞煩你們了。”
人多就是力量大,洗的洗,擦的擦,不到半天的功夫,整個屋子就收拾好了。
任芸又出了一趟門,轉頭便到空間裡采買了幾套新的棉花被褥、毛巾、碗碟筷子和茶具,以及做飯用的家夥什兒和調料。
一大堆東西陸陸續續搬回小院後,便可以正式入住了。
為了感謝三個人的幫忙,任芸還特地下廚忙了幾道菜,請他們一起吃了頓晚飯。
任鐵根這還是頭一次吃到自家堂姐的手藝,直接幹掉了三大碗米飯。大狗媳婦和郭嫂隻嘗過早點,沒想到任芸燒菜竟然也這麼好吃,不覺也多吃了一碗飯。
次日,便是正式開始培訓後廚的日子。
任芸先後去了一趟同塵裡和望川渡的分店,兩邊各待了半天的時間,剩下的便交給了大狗媳婦和郭嫂,以及一同來的那個廚子。
任芸又巡視了一下兩家店鋪的開業準備工作,都已經差不多了,任芸對此表示很滿意。
往來的路上,任芸便發現街道兩邊多了不少賣字畫的小攤子。
見任芸盯着那些人看,周木寅便解釋道:“這些都是趕考的讀書人擺的攤子,賣些字畫謀生。”
任芸也看出來了,其中她還看見了一個眼熟的,便是先前在客棧遇見的那個付不起住宿費要住柴房的青衣書生。
任芸想了想,便走到青衣書生的攤子前。
青衣書生見有客人來看字畫,立馬就站起了身來,拱手道:“不知這位夫人是想買字畫,還是需要代筆寫信?”
“我随意看看。”任芸低頭瞧了瞧,攤子上是幾張臨摹的字帖,還有書法,以及幾張水墨畫。
說實話,不算太拔尖,但也不差了。
“你這些字畫是什麼價格?”任芸開口問道。
青衣書生回道:“書法五文到十文不等,水墨畫十五文。”
任芸擡眸看他:“你這紙墨的成本都很高了,賣這麼低,能賺到錢嘛?”
青衣書生無奈地笑了笑:“沒辦法,賣字畫的人太多,隻得賤賣混口飯吃了。”
“你一天能賣多少?”任芸瞥了一眼他放在一旁啃了一半的黑面饅頭,開口問道。
青衣書生愣了愣,顯然這還是頭一次有人跟自己打聽收入,随即苦笑道:“不瞞夫人,在下已經三日未曾開張了……”
“像你這般生意不好的,還有許多人嗎?”
青衣書生點點頭,回道:“回夫人,前些時候賣字畫的人不多,倒還好賣一些,如今賣的人多了,想買的大抵也買過了,大家便都難賣了。”
任芸一聽也是了然,畢竟不是名人字畫,受歡迎程度有限,如今市場更是已經飽和了。
“你靠吃這個,能撐到院試?”任芸指了指那半個黑面饅頭。
青衣書生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饅頭,默了默,嘴角扯出一抹笑:“省一省,應該還是可以的……”
他這是頭一次參加院試,原先想着到了府城能靠賣字畫混口飯吃,卻不想掙錢原來如此艱難……
如今掙不到錢,他一個黑面饅頭都得撐一天。
任芸沒說什麼,隻挑了一張畫出來:“這幅畫不錯,我正好買了挂家裡做裝飾。”
說完便放下十五文錢,轉身走了。
青衣書生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當即朝那個遠去的身影拜了拜:“多謝夫人光顧。”
見任芸手裡拿着畫,一路上一言不發似乎在思量着什麼,周木寅忍不住問道:
“東家,可是想接濟那些個窮書生?”
周木寅知道自家東家向來是心善的,從前在縣城的同塵裡低價賣給窮人參片,後來又出資給住不起客棧的窮書生們付了住宿費……
眼下東家要是在想着怎麼接濟這些個飯都吃不上的趕考書生,倒也不足為奇。
任芸聞言,卻停下了腳步,擡眸望向周木寅,唇角揚起淺淺的笑意:
“善事确實是想做的,不過……”
“我先是商人,然後才是善人。”
周木寅跟着停下腳步,聞言,眼中劃過幾分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