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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二章你的職責已盡

天下長甯 知白 9038 2025-06-04 10:56

  其實想查出來更多消息,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将白經年抓了。

  但也可以确定的是,城中民勇被收買之事該與白淨年無關。

  白經年就像是一劑藥引子,他就是想逼着尉遲萬年出手。

  如果冰州城現在就是一個熬藥的砂鍋,白經年自己投身在這砂鍋之内,就能把尉遲萬年逼的不得不原形畢露。

  所以當尉遲萬年出手之後,白經年反而失去了那麼大的作用。

  他自稱為掮客。

  在商人和官員之間是一座橋。

  然而當尉遲萬年這樣的地方大員開始直接指揮商人做事之後,這座橋也将失去意義。

  可白經年一點都不難過,也不憤怒。

  原本在地方官員和商人之間的那座橋沒了,那意味着什麼?

  因為這官員直接下了水。

  曾經的冰州乃至于整個遼北道。

  官員站在橋上,橋接觸着水,水有什麼動靜,官員可以在橋上看的清清楚楚,但又不會被水打濕了衣服,更不會被水浪吞噬。

  現在官員自己把這座橋給拆了,他們确實能更直接更真切的感受到水是什麼動靜。

  但他們自己也已在水中。

  水輕輕拍拍他們的時候他們可能會覺得有些舒服。

  可水浪大起來之後,他們想抽身已經沒機會了。

  白經年不怕,哪怕他已在葉無坷初來之際就把自己擺在台前。

  可他的罪名是什麼?

  當然,以葉無坷現在的權勢想殺他根本就不需要什麼真憑實據。

  殺了一個冰州官員,葉無坷雖有先斬後奏之權但不得不奏報。

  殺一個白經年,葉無坷連奏折都不必寫。

  可白經年還是不怕,他已經将整個遼北道的局勢攪動起來。

  到了他要抽身而退的時候了。

  至于怎麼離開冰州,他也早有準備。

  在冰州這麼多年,又都是和一群危險的人打交道,再加上他本身就那麼聰明,怎麼會不懂狡兔三窟的道理。

  他之所以住進這家客棧,也是因為這客棧之内有一條隻有他和掌櫃知道的密道。

  很早之前,這家客棧并非客棧而是一座青樓。

  在距離這家客棧不到二裡外,便是當初楚國皇帝下旨在冰州修建的一座行宮。

  行宮密道的存在,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保證楚皇的安全。

  一旦遇到什麼威脅,楚皇可以通過密道安全撤離。

  其次,作為皇帝,如果明目張膽的出入煙花場所那顯然有失體統。

  當然,這密道的逃生所向肯定不是這家客棧。

  真要是遇到了反叛謀逆的大事,從行宮逃到這家客棧的距離其實也沒什麼大用。

  行宮密道一共有四條,一條通向這家客棧,曾經的冰州第一大青樓。

  一條是通向那座已經廢棄的禅寺。

  大德禅寺當初在冰州的地位很高,哪怕遼北道的百姓對禅宗的信仰并不如中原之地那麼笃定。

  自古以來,哪怕是亂世,禍及禅宗寺廟的次數其實也不算很多。

  這是楚皇逃生的另外一個選擇。

  若連整座冰州城都被叛軍圍困,出城的密道也不能用。

  那就暫時轉移到禅寺躲避,有禅宗掩護也許能暫時逃過一劫。

  這四條密道,都是楚皇行宮之中最高級别的秘密。

  知道的人本就不多,在楚國滅亡之後随着遼北道出現大規模的兵禍。

  原本在行宮之中任職的楚國官員,能逃的也早就已經逃走了。

  之後行宮被各路叛軍連番洗劫,值錢點的東西都被洗劫一空。

  而在叛軍洗劫行宮之前,在行宮任職的那些人把這裡能帶走的值錢的東西都帶走了。

  随着行宮廢棄,原本的官員死的死逃得逃。

  知道這密道秘密的人也就沒了。

  白經年在遼北道經營多年,他找到了當初知道秘密的人後又把知情者殺了。

  如今還掌握着這秘密的人,隻有白經年和蓮心二人。

  白經年之所以并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就是因為他有把握離開。

  尚未天亮的時候,白經年就已經知道了葉無坷在冰州大開殺戒的事。

  “總算是等來了。”

