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芸心裡簡單算了一筆賬,畝産就算是三百五十斤,後期還要繳稅,目前的稅率大約是十三稅一,也就是隻剩三百二十三斤。
她問了一下林善言往年小麥的賣價,大約隻有兩文多一斤。
如此算下來,一畝田也就隻能賣上八百多文,連一兩銀子都沒有……
說實話,任芸覺着這價錢與付出的勞動力全然不成正比。一畝小麥,從耕地、播種、澆水、施肥、除草,到最後的收割脫粒,不僅耗時極長,還要受苦受累。
而且還看看天氣,萬一遇上個旱災雨災蝗災的,那保不齊都能顆粒無收,半年的辛勞直接打水漂。
譬如去年,就是遇上了旱災,才導緻收成慘淡,家家戶戶都隻能靠喝野菜糊糊度日。
任芸不禁在心裡又感歎了一番當農民真辛苦,一年忙到頭,也就得了這麼點兒錢。
而且不似前世的農民們早已不用繳糧稅,這個時代除了糧稅,還有其他稅。
譬如原身記憶裡的人頭稅,但凡家裡的人口,那都是要交的。十四歲以下算沒成年的,每人每年大概是三十文。成年的,每人每年則要交一百五十文!
此外,還有更賦。這就是等于朝廷征用的免費勞動期,對象是成年男子,幹的都是挖渠道、通河道、建城牆等苦差事,為期一個月。
如果不想去,倒也可以用銀錢代替,每人則要一兩銀子!
光這幾樣稅算下來,林家一家子每年就得交出去将近三兩銀子。
而他們家隻有三畝地,小麥和稻子輪種,價格也差不多,算下來也隻能賣出五兩銀子左右。
扣除賦稅,那就隻能二兩銀子,也就是兩千文!
兩千文,得支撐一家七口一年的吃喝穿用,算下來每天隻能花五六文錢……
這能買個啥?
任芸暗自汗顔,怪不得原身要到處訛錢呢,不搞點“副業”,還真的要等着餓死了。
所幸是她帶着空間穿來了,不然她還真沒辦法想象這一家子今後的日子怎麼過下去。
感慨完當農民的不易,任芸便張羅起了晚飯。因為時間不早了,便簡單地做了一鍋白面疙瘩湯,磕了六隻雞蛋,每人一隻。
雖然簡單,一家人倒也吃得噴香。
經過這兩日的辛勤勞作,任芸深知種田的不易,甚至都感覺碗裡的白面疙瘩吃起來更香甜了。
畢竟這玩意兒就是小麥做的,除了脫粒,後期還得經過去皮和研磨的工序,才能成為常見的面粉。
她突然覺得古代的白面貴,是有貴的道理的,畢竟都是純手工,費時又費力的。
今日都忙活出了一身汗,于是飯後任芸和楊大桃都洗了個澡,其餘幾位男士,則也擦洗了一遍。
等全部忙活完躺在床上,一家人累得直接倒頭就睡了。
次日依舊是陰天,看天上彌漫四方的烏雲,怕是還會再飄雨。
趁着還沒下雨,任芸和楊大桃便一起去河邊清洗昨日換下的衣物了,其他人則在家喂雞兔的喂雞兔,打掃的打掃,挑水的挑水,各自都忙活開了。
古代洗衣服隻有兩樣工具,一樣是木棒,把衣服攤放在平整的石闆上,再用木棒捶打,便能帶走一部分污漬。
另一個則是皂角,揉碎了充當洗衣皂用,塗抹在衣服上搓一搓揉一揉,便會有一些泡沫産生,也能将衣服清洗幹淨。
當然,跟現代的洗衣粉和洗衣液相比,效果還是明顯有差别的。
尤其是對任芸這種見不得衣服洗不幹淨的人,怎麼着都覺着這皂角不大給力。
任芸倒是知道制造肥皂的方法,畢竟也是曾經在閑暇時看過穿越小說的人,不就是豬油加草木灰水嘛。
這确實是個一本萬利的好法子,隻可惜她如今沒有合适的銷售渠道。如若貿然去找那些個商人談合作,怕是會被人盯上手中的方子,危險性太大。
不過等回頭有空,她倒可以再熬幾斤豬油,給自家弄幾塊肥皂出來用用。不論是洗澡洗頭還是洗衣服,都是不錯的,雖然比不上現代的洗發水沐浴露和洗衣液,但相比皂莢還是好很多的。
而眼下,任芸隻能從空間超市買了一瓶洗衣液,偷偷往手裡倒了一點點,這才把手上的髒衣服洗順眼了。
一旁的楊大桃無意中瞟了一眼,頓時驚奇道:“咦,娘,您洗出來的衣服好幹淨呀,怎麼聞起來還像香香的?”
