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钰安整個人僵在那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團子說的一個也不可以丢下，這句話在他腦海中不斷響起。

　　他甚至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少次想要丢下這個團子了。

　　第一次，或許就是白雲峰将她撿回将軍府的時候，那時候，他也認為，隻需要将李歲甯的病治好，之後就送她回去，她，一個外姓人，永遠不可能取代綿綿……

　　後來，錢氏不斷上門騷擾，他又生出将軍府該擺脫掉這個麻煩的想法……

　　再後來，因為李歲甯，将軍府甚至跟宰相府矛盾越來越激烈，白雲峰在朝堂上也如履薄冰，他覺得李歲甯肯定會回到宰相府……

　　最近的幾次，都是在來北境的路上，他一次次覺得白雲峰不應該帶上這個麻煩，一次次希望，她能知難而退，自己乖乖回皇城。

　　可現在，他無數次想要丢棄的人，卻在他最虛弱、最沒用的時候，緊緊的抱着他，告訴他，她一定不會丢掉他。

　　“二哥哥，”小團子見白钰安一直不說話，她放開他，眼神堅定地看着他，“二哥哥，你相信我，我可以的，我都能推着哼哼叔叔過獨木橋，我有很多很多力氣，我……”

　　“對不起！”白钰安伸手掩住那團子的嘴巴，淚眼朦胧的開口，“妹妹，對不起，一直以來，都是二哥錯了，是二哥……對不起你！”

　　李歲甯驚得瞪大了眼睛，“二哥哥……願意接受我了？”

　　白钰安用力點了點頭，“是二哥錯了，二哥……不該因為過往發生的一些事，就對你有所成見，是二哥對不起你。”

　　“二哥哥，沒事兒的，沒有人怪你，我們都知道，你心裡很苦，我們隻希望你能打開心扉，沒人怪你，真的。”

　　小團子喜極而泣，用力擦了擦眼淚，“二哥哥，我，還有三哥哥，六哥哥，我們都是一樣的，在我們心裡，你一直都是我們的二哥，從來沒有改變。”

　　“隻是，”李歲甯滿臉心疼，“隻是，二哥哥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你能告訴我嗎？”

　　李歲甯知道，隻有真正解開二哥哥的心結，他才能接受三哥哥和六哥哥，才能變回曾經的那個二哥哥。

　　白钰安的神色顯然有些掙紮，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妹妹，等……我們研究出治療瘟疫的辦法，二哥哥……就把一切告訴你，好不好？”

　　“好，好！”小團子連連點頭，“我們先研究瘟疫的藥，你來指揮，我來做。”

　　“不急，不急。”白钰安臉色有些難看，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虛弱。

　　“二哥哥，你要不要先吃點藥？或許可以不那麼難受。”小團子心疼的建議道，又立刻保證，“二哥哥放心，我會跟慶雲哥哥說是我要吃藥，不會有人知道你也病了。”

　　白钰安搖了搖頭，“我不能吃藥。”

　　他指了指案台角落的幾本書，“你把那幾本書拿過來給我，讓我好好看一看，等我想明白了，咱們再開始行動。”

　　白钰安記得，那幾本書裡記載了一個跟神農嘗百草一樣神奇的醫學理論，意思是，如果醫者想要治好某一種病，最直接的辦法，是讓自己也得了一樣的病。

　　如此，不再需要給病人摸脈，而是最直觀的感受自己體内某些器官、髒腑的改變，從而給出直達病理的藥方。

　　當然，這種治病的辦法，并不常見，白钰安也是第一次看見，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成功，但是顯然，現在是試驗它的最佳時機。

　　小團子費力的爬上案台，其實在上面，她還不敢站着走，隻能像小狗一樣爬來爬去，去把二哥哥要的書拿到了手裡。

　　“噗！”看到小家夥可愛的樣子，白钰安直接被逗笑了，效果之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驚覺，自己似乎很久很久沒有這麼笑過，心中那種放松、惬意的感覺，也是前所未有。

　　他有些動容的看着李歲甯，忽然想起老五常說的一句話，自言自語道，“看來五弟說的沒錯，妹妹，确實是個小福星。”

　　“二哥哥壞，”小團子看見白钰安臉上的笑意，氣得鼓了鼓腮幫子，“二哥哥笑話我。”

　　她停止了往前爬的動作，掙紮了一下，才忽然大聲說道，“我很勇敢的，我可以站起來。”

　　她說着就真的小心翼翼的想要站起來……

　　“不要。”白钰安注意到小團子的小短腿在發抖，趕緊出聲阻止，“妹妹别亂來，二哥沒笑你，快，爬下來。”

　　“真的沒笑我？”小團子慫的特别快，趕緊乖乖四肢着地趴在桌上，委屈巴巴的看着白钰安。

　　“沒笑你，快過來，小心點，下來。”白钰安松了一口氣。

　　李歲甯也沒再磨蹭，手腳并用，很快就爬下了桌子，将書遞給白钰安，“二哥哥，這是你要的書。”

　　“乖。”白钰安扯了扯嘴角，“好了，你現在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兒了，二哥看一會兒書，等二哥想好了就叫你過來。”

　　“好。”小團子答應的特别爽快，轉身就坐在了白钰安不遠處。

　　白钰安不解的皺了皺眉，“你……”

　　“我想留在這兒陪着二哥哥，二哥哥有需要随時喊我，我很乖的，不會打擾你。”小團子說着開始安靜的翻起了身邊的醫書，乖得不像話。

　　白钰安心中一陣溫暖，無聲的笑了笑，很快也開始研究書上的醫術，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對身體内部變化的感知上。

　　手裡的醫書，寫了很多這方面的技巧，他必須快點掌握。

　　時間一點點過去，李歲甯已經看完了三本書……上的圖案，甚至熬不住偷偷睡了兩三回，但是二哥哥那邊依舊一點動靜也沒有。

　　不過，小團子覺得二哥哥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了，額頭上還有細密的汗珠，看起來十分辛苦。

　　她忍不住有些心疼，晃了晃粗短的小腿，暗暗希望這一切快點順利結束。

　　“妹妹！”終于，白钰安開口了，“可以開始了，隻不過，這一次，沒有藥方，也不用等天黑問星星，由二哥親自試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