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弘毅是直性子，有一說一。

　　從鄭廠長進駐一廠，人事并沒有太大變動。

　　相比之下，他比邵嘉康更有容人之量，并不會因為他們是邵嘉康提拔上來，便想辦法開除。

　　在管理這方面，他心服口服！

　　王茉莉慌了，虛浮的目光落在蔣甯甯身上。

　　“沒人說，我就是聽見甯甯這樣說……蔣副科長要沒被人為難，她怎麼會跪在姜榆面前求情。”

　　鄧弘毅眉頭緊鎖，心裡對蔣甯甯這一出很是不解。

　　“蔣甯甯，你又是從何得知這些，你爸跟你說的？”

　　蔣甯甯腦袋空白一片，手足無措，想起自己過來的初衷，實在不明白事情為何會發展到這一步。

　　她今天演這一出，不是為了坐實姜榆和賀庭嶽仗勢欺人的罪名嗎？

　　“我…我……”

　　看着她瑟瑟發抖的模樣，鄧弘毅總覺得自己在欺負人。

　　他歎了一聲，“算了，我找你爸問。”

　　蔣甯甯驚恐尖叫：“不要！”

　　這些時日家屬院的謠言，那都是她傳出來的，要是叫蔣成懷知道，肯定會教訓她。

　　鄧弘毅眉目一沉，視線掃過她的臉龐。

　　他又不是傻子，不至于連小女孩的把戲都看不出來。

　　“你自己說不清楚，又不叫我去找你爸，那你倒是說說，人家姜榆怎麼欺負你爸了？我好給他做主！”

　　蔣甯甯捂着臉嘤嘤哭起來，“都是我瞎說的，我就是害怕……鄧叔叔，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鄧弘毅并不心軟，見王茉莉還想為蔣甯甯說話，眼神陡然淩厲起來，吓得她不敢再開口。

　　“你一句瞎說，搞得家屬院流言四起，你知道你這是什麼行為嗎？你這是蓄意挑撥，破壞國棉廠内部團結！别說你，你爸也逃不過處分！”

　　任何想破壞内部團結的人，都視作間諜處理。

　　要不是蔣甯甯年紀小，他肯定是要懷疑她的動機。

　　“你起來，我跟你回家找蔣副科長說說！”

　　蔣甯甯吓得大哭，她沒想到鄧弘毅竟然裡外不分，幫着姜榆說話。

　　“不要，不要去找我爸，他會打死我的！”

　　王茉莉被她哭得心軟，嗔怨道：“老鄧，沒必要上綱上線吧，甯甯還是個孩子。”

　　鄧弘毅橫眉豎眼，“她和飛燕一般年紀，你看飛燕會到處胡說嗎？你最好閉嘴，等我回家再找你算賬！不找蔣副科長，蔣甯甯不會知道她做的事性質有多嚴重！”

　　姜榆：“……”

　　她喊上鄧弘毅的目的，純粹是想讓他把蔣甯甯弄走。

　　沒料到鄧弘毅這人如此正直，眼底容不下一粒沙子。

　　看着他堅持要帶蔣甯甯去找蔣成懷，姜榆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臨走前，鄧弘毅還不忘給姜榆打聲招呼：“姜同志你放心，我肯定給你一個交代！”

　　姜榆笑了笑，“謝謝鄧科長，常聽見大家誇您剛正不阿，今天才知道是名副其實，一點都沒說錯！”

　　鄧弘毅昂首挺兇，跟站軍姿似的。

　　“保衛國棉廠，是我們保衛科的職責！”

　　姜榆見王茉莉還沒走，瞥了她一眼，再看看鄧弘毅的背影，啧了聲。

　　“可惜了。”

　　縱然鄧弘毅有點小毛病，但他這人的人品沒話說。

　　配王茉莉，可惜了。

　　王茉莉讀懂了她的意思，心裡氣得不行。

　　“你這什麼眼神，幾個意思？”

　　姜榆和她對視，直言不諱：“字面意思，我覺得表姐配不上鄧科長，可惜了。”

　　王茉莉大怒，眼裡冒出兩簇火苗。

　　“我哪裡配不上？”

　　“哪裡都配不上！請回吧，我就不招待了。”

　　姜榆擺擺手，順勢關上南房的門，獨留王茉莉在原地謾罵。

　　有鄧弘毅的介入，家屬院的流言漸漸消散了。

　　他領着蔣甯甯回家，把蔣成懷喊到面前質問：“你女兒到處散播謠言，指控賀科長仗勢欺人，仗着有鄭廠長撐腰給你穿小鞋，你現在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說，廠裡是否有人為難你？”

　　鄧弘毅聲音洪亮，跟裝了大喇叭似的，引得大院兒的人紛紛出來看熱鬧。

　　他覺得自己此刻正義得吓人，拍拍兇脯和蔣成懷打保證：“蔣副科長，你别怕，老實說，要是真有人為難你，我給你做主！”

　　蔣成懷：“……”我謝謝你。

　　這些天家屬院傳的那些話，他不是沒聽見，隻是裝作沒聽見罷了。

　　他和賀庭嶽早就不對付，樂得看戲。

　　他甚至還覺得蔣甯甯幹的不錯，年紀雖小，可腦袋聰明。

　　哪裡知道鄧弘毅會在這個時候橫插一腳。

　　“蔣副科長，說話！一個大男人，扭扭捏捏做什麼！”

　　蔣成懷心裡堵着一口氣，憋得臉成了豬肝色。

　　“沒有，我在廠裡好好的，誰會為難我。”

　　蔣甯甯絕望地閉上眼，臉色慘白如紙，完了。

　　鄧弘毅拍拍他的肩膀，“論年紀，你算是我的前輩，但有幾句話我還是不得不說。工作要緊，也不能忘記教育兒女。你女兒說的那些話，不利于組織團結，往嚴重了說，她的思想很有問題！”

　　外頭那些人聽見這話，有些糊塗。

　　“鄧科長，這是什麼意思？”

　　“不是說小賀逼迫蔣副科長，讓甯甯把分配名額讓給賀飛燕嗎？”

　　“那天甯甯哭得可慘了，賀科長一家不做人啊！”

　　鄧弘毅大步走了出來，義正言辭譴責：“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賀科長最正直不過，姜同志也是位能力出衆的好同志，他們要是針對蔣副科長做了什麼，我頭一個不答應。不如你們自己問問，蔣副科長在廠裡可有被人為難過。”

　　蔣成懷背着手，死死攥着拳頭，面上還得樂呵呵賠笑。

　　“一廠二廠井水不犯河水，鄭廠長又是個和善人，我哪裡會被人欺負，都是謠言，沒有這回事。”

　　他本就不在乎蔣甯甯這個女兒，當務之急自然是先把自己摘出來。

　　他這話一出口，衆人看向蔣甯甯的眼神便有些不善了。

　　合着是胡扯的，浪費他們的同情心。

　　“不是我說，甯甯你這哭哭啼啼的性子得改改，話還沒說清楚，先叫人覺得你被欺負了。”

　　“成懷啊，你跟你媳婦兒得好好教教這女兒，瞧這性子都歪了。”

　　“得虧人賀科長和姜榆大度，換做是我，非得撕了你們這張嘴不成。”

　　也有人依舊同情蔣甯甯，在一旁幫腔：“話也不是這樣說，姜榆确實來找過蔣副科長，興許他們真想要甯甯的分配名額也說不定。”

　　真相如何暫且不論，大家隻知道鄧弘毅走後，蔣成懷把蔣甯甯痛打一頓，勒令她這幾日不準再出門，又讓林悅找媒婆過來，争取早日把這個女兒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