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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畫地為城

天下長甯 知白 8627 2025-06-04 10:56

  從宮城到北城,從跳宮牆到跳城牆,從大路到小路,從小路到無路,從草地到沙地,從樹上到樹下。

  闊可敵厥鹿背着律無極已經不知道跑了有多遠,他回頭看,那個不知名的甯國少年背着那個劍客還在後邊緊追不舍。

  “那個家夥!”

  闊可敵厥鹿嘴裡嘟嘟囔囔的說道:“吃什麼長大的,怎麼這麼能跑?”

  律無極在他後背上接茬道:“吃什麼長大的,都不該比你吃的好。”

  闊可敵厥鹿一愣,然後微怒道:“首座是在說我吃的比人好跑的比人慢?這是嫌棄我咯?”

  律無極立刻否認:“沒有......和你一樣,是嫌後邊的人跑的快。”

  說着話的律無極回頭看,他沒有仔細去看那少年,而是看少年背上那個劍客,少年再能跑體力再好也不是他對手,那中原劍客才是最大威脅。

  在彌泓城裡的時候,律無極親眼看到了那個長衫劍客有多變态。

  楊悲進城的時候律無極就在皇宮大殿最高也最隐蔽的地方看着,他看到了楊悲手裡拎着一具七境大劍師的屍體。

  之後楊悲是怎麼斬殺九境大劍師,怎麼把那個楊氏家族的劍客釘在宮牆上,後來又怎麼幹掉夜廷斯,他都看到了。

  所以他知道一旦等長衫劍客恢複元氣,他應該不是對手。

  如此恐怖的實力,就算是在劍門之内能有把握與他一戰的人都不超過四個。

  他媽的。

  律無極在心裡罵了一句。

  他排名第五。

  就在這時候他忽然看到那個長衫劍客好像在給傷口塗傷藥,這讓他心裡一驚。

  “世子,你身上有傷藥嗎?”

  “我......我需要自己帶傷藥?”

  闊可敵厥鹿回了一句。

  律無極心說罷了罷了,你們這群高高在上的皇族子弟當然不會自己帶傷藥,如果不是非要穿衣服,你們可能覺得身上有衣服都累。

  出門就有無數人随行伺候,想吃飯一張嘴就有人喂,想拉屎一撅屁股就有人擦,就應該翻過來,想吃飯就塞你們一嘴屎。

  想到這又醒悟過來,身為劍門首座大劍師,他好像也是如此......

  “還需再快些。”

  律無極道:“那個甯國少年身上帶着傷藥,你沒有我也沒有,所以那個劍客可能會比我恢複的快些,你隻能跑的再快點才行。”

  闊可敵厥鹿道:“首座要是覺得我跑的太慢,你可以不用我。”

  律無極閉嘴不說了。

  他再回頭看,眼睛再次驟然睜大,比剛才還大。

  律無極見那個劍客竟然從少年背着的帆布包裡取出來一個面餅,還有一根雞腿,吃一口面餅,吃一口雞腿。

  “世子......你帶吃的了嗎?”

  “我需要自己帶吃的?”

  “......”

  “......”

  相對無言。

  良久後,律無極道:“雖然我知道再催你确實不禮貌,可他們也好像确實比咱們準備的充分。”

  闊可敵厥鹿也回頭看,隻見那個劍客吃完了一塊餅,吃了一根雞腿,然後又從那少年的帆布包裡摸索出來一個蘋果。

  劍客在少年衣服上把蘋果蹭了蹭,然後就開始大口大口吃了起來,距離雖然不算近,可律無極和闊可敵厥鹿都聽到了那家夥吃蘋果的聲音。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煩躁!

  楊悲給自己傷口都塗了藥,包紮好,确實感覺有些餓了,想起來葉無坷說包裡有食物,于是自然而然的拿出來就吃。

  吃過了之後,又把手伸進無事包裡摸到了一塊手帕,他想擦擦嘴,然後就聽到葉無坷微微帶着些哀求的聲音:“别用。”

  楊悲問:“為何?”

