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語猜楊秋月和韓修武過不了多久，除非楊秋月極其愛韓修武和孩子，不願意走。

　　 但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并非她看輕楊秋月，而是她見的人多了，對楊秋月這種了解深刻。

　　 沒有錢，沒有地，楊秋月受不了。

　　 黎語覺得楊秋月待不了一個月，卻沒想到，楊秋月回來不到一天，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就卷着衣服跑了。

　　 *

　　 一大早，村裡人聚在韓修武家說話。

　　 “早上走的，我出門去地裡拔草，正看見她往村外跑，我問她幹什麼，她還瞪了我一眼，說不關我的事。”

　　 “她也不一定是走吧，萬一隻是回娘家？”

　　 “回娘家用得着帶那麼多衣服？我看她就是看修武現在沒錢了，不想跟着他受苦。”

　　 “按你的說法，她這會兒該不會是去那老鳏夫家了吧，那人打人最狠，她能忍？”

　　 “誰知道她怎麼想的？反正我是開了眼，這都是什麼人？還有這修武，你看看，以前修文活着他們還沒分家的時候，他看起來多麼有精神，再看看現在，頭上都長白頭發了。”

　　 韓修武坐在門檻上，聽着村裡人的嘀咕，表情麻木。

　　 昨晚上他就知道楊秋月要走了，倒不是楊秋月告訴他的，而是他猜到了。昨天晚上睡覺前，楊母來了他們家，跟楊秋月嘀嘀咕咕說了半個多時辰，等她走後，楊秋月就對他各種奚落，說他窮，說他沒本事，說他掙不了大錢。

　　 她言語中滿是嫌棄，他那會兒就想，她應該是不願意跟他過了。

　　 果然，今天她跑了。

　　 早上她跑的那會兒他有些不死心，偷偷地跟在她身後，見她果然去了老鳏夫家，他才終于接受現實。

　　 “修武，依我說，你還是去把楊秋月找回來，她雖然不是個好的，但到底是你兩個孩子的娘，孩子還這麼小，她不在的話，你可怎麼辦？”有村裡人好心提醒。

　　 韓修武擡眼，道：“她不願意過就算了，我自己能照顧好孩子。”

　　 說完，韓修武起身，在大家還沒反應過來時關上了院門。

　　 村裡人面面相觑。

　　 “他這是心灰意冷了，該不會做什麼傻事吧。”

　　 “有些吓人，咱們要不要把村長叫來看看。”

　　 “我去叫村長。他也是，一個漢子，竟然被逼到這種地步，真丢我們漢子的臉。”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完全沒有離去的意思。

　　 *

　　 黎語早上走得早，不知道這件事，賣完鹵肉回村，聽大家讨論，才知道自己又猜對了。

　　 “修武把自己和兩個孩子關在家裡半天了，村長去他也不開門，也不知現在是什麼情況。”一個村民說着，視線不自覺地偏向了黎語，“修文媳婦，修武到底是修文的大哥，你真不管他？”

　　 黎語：“？”

　　 笑笑，黎語道：“我們己經分家了，他的事我管不了。”

　　 這村民覺得黎語過于冷情，“分家是分家，不說修文，就說韓铮和小梅，他們跟修武皿脈相連，怎麼能真的不管？修文媳婦，不是我說，你有時候真的......”

　　 “我二嫂的意思就是我和我三哥的意思。”韓小梅忽然站到黎語跟前，對說話的村民怒目而視：“當初楊秋月想把我與二嫂三哥弄死的時候，你怎麼不站出來讓韓修武勸楊秋月放過我們，這會兒你來裝好人了，你想幫韓修武，你去幫！”

　　 村民：“......”

　　 韓小梅：“我們家的事輪不到你管！”

　　 “小梅，不用跟無關緊要的人多說。”黎語拉着韓小梅回家，“有些人就是假大方，刀子不割到自己身上的時候永遠都不知道疼。”

　　 韓小梅氣呼呼的：“以後誰再來，我就跟誰吵。”

　　 黎語莞爾：“行，我等着看你吵。不過...”

　　 她停了停，道：“楊秋月己經走了，你要是想幫他，就幫吧，我不攔着，也不會怪你。”

　　 韓小梅站定，半晌，嗓音略顯沉悶：“我不幫。”

　　 *

　　 韓铮下午散學後才知道楊秋月和韓修武的事，他在堂屋坐了會兒，忽然起身，“二嫂，我去那邊看一下。”

　　 黎語：“嗯，晚上早點回來吃飯。”

　　 韓小梅這時走出門，叫住韓铮，“你不記得他以前怎麼對我們的嗎？”

　　 韓铮扭頭，“我都記得。”

　　 “那你還去看他！”韓小梅紅着眼，“他現在是可憐，但是是他自找的。”

　　 韓铮平靜地看着她，“我今日去，是代爹娘去的，爹娘若泉下有知，必不想看到他如今這般。至于其他的，我不會跟他多說。”畢竟韓修武之前的所作所為己經将彼此的兄弟情分耗盡。

　　 韓小梅：“.....”

　　 韓铮跟黎語點點頭，擡腳走出去。

　　 黎語看了會兒，回頭攬住韓小梅進屋：“今晚想吃什麼，跟二嫂說，二嫂給你做。”

　　 韓小梅才不舍得她受累，道：“我去做，二嫂你歇着吧。”

　　 黎語看她走進廚房，坐到椅子上給自己倒了杯水。

　　 *

　　 韓铮是天黑的時候回來的。

　　 盛粥的時候，黎語問他韓修武的事。

　　 “他還是那樣子，反正我把該說的己經說了，剩下的全看他自己。”韓铮看着黎語道：“以後還跟之前一樣，他的事與我無關。”

　　 黎語颔首。

　　 *

　　 接下來的幾日，韓修武和楊秋月的事在村裡依舊引起廣泛讨論，黎語一概不再參與。

　　 之前之所以關注，是因為這二人給她帶來不少麻煩，她想看看二人的下場。

　　 現在己經知道結果，也就沒必要給太多眼神了。

　　 這日賣了鹵肉，黎語回村後先到小院看了看裴明珠和她記的賬本。

　　 裴明珠比同齡的女孩子更懂人情世故，知道吳嬸她們做的點心都有配方，于是輕易不出屋子。如果想出去，也會提前告知幾人。

　　 黎語将賬本翻看了兩遍，見沒有數據錯誤，滿意地點頭，随即指出了幾個可以修改的小細節。

　　 裴明珠一一應下，過了會兒，看黎語要走，連忙叫住她，“黎老闆，這月十六黃竹鎮有廟會，我那天想從咱們這買幾桶涼粉去賣。”

　　 黎語想了想，道：“我願意賣給你，不過這生意是幾個人的，你再問問其他人吧，如果其他人也沒意見，那你盡管買。另外還有一件事，以後你不用叫我黎老闆，叫我黎姐姐就行。”

　　 在外面聽人叫黎老闆沒覺得有什麼，但裴明珠在小院叫起來，總覺得怪怪的，索性改了。

　　 裴明珠重重點頭。

　　 *

　　 從小院出來，黎語邊走邊想黃竹鎮廟會的事。

　　 黃竹鎮廟會是整個江陽縣最大的廟會，她今年必定要去，不過不是去賣東西，而是去買東西。

　　 她想買頭驢，方便以後做生意。

　　 至于去的人數，韓小梅肯定去，韓铮的話，他應該沒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