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下木頭杆子，李龍牽馬車回家，和李青俠兩個休息一下，順便和杜春芳一起剔肉燷油。

　　野豬肉這時候膘還挺多，比春節那時候的好一些，燷出來的油也多，看着很漂亮。

　　李龍和李青俠趕着時間又回去到山裡。他們把馬卸下來，李青俠去砍杆子，李龍則把馬牽上也去了昨天的那個溝裡。

　　溝裡兩邊都有樹，南面是松樹柏樹，北面是灌木叢，和野果樹。

　　李龍把馬牽到溝底一片樹下面，拴好，先拿着樹枝子在附近打了一下，看看沒有“辣條”存在，然後就放心的砍杆子去了。

　　梁月梅回到家裡的時候，聞到了院子裡的肉香味兒，還有些奇怪。

　　李娟和李強都回來了，一個人端着一個碗在吃着燷過油的肉，嘴上油呼呼的。

　　李娟看母親回來，立刻用筷子夾着一塊肉伸到梁月梅的嘴邊：

　　“媽，你吃！我爺他們今天拉回來的野豬肉，我奶奶燷過的，可香啦！”

　　“好好好，”梁月梅拗不過，吃了一塊，是挺香。

　　“媽，你吃！”李強看姐姐投喂的媽媽吃了，也立刻夾一塊更大的肉往梁月梅嘴裡塞：“真香！”

　　“哎！”

　　梁月梅吃了兩塊肉，一邊嚼一邊把背上背的一捆草卸下來，問杜春芳：

　　“媽，我爸他們回來了？”

　　“回來了，帶回來一頭半野豬肉，還有些心啊肝啊啥的。肉燷上了，這内髒咋弄哩？”

　　“多不多？”

　　“兩頭豬的。”杜春芳是又喜又愁，能愁到肉吃不完不知道咋處理，這也真是幸福的煩惱了。

　　這一輩子活到六十歲，真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天。

　　“那就鹵一些，煮一些。熟的好放。咱家不是有兩個竈嘛，拿一個竈出來，專門煮肉，隔半天燒個開，那樣能多放點時間。還有就是送人吧。”梁月梅想了想說道，“曉霞，就是小龍對象他爹那，得送點過去，大強……”

　　“大強家有肉，你爸和小龍他們送過去了。”杜春芳急忙說道。

　　“那就給鄰居送一點，總不能臭到家裡。”梁月梅說道。

　　“那明天一早，伱先别去幹活，給娟和強強他外爺那邊送一些過去。”杜春芳說道，“總不能咱吃肉，那邊啥也沒有……小龍給我說過好幾次了，這些年，他外爺那邊經常送東西過來，咱現在有了，可不能财迷……”

　　“嗯！”梁月梅很欣慰，很開心。婆婆能想到自己的娘家，這讓她覺得婆婆真的是把自己當成一家人了。

　　第二天一早，李娟和李強去上學，杜春芳在家裡忙菜園子的事情，梁月梅就帶着一條豬腿和一些五肉匆匆趕往自己娘家。

　　梁文玉在地裡幹活，梁東樓在院子裡磨鐮刀，看到梁月梅匆匆趕回來，便問道：

　　“你咋回來了？家裡出事了？”

　　“沒有，娟他爸、小龍，我公公他們上山砍鍁把子去了，這不，昨天打了兩頭野豬送了下來，我就帶些肉過來……”

　　“拿啥肉？家裡都有哩！”梁東樓不滿的說，“是你自己送過來的？”

　　“不是，俺婆婆讓俺送過來的，說家裡肉多，這邊這些年經常照顧家裡，就讓送一些過來……”

　　“閨女送肉過來，你看你那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陳秀珠從門裡走出來，瞪了梁東樓一眼，“咋跟審犯人一樣？”

　　“我不是擔心她是自己送肉過來，那一大家子在哩，這不是鬧矛盾嘛。她嫁到李家了，那就得多想想李家的事情，這邊我和你又不老，文玉也成年了，又不是顧不着自己？……”

　　“那倒是……”陳秀珠點點頭，扭頭對梁月梅說，“我和你爸都好着哩，你把你們小家過好就行了。娟和強強咋樣？”

　　“好得很，比他們同齡的娃娃高半頭，也結實的很，”梁月梅笑着說，“天天吃肉，能不好嘛。”