  白經年聽聞消息後微微一笑。

  “葉無坷此舉看似是在短時間内就震懾住了冰州上下,可實際上他把自己逼到絕路了。”

  白經年在屋子裡緩緩踱步,這幾日來,從未見過如此輕松之态。

  他的腳步絲毫也不沉重,甚至有些不符合他身份的輕佻。

  “今日屠殺,百姓們都怕了他,可也在恨他。”

  他看向蓮心:“葉無坷此舉本意是為了吓住冰州百姓,為的是日後叛軍大規模圍城之際,城中百姓,不敢再與城外叛軍有所串聯。”

  “然而此舉隻能起到一時作用,并不能保證高枕無憂......葉無坷就算藏了些實力,叛軍不能在短日内攻破冰州。”

  “可隻要圍困的時間超過十日,而遼北道内的援兵不能至,城中百姓必然人心浮動。”

  “此前被葉無坷吓住的人,心中仇恨便會複蘇,到那時候,葉無坷怎會還有出路。”

  他說到這,嘴角已經壓抑不住的揚起。

  “葉無坷是自掘墳墓。”

  他笑道:“他想引出遼北道最大的黑手,不外乎尉遲萬年而已。”

  “所以葉無坷将身邊的隊伍分散開來,目的是為引尉遲萬年出手。”

  “而我出手讓各地商人紛紛響應,就是為了逼迫葉無坷調動遼北戰兵。”

  “遼北道駐守戰兵不過一衛,分散各地之後,能支援到冰州的兵力能有多少?”

  “就算有,十日之内也不可能趕到冰州......”

  白經年吐出一口濁氣。

  這口氣壓抑在他内心已有多日,從葉無坷到冰州這口氣就壓在他心兇之内了。

  其實沒有誰比他更盼着葉無坷大開殺戒。

  此前葉無坷抓了人但不急着殺,其實已經出乎了白經年的預料。

  甯帝李叱不派别人來遼北隻派葉無坷來,目的當然就是大開殺戒而來。

  葉無坷到了這卻不開殺戒,其實打亂了白經年的部署。

  “今日他開了殺戒,城中百姓因暫時懼怕而退縮,他日叛軍圍城,城中百姓心中的恨意就會被叛軍點燃。”

  白經年笑道:“是我們該走的時候了。”

  他看向窗外:“葉無坷最大的敗筆,就是不馬上将我抓進大牢。”

  當然,就算是抓進大牢他也不怕。

  在冰州經營這麼多年,若是被抓了就沒有脫身之法那他也算是白白經營了這麼多年。

  “天亮之前我們走。”

  白經年道:“你我分走兩條密道,然後回長安再相聚。”

  蓮心點了點頭:“我還要去禅寺和他見一面,交代後續之事,你一起嗎?”

  白經年搖頭道:“我就不去了,你們晚輩之間的事我無需過問,況且,師兄對你們必有交代。”

  蓮心嗯了一聲:“是。”

  白經年道:“一會兒你隻管去禅寺,交代清楚之後馬上就走,你是師兄在意之人,我不能讓你在冰州出事。”

  蓮心似乎有些淡淡感動。

  “遼北道這邊大局已定。”

  白經年道:“師兄謀的長遠,你在他心中地位又有些特殊,所以......”

