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6章 醜奴歸京
沈秋梅回頭看向大女兒,被女兒那平靜飄離的目光怔住,這孩子還真是有着與年齡不相符的沉着冷靜,甚至還感到了久經世事後時間沉澱的滄桑,這不由得令沈秋梅想起昨夜聽到女兒與她夫君的一些問話。
昨個兒夜裡,女兒忽然提出來要嘗一嘗爹娘釀出的美酒,于是大房一家在蓉姐兒的院裡吃了一頓晚飯,上了美酒和好菜。
席間,蓉姐兒好幾次問起釀酒之事,夫妻二人也是如實的答了,此時沈秋梅再想起來,卻是感覺到奇怪了。
什麼時候大女兒對釀酒生意如此關注了?
沈秋梅雖是讀過書,卻讀的不精通,比之二弟媳略好些,卻不及三弟媳那般看清大局,以至于她獨自打理着王府中饋,也是有些吃力的。
但沈秋梅到底很明白一個道理,不管是釀酒的祖傳方子,還是府上的财産和生意,那都是任家人留在京都的根本,外嫁女兒可以回家拿錢花,可以回家長住,但這生存的根本卻是不外傳的。
年輕時的沈秋梅不懂這些道理,那時還嫌婆母管家太嚴,而今她已經不知不覺變成了她婆母一般,當年婆母怎麼治下的,她時常想起來,也用在了府務上,果然有成效的。
裴從安一家回來安置好了,夜間,沈秋梅看完賬本後回到房中,見丈夫還沒有睡下,而是将久不翻出來的祖傳酒方拿在手中細看,沈秋梅便變了臉色。
“夫君,為何翻出了釀酒方子?”
沈秋梅試探的問着。
任廣田将酒經一書放下,沒多想的說道:“今個兒大女兒問我這禦用之酒的生意如何,我也如實說了,大女兒心存志向,覺得咱們任家的酒沒能在市面上流通,很是可惜。”
沈秋梅聽了丈夫的話,警惕了起來,忙問道:“除了這些,大女兒可還問了什麼?”
任廣田搖頭,他疑惑的看向媳婦。
沈秋梅見大女兒也沒有再多問,許是自已想多了。
夫妻二人隻好先睡下,酒經被沈秋梅收了起來。
這些日子,除了葛氏守在任婆子的床榻邊外,蓉姐兒也是盡心盡力的,她還從齊城再來了一株參,聽說極為名貴,這參湯水喂入任婆子嘴中,任婆子雖昏迷未醒,但精神好了不少,臉上也有了氣色。
葛氏親眼看着蓉姐兒喂的,不免問道:“這參水倒是有用處,曾外孫倒是有能耐的,不僅是燕國的縣主,亦有一處封地可居,想必也能尋到如這樣的好藥。”
蓉姐兒知道葛氏的用意,她是看着這參藥有奇效,想要她也送上一株給她。
隻是葛氏不知,這參是從褚國宮中貢藥中唯一的一株,也是蓉姐兒早在一年前想方設法弄到手的,為着的就是今日。
這世上藥石無醫了,也隻要這參藥在,命還能吊上好幾個月。
葛氏見蓉姐兒搖頭,知道這孩子是個啞的,不能說話,但這搖頭是何意?是不給還是暫時沒有?
蓉姐兒親自給祖母喂下參湯水,就交代身邊下人将盛湯水的碗洗漱水倒入花壇裡,也能助園中花圃長勢更旺。
葛氏聽了,對這株參越發的另眼相看,她如今年歲已高,是得想辦法留些吊命的好藥在身邊才是。
于是葛氏又說起這參藥一事,沒想床榻上任婆子的手指動了,竟然扣住了葛氏擺在一旁的手。
葛氏大驚,隻是久病的人手并無力氣,而且大女兒還是閉着眼睛的,可見這參藥簡直逆天了。
蓉姐兒也沒有想到祖母還能有力氣動手,連忙上前握緊祖母的手。
葛氏許是心虛,剛才她在床邊說起這參藥一事,久病的女兒都被氣得有反應了,她的确不該如此,隻得找借口先回東院去了。
蓉姐兒一遍遍地在任婆子的掌心寫着字,此刻要是葛氏在身邊,定能看到那掌心裡一遍遍寫着三叔三嬸還活着的幾字。
任婆子的手指再次握緊蓉姐兒的手,眼角又落下淚來。
死前最後一面,她在努力支撐着自已的身體。
蓉姐兒見了,也是落下了眼淚。
在一頓頓參湯水的續命中,任家人雖然沒有等回其他的驚喜,卻是等來了吳越國國君入京的好消息。
那會兒吳越國的車隊到了城門口,鴻胪寺的官員便帶着一衆人等着了,果然一國之君的待遇是不同的,不過有一點是相似的,當初守城軍大将顧謹言親自護送蓉姐兒入城,而今吳越國國君入城,亦是由顧謹言親自相送。
按理說奢華的馬車裡該是坐着吳越國國君了。
玄陽城街頭的百姓都忍不住想一展吳越國國君的風采,可是這馬車一入城,卻遮得嚴實,根本沒法看到裡頭坐着的人,當真是講究。
唯有護送的顧謹言,他面色略為沉着,眼神朝馬車車簾看去一眼,眉頭微皺。
一路浩浩蕩蕩的入城,但車隊卻并不是往任家的賢王府去的,而是先入皇朝面聖,許是還要參加宮宴後才能回賢王府。
顧謹言心頭雖有疑慮,卻還是平安的将車隊護送離開。
隻是在衆人不知的京都街頭,醜奴母子三人穿着平民百姓的衣衫,如燕國子民一般入了城。
母子三人看着前頭離開的車隊,會心一笑,這就在街頭雇了輛馬車,直奔賢王府去了。
賢王府裡早已經準備好了給醜奴接風洗塵的宴席,卻在下人回來傳話說車隊直奔皇宮去了,府上才得以平靜下來。
二房夫妻一直站在門外盼望着,在聽到女兒得先去皇宮面聖,楊冬花夫妻二人隻好先回房。
走回去的時候,楊冬花便哭了,她倒是不知這國與國之間的禮節,但看蓉姐兒歸來時,朝堂上那些大臣說的話,她就知道女兒回來不易,不先面聖,不吃國宴,定會留下話柄的。
任廣江安慰着媳婦,總歸等都等了這麼些年了,也不在乎再多等一日。
楊冬花抹去眼淚,剛要說點兒什麼,府中管事快步來傳話,說是府門外來了母子三人,穿的是平民的衣裳,說是從澧陽郡來的本家人,是來投靠的。
楊冬花疑惑的看向自家丈夫,喃喃自語道:“莫不是我娘家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