  葉無坷:“我......我厚着臉皮從高姑娘那順來的。“

  楊悲把手帕放回去,心想果然啊,開始有心上人的男人都有些可憐,但一想到這個家夥的心上人是自己閨女,楊悲就把那為數不多的可憐之心收了起來。

  “你奔跑之際呼吸調理還不錯。”

  楊悲問:“是九慈教你的?”

  葉無坷一愣。

  他剛才都沒有意識到,九慈道人對他的那毫無人性的訓練,竟然會在疏勒用上了,而且還用的這般恰到好處。

  能在敵人跑的時候用上這才練好的奔跑去追已經很恰到好處了,還背着未來老丈人......啊,露臉!實在是太露臉了!

  葉無坷跑的越發沉穩,越發有力。

  “是九慈道長教的。”

  葉無坷回答道:“如果不愛玩小棍兒,是個好道長。”

  楊悲點了點頭。

  他也在想,這個少年真的是很适合背人啊,非但跑的又快又穩,還有這世間少有的翹臀,所以被他背着一點都不累。

  “你和清澄是在什麼時候認識的?”

  “是在我家鄉,大慈悲山下有個叫無事村的地方就是我家,那天高姑娘他們來村裡找向導,就,就認識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平常的問題葉無坷回答起來竟然有些緊張。

  這不應該,他是無事村裡第一社交牛-逼-症患者,哄老人家開心是他的拿手本領,雖然高清澄的父親看起來還不是什麼老人家,那也是長輩啊,哄長輩葉無坷什麼時候不是得心應手?但葉無坷卻發現自己一點兒都發揮不出來,就很奇怪,也很尴尬。

  或許是感覺到了葉無坷的尴尬,楊悲笑了笑問道:“你平時做些什麼事?”

  問過之後,他也覺得尴尬起來,自己為什麼要裝作和善的笑一笑?為什麼要問那麼幼稚的問題?

  幸好那臭小子看不見。

  既然那臭小子看不見,我為何非要裝作和善的笑一笑?

  葉無坷卻很認真的回答道:“前一陣子一直都在書院裡求學,白天讀書晚上跟着九慈道長練功,偶爾回家,家裡做些小生意。”

  楊悲嗯了一聲,想再找個話題,但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還說些什麼。

  這尴尬若是一開始就沒有那也罷了,畢竟之前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可突然間感覺到尴尬之後,連剛才吃吃喝喝的事都覺得尴尬的不得了。

  他不說話了,葉無坷隻好找話說。

  “伯父,你平時做什麼?”

  楊悲回答:“我,咳咳,我也做些小生意,你做什麼小生意?”

  葉無坷說:“賣包,就是我現在身上背着的這個無事包。”

  楊悲道:“那還挺好的......”

  葉無坷:“伯父做什麼小生意?”

  楊悲:“東廣雲彙有我一半。”

  葉無坷:“......”

  沉默,可怕的沉默。

  他們前邊,闊可敵厥鹿一邊跑一邊抽空擡起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然後再回頭看葉無坷他們,發現距離竟然在越拉越近,于是更為懊惱。

  他實在理解不了,那個看起來并不是特别強壯的甯國少年怎麼就那麼能跑。

  “世子,你餓麼?”

  律無極忽然問了一句。

  闊可敵厥鹿忽然就怒了:“餓了怎麼辦?我吃你還是你吃我啊!”

  沉默,可怕的沉默。

  彌泓城内,穆青川帶着人朝着城外厮殺,他回頭看去确認,是不是能帶上的人全都帶上了。

  他們就連發現的自己人的屍體都帶上了,那兩個青衫客,死于亂刀,那兩位道長,死于偷襲,那車夫和壯漢,死于厮殺,那位大和尚......

