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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六章最可怕處

天下長甯 知白 9003 2025-06-04 10:56

  蓮心有些不理解,很不理解。

  白經年看起來已經失去了理智,似乎就是要在遼北道和葉無坷對着幹。

  如果一個人要孤注一擲了,那肯定是有很大很大的圖謀。

  要麼是面對巨大利益不得不孤注一擲,要麼就是為了生死之事不得不孤注一擲。

  必須得圖個什麼才行。

  可白經年圖什麼?

  就算他赢了,葉無坷真的在遼北道被殺,那他的下場還能好到哪裡去?

  殺了葉無坷确實相當于斷了太子的一條臂膀,可苦心經營的遼北道也完了。

  葉無坷确實是個很厲害的人,而且他還很年輕。

  不出意外的話,将來他必是太子的左膀右臂,以葉無坷的年紀,将來入主内閣絕非難事。

  然而大甯現在中生代的人才可能稍顯單薄,但如葉無坷這個年紀的人才層出不窮。

  用一個經營多年的遼北道,換一個葉無坷。

  不管怎麼看都是虧了,虧得一塌糊塗。

  她很想問問白經年,這樣做到底能得到什麼?

  “得到機會。”

  或許是一眼就看穿了蓮心的心事,所以白經年直接給出了答案。

  “機會?”

  蓮心不懂。

  她是蕤先生安排到白經年身邊的人,她的職責就是代蕤先生好好看着這個師弟。

  可她無能為力,蕤先生高估了她也低估了白經年。

  “機會!”

  白經年道:“我們唯一的機會就是不能讓太子即位。”

  他坐下來,手裡把玩着一枚銅錢。

  粗粗看起來這枚銅錢并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就是一枚普普通通的大甯制錢。

  如果非要說這枚銅錢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那就是格外的光滑。

  白經年或閑來無事,或沉思時候,就會拿出來這枚大錢在手裡盤玩。

  “現在我跟你說些什麼你可能無法理解,也不願相信。”

  白經年把玩着那枚大錢,眼神有些飄忽。

  “你隻需記住,整個遼北道是我一直在經營,是我多年的心皿。”

  “我為了能穩住整個遼北道的局面,這些年來說嘔心瀝皿不為過。”

  “現在我甘願讓整個遼北道暴露在葉無坷面前,就等同于暴露在皇帝李叱面前。”

  “是因為唯有如此,我們才能得到那個難得的機會。”

  “當初我和師兄對坐品茶,我們兩個人推演勝算,前前後後,一共推演了九十九次。”

  他看向蓮心:“你可知道,推算出我們赢的次數是多少?”

  蓮心問:“小半?”

  白經年搖頭:“一。”

  蓮心的臉色顯然有些變化。

  她不是因為推演了九十九次隻赢了一次而震驚,是因為居然有一次赢了而震驚。

  其實到現在為止,她也不理解蕤先生和白經年為什麼要這樣做。

  白經年說過是因為不服氣。

  蕤先生,白經年,還有當今皇帝李叱都是一位先生教出來的弟子。

  所以白經年不服氣,為什麼同樣是一位先生的弟子确實李叱得了江山?

  他不服氣但到現在其實已經沒辦法去搶奪江山,就算再把他實力加強一倍也沒機會。

  蕤先生和白經年聯手,其實力絕對超過了兩個白經年。

  可依然沒有勝算。

  蕤先生也親口承認過,想在穩固如山的大甯之内造李叱的反一點兒機會都沒有。

  然而這正是蓮心不懂的地方。

  既然兩位先生都明知道根本沒有勝算,為何就如此執迷?

  “你知道李叱最可怕的地方是什麼嗎?”

  就在這時候,白經年問了蓮心一個問題。

  蓮心試着回答:“算無遺策?”

