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航之回翠微閣後，就進了書房，好半天都沒有出來。

　　正屋中的馮媛兒，沒立刻過去。

　　而是慎重地問下人，「二少爺瞧著情緒如何？」

　　丫鬟：「二少爺臉色不太好，悶悶不樂的。」

　　馮媛兒明白了，那肯定是陸航之去參加滿月宴，遇到不高興的事情了。

　　她今天也挺不高興的。

　　小公爺搬走了，以後想要見到，就更難了。

　　馮媛兒心情不好，不願意搭理陸航之。

　　但是有一個人，心情也不好，但卻還是得去搭理陸航之。

　　沈若櫻端著甜湯，敲門進了陸航之的書房。

　　「今天是不是飲了酒？吃點熱甜湯，胃口舒服一些。」

　　聽著沈若櫻溫柔的話，陸航之的心情好了一些。

　　尤其是沈若櫻在旁邊拿起紙硯，幫他紅袖添香後。

　　陸航之的目光落在沈若櫻清瘦但卻依舊美麗的側顏上。

　　他再次懊悔。

　　當初，就該讓若櫻做妾，依舊娶了青檸啊。

　　而沈若櫻見陸航之的神情，緩和了不少，她試探著開口道：

　　「對了航之，松濤閣現在不是空出來了麼？」

　　「你也知道，馮媛兒做了正妻後，一直看我不順眼。」

　　「我能不能搬到松濤閣去？」

　　陸航之：「……」

　　他的好心情，瞬間跑得無影無蹤。

　　猛然把手中的瓷碗，往桌子上一摜！

　　「你是不是還耿耿於懷，自己當初沒有嫁入松濤閣？」

　　沈若櫻一驚。

　　她不知道，明明剛才氣氛正好，陸航之臉上已經都是溫柔模樣。

　　怎麼說生氣就生氣了？

　　這男人有病嗎？

　　的確，她想要搬進松濤閣住，是有一些私心。

　　畢竟她本來就應該是那的女主人。

　　可是，現在她是沒有機會再成為陸景煜的妻子了，就連緬懷一下松濤閣都不行嗎？

　　但表面上的理由，也是名正言順的。

　　馮媛兒自從被擡為正妻後，處處擠兌她，甚至連吃的穿的，都開始剋扣她。

　　她是真的不想跟馮媛兒同在一個屋檐下了！

　　沈若櫻咬唇，一臉委屈難受。

　　「航之，我都寧願給你做妾了，你竟然還如此懷疑我？」

　　「倘若我真的後悔了，早就在小公爺還活著回來後，就反悔了。」

　　「何必等到現在，他都搬走了的時候？」

　　「我當初不顧罵名換嫁給你，後來更是不在乎名分，自降為妾。」

　　「既然你這般不在意我，要作踐我，那我還不如去死了！」

　　眼看著沈若櫻要去撞柱子，陸航之立刻衝過去，抱住了她的腰。

　　「若櫻，我錯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就是，今天被父親罵了，心情不好。」

　　沈若櫻自然不是真想死。

　　被陸航之抱著，她哭了一會兒，就轉過身抱住了陸航之，眼底都是寒光。

　　你如此沒用。

　　國公爺看到那麼優秀的大兒子，自然是要罵你的啊。

　　活該！

　　明明是親兄弟倆，為什麼差距那麼大！

　　沈若櫻抱了一會兒陸航之，然後擡起頭，溫柔一笑，「那航之，沒有生我的氣了吧？」

　　「沒有沒有，本來就不是你的原因。」

　　「那我親手給你熬的甜湯，你快點趁熱喝了吧？」

　　「好。」

　　看著陸航之將一碗甜湯，一飲而盡，她眼角眉梢都是暢快笑意。

　　**

　　三日後。

　　禦書房中，陸景煜平靜地對明和帝道：

　　「陛下，您之前讓臣調查的事情，有了一點眉目。」

　　明和帝握著奏摺的手，微微一頓。

　　「說。」

　　「柔妃娘娘當初臨盆的時候，並不是在宮中。而當時，還有一位夫人也臨盆了。」

　　明和帝眸子猛然一縮，他看著陸景煜。

　　陸景煜也擡起頭，跟他四目相對。

　　明和帝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朕也想起來這件事了，當時跟柔妃一起臨盆的，正是秦國公已故髮妻，也就是你的生母，蘇氏！」