  他看向蓮心:“哪怕我曾動念殺你斷了師兄那長遠謀局,可我還是忍住了。”

  蓮心道:“那多謝師叔了。”

  剛剛才有的那一絲感動,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白經年道:“你不必記恨我,我也是為了大局......歸根結底,我還是要聽師兄的話。”

  說完後他轉身走向門外:“今日一别,你我再見就是長安。”

  進入密道之後,白經年不敢有絲毫耽擱。

  他知道葉無坷聰明,而且是讓人畏懼的聰明。

  冰州城内的殺戮事一旦出現,就說明葉無坷也要孤注一擲。

  所以此前不抓他,現在必要抓他。

  昨夜裡事情太大,葉無坷身邊人又太少,根本騰不出人手來對付他。

  現在殺戮事已成,接下來就是拿他開刀。

  快步走了一段,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呼喊。

  “師叔。”

  白經年馬上回身:“蓮心?你不是去禅寺那邊了嗎?”

  蓮心快步過來:“我要與師叔一起走,禅寺那邊已經被葉無坷的人死死盯上了。”

  白經年心中一震:“這葉無坷果然聰明的讓人害怕,既如此,那你我一同走吧。”

  剛說完這句話,後背忽然一痛。

  驚懼之下,白經年回身一掌派出去!

  這一掌是他畢生功力,身後的人也不敢大意向後疾掠。

  待看清楚了那偷襲他的人一身白衣且戴着銀色面具,白經年勃然大怒:“怎敢!”

  噗的一聲!

  就在這時候,蓮心一劍刺穿了白經年的後心。

  “師叔......對不起了。”

  蓮心手中的長劍猛然攪動了,白經年的臉立刻就扭曲起來。

  心口被刺穿,白經年就算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自己。

  蓮心抽出長劍,皿從傷口噴湧而出。

  “你騙我?”

  白經年艱難回頭,看向蓮心的時候眼神裡都是憤怒和恨意。

  “師叔不該告訴我這密道,你若心狠些就好了。”

  蓮心道:“多謝師叔在遼北道謀局,如今師叔能做的都已經做到,謀事已成,我代先生向師叔說一聲感謝。”

  白經年已在彌留之際,此時聽到是曌蕤要殺他,憑着一股滔天怒意竟然恢複了幾分神智。

  “他為何要殺我!”

  喊出這一句的時候,白經年狀若瘋獸。

  在遠處的銀面人回答:“道不同。”

  蓮心微微點頭:“先生早就說過,在遼北道沒有人可以左右師叔,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說什麼你也不會聽。”

  “師叔所謀,與先生所謀本就不同,先生要謀的是長遠大計,非為他自己而謀,而師叔,謀的是你自身之利。”

  白經年往前爬了幾步:“我要殺了你!他就是想為他自己的子孫後代謀事!”

  可隻是爬了這幾步遠,白經年就沒了力氣。

  “他想和你生下子嗣,接大甯的殼,竊取這天下江山......”

  白經年擡起手,艱難之極。

  可他還是想抓住蓮心,想在這一刻将蓮心活活掐死。

  “先生謀什麼,我們從不過問,隻是先生手指所向,便是我們這些人的目标。”

  銀面人走到白經年身邊:“而你倒是真的想奪了這江山,是想利用先生罷了。”

  白經年氣若遊絲的說道:“他何嘗不是利用我?”

  “那師叔何必憤怒?”

  銀面人道:“你與先生是互相利用,先生用你,你用先生,隻不過你沒有先生那般決然。”

  說完這句話,他一劍劃過白經年咽喉。

  “至今日此時,師叔的作用已盡。”

  他看向蓮心:“快走吧。”

  蓮心道:“你留在葉無坷身邊,需多加小心,切不可......”

  銀面人笑了笑道:“不必啰嗦,你回去之後若能見了先生就替我轉告......謝東廷之志是連先生之志,連先生可為志向赴死,謝東廷亦然。”

  “隻是辜負了先生這些年的栽培教導,謝東廷心感愧疚......”

  他跪下來磕了幾個頭:“代我給先生叩首,謝東廷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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