任芸心裡一個咯噔,表面卻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謊道:“應該是你聞錯了,可能是周圍那些野花的香味飄過來了。”
說着又把衣服按進河水中,重新又漂洗幾遍,直到那淡淡的香味聞不出來了,才把手中洗好的衣服放回了木盆裡。
楊大桃點點頭,确實聞起來有點像花香,應該是自己聞錯了,不然衣服上哪會有花香味?
婆媳二人正忙活着洗衣服,這時河邊隐約傳來了幾位婦人的談話。
幾人是剛來河邊洗衣服的,任芸和楊大桃的位置與她們之間剛好有草木遮擋,所以這幾人并沒注意到草木叢後面還有人。
“哎,告訴你們一個老好笑的事兒,要不要聽?”其中一位婦人笑道。
“當然要聽,快快講來!”
“這事兒啊,說起來還跟那個林家後娘有關……”說到這裡,那人故意停頓了下。
任芸和楊大桃卻同時愣了愣,相互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中洗衣服的動作。
任芸真想翻個白眼,來洗個衣服,還能吃到自己的瓜。
隻聽另外的婦人着急道:“哎呀,你這人,還賣什麼關子呀?快講~”
“村裡的那個二蠻子知道不?”
“當然曉得了,不就跟那孫無賴一個貨色……”
“什麼呀,這厮哪還能跟孫無賴比?孫無賴好歹還算勤快又孝順的,也就愛嘴上耍皮,這蠻子,哪裡算是個東西……”
“哎不對,不是說跟林家後娘有關的事兒嗎?咋又扯到二蠻子頭上去了?”
“對啊,這兩人,雖然一個潑皮,一個蠻橫,但也八竿子打不着的關系呀……”
任芸:“……”
潑皮應該說的是自己了。
她迅速回憶了一下她們口中的這個二蠻子,原身的記憶裡是有點印象。好像是個外來戶,混混一個。
但也就頂多偶爾遠遠地打過照面,确實沒有過任何交集。
“你們别急啊,聽我講來。”那婦人神秘道,“也就昨兒,我家那位正好遇到了二蠻子,便跟他扯皮了幾句,問他何時娶個媳婦兒回來。”
“你們猜那二蠻子說啥了?”
“說啥啦?”幾個婦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哎呀你這個人說話真是急死個人了,快說!”
那婦人賣完關子,便繼續道:“那二蠻子居然說,他已經相看好媳婦兒了,就林家那後娘!”
聽到這裡,楊大桃猛然一皺眉,連忙放下手中的衣服,想要起身去跟那幾個婦人理論。
這些長舌婦,亂嚼什麼子舌根!還背後非議起她婆婆來了!
卻被任芸一把拽住,朝她搖了搖頭。
她可還想聽聽後聞呢,畢竟是自己的瓜,怎麼着也得吃完整了,也好知道那個二蠻子動得什麼心思。
“什麼?!”另幾個婦人齊齊瞪大了眼,難以置信道,“這怎麼可能?”
“那林家後娘可是個寡婦,還養着四個繼子,他居然瞧上眼了?”
“你這話說的,那林家後娘再怎麼着樣貌也是不差的,也就胖了些,即便是寡婦又如何?”
“就是,林家後娘名聲再差,還能差得過他二蠻子?整日的偷雞摸狗、不幹正事,呵呵,哪個女的能瞧得上他?除非真瞎了眼!”
“哎呀,我家那位不也是這麼個想法,便同他說,他相看上了有啥用,人林家後娘還能瞧上他?”
“結果你猜那二蠻子怎麼說的?竟然說他早就同林家後娘好上了,還掏了一塊手帕出來給我家的那位看,說是信物呢……”
“我滴乖乖,這事兒當真?”
“艾瑪,這二人要真好上了,那不得在咱小福村橫着走?”
“我瞧着此事未必就是真的,這手帕不手帕的,哪就能證明是什麼信物?我看啊,這二蠻子怕是聽聞這林家後娘最近在做生意,賺了些錢,這才動了歪心思了!”
“你這話倒也有幾分可能,不然怎麼先前林家窮成那樣兒的時候,都沒傳出個這話,反而有了些錢了,才冒出這麼個事兒……”
幾個婦人接着又議論了幾句,無非是在鑒定此事的真假。
任芸和楊大桃則在一旁默默地聽着,直到那幾人回去了,楊大桃這才“唰”地站起了身。
“那個二蠻子,簡直滿口噴糞!”楊大桃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居然污蔑她婆婆與那人有染,這比污蔑自己更讓她火大。
“娘,等回到家,咱就找他算賬去!”楊大桃說着一撸袖子,一副準備幹架的模樣,全然沒了往日的腼腆羞赧。
不去揍這二蠻子一頓,都對不起他們吃的婆婆做的這麼多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