  “這當然可怕,這天下太大,哪怕是神靈都無法完全掌控,所以李叱也不可能完全掌控天下。”

  “但你要說算無遺策這沒錯,隻要是李叱想要謀的事,就沒有人能在這件事上赢了他。”

  白經年道:“不過......這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蓮心想了想後說道:“是個人魅力?”

  白經年道:“個人魅力......李叱确實無人可及。”

  他緩緩解釋道:“不說其他人,隻說唐匹敵,放眼古今,唐匹敵都是實打實的帝王之姿。”

  “如果這個世上沒有李叱這個人,那終究舊楚的一定是唐匹敵,開創盛世的,也一定是唐匹敵。”

  “可連唐匹敵都對李叱無比折服,甘願放棄争雄天下之志......甚至還能立下家規,唐家子弟不可入仕。”

  “再想想看,夏侯琢,澹台壓境等人,在楚末亂世,哪一個沒有成為一方霸主的實力?”

  雖然務必認可李叱的個人魅力,但白經年還是搖了搖頭。

  “但這也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蓮心這次思考的時間更久,然後回答:“是眼界?”

  白經年道:“如果這世上有人能看到一年後的事,那他就能成為一方巨富,如果有個人能看到三年後的事,便是天下豪強。”

  “楚末時候,能一眼看到三年後的英豪很多,如果不是出了一個一眼百年的李叱,他們也許都有機會争雄天下。”

  “李叱的眼界确實可怕,從他不斷改革朝制的方向就能看出來,他的目光,遠遠的把其他人甩在身後。”

  “但......這依然不是李叱最可怕的地方。”

  蓮心搖頭道:“如果這幾樣我都沒有說對,那我所想到的其他的答案就更不對了。”

  她說:“要說人品,李叱令人折服,要說武藝,李叱亦有萬夫不當之勇,要說堅毅,天下更是少有人及。”

  “然而這些和剛才我說的比起來,又顯得不那麼重要了......所以經年先生,他最可怕的地方到底是什麼?”

  白經年回答:“冷靜。”

  “冷靜?”

  蓮心不懂:“體現在何處?”

  白經年道:“如果他隻是單純的一位雄主,不管有沒有二皇子試圖謀逆的實據,那李叱都應該下手了才對。”

  “哪怕二皇子謀逆隻是有些征兆,而這征兆還不是在二皇子身上直接表現出來,但作為帝王,也該有所行動。”

  “他在很早之前就立下太子,且決心不可更改,那他為什麼就這樣看着,為什麼對二皇子的事看起來并不上心?”

  蓮心道:“若是站在一位父親的角度來看問題,那這可能不是冷靜,而是左右為難,甚至可以說,是優柔寡斷。”

  “太子固然優秀,可二皇子也不差到哪兒去,都是他的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她說:“若我是皇帝,我也不會随随便便将自己的親骨肉置于死地。”

  “死地?”

  白經年微笑道:“何須死地?隻要皇帝一聲令下就能把二皇子按死在某處偏僻之地,終生都不可能回長安去。”

  “不久之前,大甯與黑武在執子山會談的時候,皇帝讓二皇子去了北疆,當時就有人猜測皇帝要把他按死在那了。”

  “哪怕二皇子在漠北立下不世之功,為了大甯基業安穩,為了太子順利即位,皇帝也不會讓二皇子回京。”

  “可二皇子回來了,而且還隐隐有要進入朝堂的迹象,若這麼說,你還覺得李叱隻是因為左右為難嗎?”

  蓮心:“難道不是?他隻是不舍得委屈了自己的另外一個兒子。”

  白經年搖頭:“你把皇帝低估得太狠了。”

  他說:“我就拿現在的局勢來給你解釋。”

  白經年指了指窗外:“如果葉無坷在遼北道真的大開殺戒,徐績當初在遼北道經營的一切都化為飛灰,那葉無坷是什麼下場?”

  蓮心回答:“不可能在遼北道久留,要麼調回長安,要麼直接安排到别處偏遠之所。”

  “要麼......”