　　「對。」

　　其實明和帝這幾天，也想到了這件事。

　　但因為蘇氏已經死了，死無對證。

　　他本以為陸景煜會迴避這件事，沒想到，竟然最先提了這件事！

　　站在旁邊的順公公，再次感覺腿有點軟了。

　　這是什麼驚天大秘密啊！

　　所以小公爺極有可能是陛下的親生兒子嗎？

　　順公公猶記得陛下不止一次說過，景煜真優秀，如果他的兒子也像景煜一樣優秀就好了。

　　原來兜兜轉轉，竟然真的是！

　　老天爺這是聽到陛下的許願了？

　　明和帝內心激動不已，但還平靜得住，他吩咐道：「阿順，去讓太醫準備水碗，滴皿驗親。」

　　「哎，是！」

　　陸景煜道：「陛下，臣沒有任何證據，這隻是一個猜測。」

　　他本來還打算循序漸進來著，誰想到明和帝上來就要滴皿認親啊？

　　明和帝果斷道：「先驗了再說。怎麼，你連為朕流幾滴皿都捨不得嗎？」

　　陸景煜哭笑不得。

　　他之前為陛下衝鋒陷陣，奮勇殺敵的時候，別說流皿了，就是掉腦袋都不怕。

　　順公公立刻麻利地把東西都給準備好了。

　　等到滴入瓷碗中的兩滴皿，緩緩地融合到了一起的時候。

　　整個禦書房中，久久都沒有聲響。

　　陸景煜緩緩地擡起頭，剛想要說兩句話。

　　他竟然看到明和帝落下了一滴淚？

　　「陛下……」

　　突然身邊身穿龍袍的明和帝，伸手抱住了他，也堵住了他的話！

　　陸景煜：「……」

　　雖然君臣兩個的感情一直很好，私下裡更是亦師亦友。

　　但也沒有如此親近地擁抱過。

　　就在這個時候，一滴淚落在了陸景煜的脖頸處，陸景煜突然想起來剛才看到的事情。

　　他小聲問：「陛下，您哭了嗎？」

　　明和帝沉聲道：「沒有！」

　　陸景煜：「我都看到了，而且你眼淚都流我脖子裡了。」

　　明和帝：「閉嘴！」

　　順公公在旁邊也笑著抹眼淚。

　　這麼多年來，陛下為子嗣的事情，操盡了心。

　　如今，陛下這淚眼。

　　是得償所願啊！

　　陸景煜隻要無奈地被他抱著，一直到對方鬆開手，還立刻背過去的時候，連忙檢查自己的衣領。

　　他皺眉：「衣領都濕了。」

　　明和帝接過順公公遞過來的溫熱帕子，擦了擦眼角。

　　聽到陸景煜說這話，頓時沒好氣地把帕子砸了過去。

　　陸景煜輕鬆躲過。

　　明和帝都氣笑了，「你在秦國公跟前，也是這樣沒大沒小？」

　　陸景煜：「不，自從發生幾次事情，我的判斷都比他準確後，以後大事情他也都聽我的了。」

　　明和帝：「……」

　　他心情複雜地看了看陸景煜，「可是你的容貌，跟朕，跟柔妃都不太像。」

　　陸景煜：「會不會我像柔妃娘娘她娘家那邊什麼人？或者，是像您的什麼家人？」

　　明和帝敏銳道：「對於這件事，你一點都不意外，莫非是早就知道了？」

　　很好，眼前的皇帝，哪怕變成了父皇，依舊十分善疑。

　　陸景煜：「不是很早就知道，但很早就懷疑了。因為我與秦明月同歲，而且當初我生母蘇氏跟柔妃娘娘，又是在同一個地方生了孩子。」

　　「主要是我一直懷疑蘇妃，她為何要處處針對我，針對我的夫人。」

　　「然後逆推過來，一直到，青檸要生孩子的時候，蘇妃找人動手，想要換掉我們的孩子。」

　　「她想要故技重施。」

　　陸景煜真真假假地說了一通，擡起頭，鄭重道：

　　「所以我才懷疑，自己就是那個跟秦明月被換了的孩子。」

　　明和帝：「當初青檸的孩子差點被換，是蘇妃動的手，你有證據了？」

　　陸景煜：「有證據，不隻是她，九王爺也摻和其中了，我也有證據。」

　　明和帝一時間，心情尤為複雜。

　　陸景煜繼續道：「之前我差點被害死，回來後調查到衛康身上，後來衛康莫名其妙死了，線索斷了。」

　　「但其實並沒有完全斷。」

　　「這裡，也有蘇妃跟九王爺的手筆，我也有證據。」

　　明和帝都震驚了，「這麼多證據，你為何一直都不拿出來？」

　　陸景煜：「還缺少一個一擊斃命的證據。而且，我之前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加害我。」

　　「不過今天，我終於明白了。」

　　「因為我是您的兒子。因為他們都盯著您的皇位。」

　　「我就成了眼中釘，肉中刺。」

　　明和帝慘然一笑。

　　「朕一直待蘇妃極好，甚至最開始，也是打算立阿曄為儲君的。」

　　「隻是每次朕要冊立太子的時候，阿曄總是會鬧出一些事情來，讓朕對他漸漸失望。」

　　「至於九弟……朕也知道，他一直不甘心。」

　　他擡起頭，看著陸景煜，很是認真地說道：「景煜，其實這個皇帝，一點都不好當，真的。」

　　陸景煜點頭，「臣看也是。」

　　明和帝：「……」

　　滿心傷感瞬間就被壓了下去。

　　陸景煜拱了拱手，「陛下，這件事接下來要如何做？還有，這件事要不要告訴……母妃？」

　　明和帝：「柔妃藏不住事情，暫且先不要告訴她，她這邊有朕安撫。」

　　「倒是你那邊，可以放開手腳，去調查蘇妃跟三皇子了。」

　　陸景煜確認道：「三皇子也一起查嗎？」

　　明和帝：「他是蘇妃的兒子，是蘇妃的期望，就肯定不無辜！」

　　他的眼底，閃過一抹寒光。

　　「蘇妃換了朕的孩子，就憑這一件事，她就罪大惡極！」

　　「實際上，我還懷疑蘇妃通敵叛國。」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