  苗新秀背着向問大和尚的屍體,始終低着頭沉默着往前跑,他也想去找姜頭,但姜頭說,要把大和尚送去安全的地方。

  他想着,那就聽姜頭的話,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他就把大和尚交給東廣雲彙的人,他再回去接姜頭。

  在他旁邊,一個一身白衣的年輕人背着巨漢的屍體,懷裡還抱着車夫的屍體,這個年輕人不用别人幫忙,他一個人帶着兩個,苗新秀想,這兩位戰死的英雄一定是他的親人吧。

  在他前邊,一名戰兵背着那個胖乎乎的有一張娃娃臉的年輕道人,道人傷的極重,看起來臉色慘白。

  就連那将死未死的楊乙承都有人背着,是他手下那個叫嶽從群的掌櫃,此時沒有人理會大順商行的人,但隻要離開彌泓就一定會有人理會理會他們。

  “騎兵!”

  斷後的戰兵忽然喊了一聲。

  在他們身後,疏勒人的騎兵正在追來。

  他們本來也有車也有馬,可是後來疏勒禁軍把他們截斷了,他們的車與馬都被攔在禁軍後邊,他們就隻能往另一個城門沖擊。

  在沖擊城門的時候,葉無坷手下的威衛戰兵在最前邊,拼死了十餘人才将城門奪下來,開門等大隊人馬沖出去,斷後的也是威衛的戰兵。

  沖則在前,退則斷後。

  他們是兵,他們來自大甯千千萬萬個普通的家庭,他們也都年紀不大,可當他們穿上軍裝的時候,他們就成了守護者。

  “威衛!”

  穆青川停下來,大聲呼喊。

  還剩下的二十餘威衛戰兵全都停了下來,他們握緊了刀看向穆青川。

  “戰兵,沖則在前,退則斷後。”

  穆青川大步走到戰兵最前邊:“我們的職責是保護好大家。”

  他深吸一口氣:“列陣,準備迎接騎兵沖擊!”

  “呼!”

  二十幾名戰兵成一排隊列,微微壓低身子,他們死死盯着即将沖過來的疏勒騎兵,每個人都做好了與敵人同歸于盡的準備。

  就在這時候,有人拍了拍穆青川的肩膀。

  穆青川回頭,就看到那三位渾身是皿的邊軍前輩走了上來。

  “老的在前邊,小的靠後些。”

  那臉上都有一道傷口的邊軍漢子咧開嘴笑了笑,然後邁步到了陣列最前。

  “邊軍。”

  “呼!”

  疏勒禁軍大将軍,如今已經宣布要做汗王的巨擘渠此時已經紅了眼,如果不動手還好,現在動了手那就不能留下一絲後患。

  雖然那個侍衛長珂理是草原鐵勒人,但他的話在此時就變得正确起來。

  唯有把甯人都殺了,連阿諾诃也殺了,如此才能保證不會出意外,他們死絕了,甯國使團到了的時候也不可能查出什麼真相。

  “追上去!”

  巨擘渠大聲喊:“一個不能留!”

  嗖!

  一支粗糙的箭從巨擘渠耳邊飛了過去,如果不是他反應奇快,感覺到有什麼黑影在面前恍惚了一下就馬上躲避,這一箭就能洞穿他的額頭。

  數十騎縱馬橫插過來,将疏勒騎兵攔截。

  這些人看起來真的是到處都破破爛爛,衣服破爛,裝備破爛,人都看起來破破爛爛。

  為首的麻袍客催馬向前,用手裡已經有些鏽迹的長槊一指巨擘渠:“你們是誰,為何追殺我中原人?”

  巨擘渠大聲說道:“我乃疏勒汗王巨擘渠,你們趕緊讓開,不然的話,你們也得死!”

  “疏勒汗王?”

  麻袍客皺眉:“我記得當年也有疏勒人參與......現在又來。”

  他看向巨擘渠:“你可曾聽聞隋陽城?”

  不等巨擘渠回答,麻袍客用長槊在馬前地面上畫了一條線。

  “現在,這裡就是隋陽。”

  他身後數十麻袍客整齊的往後一揚雙臂将麻袍脫去,露出一張張黝黑的滄桑的粗糙的臉。

  “走你們的!這裡我們守了。”

  麻袍客首領朝着東廣雲彙那邊喊了一聲後,揚起長槊:“還在嗎?”

  他身後數十隋陽老鸹同時抽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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