  蓮心想了想後補充了一句:“為了安撫民心,安撫朝臣,李叱會找個理由把葉無坷殺了。”

  白經年笑問:“那葉無坷大開殺戒之後,會是誰來收拾遼北道這個爛攤子?”

  蓮心又仔細的想了想後回答:“莫非是......太子?”

  白經年道:“沒錯,就是太子。”

  他起身,一邊踱步一邊說道:“葉無坷在遼北道造殺孽,殺一個屍橫遍野,到時候,整個遼北道不隻是人心惶惶。”

  “整個遼北道百姓的生活将會倒退至少五年,那時候怨聲載道,如何才能讓這沸騰民意平息下來?”

  “那就是太子親至,以太子之尊親自在遼北道坐鎮,安撫百姓,調撥各地物資支援,在最短的時間内讓遼北道恢複到葉無坷來之前的水平。”

  “唯有太子親自坐鎮,才能讓大甯這頭龐然大物以最強的速度和姿态運轉起來,以大甯國力,填補遼北。”

  “如此一來,整個遼北道,乃至于整個天下,都會對太子的恩德和能力無比欽佩,太子将來即位,也就更為順暢。”

  蓮心道:“可這和皇帝冷靜不冷靜有何關系?”

  白經年問:“那若太子意外死于遼北道呢?”

  蓮心一怔:“咱們......真的能殺死太子嗎?”

  白經年道:“不管概率,隻說我們真的殺了李隆勢,那李叱會如何安排?”

  蓮心:“親自來遼北道,再來一場大開殺戒!”

  “不對。”

  白經年道:“李叱的可怕之處就在于,若太子李隆勢真的死于遼北,那他馬上就會宣布......二皇子為太子。”

  蓮心心口一震。

  她有些難以置信:“難道皇帝你不該嚴查?若查到最後發現太子之死和二皇子有關呢?”

  白經年道:“即便如此,李叱還是會讓二皇子成為太子。”

  他腳步停下來,看向蓮心的眼睛。

  “他還會讓二皇子也來遼北,由二皇子親自追查李隆勢的死因。”

  聽到這句話,蓮心的臉色瞬間就白了。

  她說:“所以......李叱會把抹掉所有污點的事,交給二皇子親自動手?”

  然後她下意識的追問:“咱們......真的是為二皇子做事?”

  白經年笑了笑:“不重要。”

  可這當然重要,對于蓮心來說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了。

  她最起碼得知道,自己在為誰賣命。

  “你覺得到現在你都不知道真相有些不公平?”

  白經年微笑着說道:“如果你能認清你自己,認清你的目标,那你就不會覺得這樣不公平。”

  蓮心回答:“我一無所知卻要拼上性命。”

  白經年道:“可你不是在為二皇子或是别的什麼人賣命,你是在為自己的感情賣命。”

  蓮心皺眉:“為我自己的感情?”

  白經年道:“如果讓你做這些的不是蕤先生,你還會做嗎?”

  蓮心馬上就搖了搖頭。

  白經年笑道:“那就不必在乎你到底是在幫誰,因為你隻是在幫蕤先生。”

  蓮心想了想,好像是這樣。

  但她還是好奇:“難道二皇子真的是......這一切的推手?”

  白經年道:“你隻需認可或是不認可我剛才說的。”

  蓮心現在不得不認可。

  白經年道:“三皇子年少,而且天資遠不及太子和二皇子。”

  “太子若死于遼北,二皇子必會成為新的太子,他也會将一切都打掃的幹幹淨淨。”

  白經年緩緩吐出一口氣:“這就是李叱的冷靜之處。”

  他看向蓮心:“若你是李叱,你能做到這樣嗎?”

  蓮心馬上就搖頭:“我不能。”

  白經年道:“我也不能。”

  他看向窗外:“但有些事不是你我不能就不去做的,也許是為了能,也許正是為了不能......”

  “我有一身所學,總得有一條路讓我施展才學,要麼是登天梯,要麼是地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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