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芙一字一句地，“老頭說他想回我們的老家看看，他想家了。”

　　鄭燕和鄭紅面面相觑，有些猶豫，畢竟葬在南帝能風光一些。

　　厲璟辰開了口，“聽姥姥的。”

　　他的話，擲地有聲，讓鄭燕和鄭紅沒辦法反駁，他安排車輛，護送老爺子離開。

　　鄭燕和鄭紅相互攙扶着甯芙。

　　在路上，鄭紅很心塞，“這才剛找到媽，怎麼就……”

　　鄭燕歎氣一聲，“爸這是了卻心願，了無遺憾了。”

　　從找到甯芙到相認，兩位老人的見面到現在，隻短短相處了五天的時間，老爺子仿佛心底那根線崩落，找到甯芙了，知道他的阿芙還活着，老爺子就徹底安心了。

　　人在徹底松懈之後，身體的那些強烈反應，就像是積攢着、爆發了……好似本就該結束的生命，隻是閻王爺心軟讓他晚走了幾天。

　　老爺子死在了中元節的前一天。

　　回到老爺子和甯芙結婚的地方，鄭燕和鄭紅對甯芙說，這些年，鄭國深就自己一個人住在這，隻有逢年過節的時候，鄭燕和鄭紅才來看他，送點錢。

　　不敢靠近老爺子，老爺子脾氣暴躁會打人，錢隻敢放門口。

　　一年到頭來，雖然煩，可好歹有個念想……至少還有個爹在。

　　現在爹沒了，每年不用來送錢了，沒有人會摔盆摔碗大喊大叫的了，也不用擔心人會老年癡呆亂跑了。

　　甯芙本來一言不發，任憑兩個女兒怎麼說，她就是沒說話。

　　回到了老房子，看到曾經的那些老物件，那個年代哪有拍結婚照的，拍一張彩色的照片都是奢侈，看到她梳頭的梳子、她的衣服，甚至都擺在衣櫃裡，打開一股發黴的味道。

　　甯芙兩隻滄桑的手，緊緊地抓着衣櫃的門，用力地去吸着這股味道。

　　她的身子緩緩地滑落下來，頭埋在衣櫃裡面，無聲地哭了出來。

　　甯芙似乎現在才緩過勁來，回到過去的充滿回憶的地方，過去的一切都曆曆在目，她仿佛在此刻才真正接受，那個人，離去的事實。

　　她依然是不肯松手，撫摸着鄭國深一件皺皺巴巴的西裝，眼睛裡含滿了淚水，“我還沒原諒你……你兩眼一閉，你可是輕松了。”

　　“媽，你快起來吧，地上涼，你保重身體啊。”鄭燕和鄭紅把甯芙攙扶起來。

　　不一會兒，駱宇白和駱海洋也來了。

　　駱宇白和鄭國深的交集更少，沒什麼感覺，他走了過來，問鄭紅，“我姥爺他，沒了嗎，什麼時候出殡啊？”

　　鄭紅瞪了他一眼，“你怎麼這麼多話呢，先出去呆着去。”

　　駱宇白一隻手捂住了嘴，見氣氛很凝重，他沉默着低下頭走了出去。

　　他聽着屋裡凄厲的哭聲，他有點愧疚，想着，能不能幫上什麼忙？可讓他嚎啕大哭，他對一個沒感情的人，他哭不出來。

　　徐苗苗給駱宇白發信息，駱宇白和她說了一下這件事。

　　【我姥爺去世了，我回老家了，我得等着出殡呢。】

　　【你姥爺？那不也是厲璟辰的姥爺……】

　　【我大哥不在這，可能是聯系殡儀館那邊去了。】

　　徐苗苗把這件事和姜彤說了，問姜彤，你知道厲璟辰姥爺去世了嗎？

　　姜彤的心咯噔一聲，老爺子才在醫院和厲璟辰姥姥重逢，那一天她也在場，臨走的時候，她記得姥姥還誇她漂亮。

　　好好的人，這才沒幾天就……

　　難怪今天去找厲璟辰，前台說他不在，她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他是送他姥爺去了！

　　【你還好嗎，】這幾個字打在對話框，遲遲沒有發送，看着他的頭像，她想了想，還是把那幾個字給删除了，沒有打擾他。

　　按照南帝這邊的規矩，辦葬禮是要三天的，親子女還要守孝，厲璟辰和駱宇白是唯一的兩個外孫，應該也要守孝……

　　姜彤的心裡堵了一塊大石頭似的，忽然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直到甯簡安來找姜彤，準備明天中元節去淇城看望爺爺奶奶的祭祀用品。

　　姜彤沒有權利阻止甯簡安不去給爺爺奶奶燒紙，今天她難得沒有和甯簡安争吵，隻是很冷靜地交流着。

　　“你那位甯老師，”姜彤忽然開了口。

　　甯簡安不解，“甯老師怎麼了？”

　　看甯簡安的表情，她似乎不知道，姜彤說，“厲璟辰的姥爺，他今天，去世了。”

　　甯簡安疊着元寶的手指一頓，她抿了抿唇，面無表情道，“他好像本來就有肺癌的，還是晚期，到歲數了，走了也沒什麼稀奇的。”

　　姜彤問她，“你一點同理心都沒有嗎？”

　　甯簡安說，“我要對一個破壞我婚禮、扯壞我婚紗的老人有什麼同情心呢？而且這又不是我們姥爺，我們難道還要傷心嗎。”

　　聞言，姜彤頓時一句話都不想說了，她和甯簡安的想法完全不在一個世界。

　　明天去掃墓，各自走各自的，不要坐一輛車。

　　“為什麼？開兩輛車沒必要，浪費油錢。”甯簡安說。

　　“我甯願浪費那點錢，也不想和你坐一輛車，待在同一個空間。”

　　甯簡安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她深吸了口氣，當做沒聽見這話，和姜彤分享一件開心的事情，“我年底要評主任，我很有信心，我差不多就評上了。”

　　“是你自己的能力嗎？還是又沾着厲璟辰的光？”

　　“我靠我自己。”甯簡安一字一句認真道，“我讓你看看，我這個做姐姐的，我有我的實力。”

　　姜彤很平靜的哦了一聲！

　　她今天想去找厲璟辰，本想着去問問他這件事，可他姥爺去世……她就沒有問。

　　……

　　翌日，

　　厲東贊要陪着甯簡安一起去掃墓，姜彤就把姜明揚寄放在徐苗苗家裡了。

　　今天的天氣陰沉沉的，雲層很厚。

　　回來是中午十二點了，姜彤看到厲璟辰給她發的信息。

　　【你去公司找我了？有事？】

　　姜彤的心裡一暖，他應該在忙着操辦他姥爺的事情，居然還有空關心她。

　　【我沒什麼事，你還好嗎？】她還是把那句想說的話發語音，發了出來。

　　厲璟辰回了一個？問号。

　　【我聽苗苗說了，你姥爺昨天去世了。】她在開車，隻能發語音。

　　【嗯，明天出殡。】

　　厲璟辰隔了好幾分鐘才打字出來，幾個簡單的字，姜彤暫時先把手機放在一旁，專心開車，到了南帝高速收費站，手機又叮咚了聲。

　　她趁着前面的車在排隊，這才又打開了手機。

　　才看到厲璟辰發的……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