　　“好就好。”梁東樓面色緩和了下來，“那建國他們在山裡，地裡的活就都靠你了，我就不留你了，讓你媽給你摘些洋柿子帶回去。咱院子裡種的早，現在有熟的了，正好帶回去炒菜吃。”

　　“好。”梁月梅也不拒絕，跟着陳秀珠去摘菜了。

　　菜園子裡，梁月梅悄悄給陳秀珠塞了十塊錢，說道：

　　“娘，你拿着，有啥事了用。”

　　“那不行，你在家裡當家哩，這錢不能給我……”

　　“娘，你放心，俺家裡現在錢可不少哩。小龍時不時的就給建國給錢，家裡啥他都買，在家裡就沒啥錢的地方……”

　　“那也不行。小龍到成家的年紀了，得給他存些錢，他爸媽常年在老家，這成家的事情還得建國和你張羅……”

　　“娘，這個你放心，我心裡有數哩。這些年，爹和你給我們給的錢都有好幾十了，現在家裡有錢了，也得給你們還一些……這也是建國的意思。娘，你放心，家裡真有錢哩，建國現在是養豬專業戶，公社還給獎一輛自行車哩。”

　　“……那行，這錢我就收了。”陳秀珠點點頭，“你們過得好，我們就放心了。”

　　梁月梅帶着十幾個西紅柿回了李家，陳秀珠把那十塊錢交給了梁東樓。

　　“你要他那錢幹啥？”梁東樓脾氣大，又發火了，“她那家才有起色，你就拿她錢？現在她公公婆婆還在哩……”

　　“那她不是說了嘛，現在小龍經常給建國給錢，那逮魚天天進錢，月梅也沒錢的地方，說這算是還這些年咱給他家裡的補償……”

　　“那哪有要他們錢的父母哩？”梁東樓還是覺得不妥。

　　“文玉也要說對象了，那總不能不準備一下吧。”陳秀珠低聲說道，“文玉也大了，隊裡像他這麼大的，都有對象了，結婚的也有好幾個了。……”

　　“那……好吧。”梁東樓也知道這是事實。為了讓嫁出去的女兒過得不至于太差，他經常補貼兩個女兒，兩個女兒家現在過得都挺好，這他很欣慰，但自己家裡過得就沒那麼光鮮了。

　　中午，李龍砍了一捆杆子回到了木屋，放好杆子後，開始做飯。

　　現在其實飯還是比較簡單，鹵好的黃羊内髒還沒吃完，早上離開前，李龍發了面，打算蒸些饅頭。

　　面已經發好，李龍直接把木頭桌子拿到泉水邊上沖洗幹淨，拿回來後，火辣的太陽一會兒就把桌子曬幹，然後他灑上面粉，開始揉面。

　　兩世為人，李龍蒸饅頭都還不錯，知道饅頭想要蒸好，隻有一個訣竅，那就是揉！

　　好好揉面，多揉幾次，那饅頭蒸的就比較好。

　　當然，不是那種放了足夠發酵粉的“膨大馍”——在九幾年的時候，機器蒸馍剛出來的時候，學生們勤工儉學吃的都是這個，方便，簡單，便宜。

　　學生們叫蒸汽馍——看着漂亮，但一捏，就一小團，不實在。李龍蒸的饅頭非常的實在。

　　因為沒帶蒸籠，所以隻能用鍋蒸一層，比較簡單。

　　這邊竈上饅頭蒸起來，那邊李龍就用鍋開始炒臊子。

　　燷的肉很幹，油大，但沒味。李龍要把它們中的肉加上辣面子、鹽等作料再炒一下，這樣等饅頭蒸好後，把這臊子用饅頭夾着吃，無比的香！

　　李龍把臊子炒了滿滿一搪瓷盆，足有兩三公斤的肉，如果是李建國看到了，肯定會說他這麼做浪費了。

　　李龍是無所謂，現在幹的是體力活，每天早出晚歸，不好好補充一下能量怎麼能行呢？

　　而且他算過了，這三千根杆子，到時到手一千五百塊錢，合四個人一個人三百多塊，那能買多少肉？

　　所以現在怎麼吃，都不過份！

　　他算算時間，饅頭快蒸好了，便撤了火，打算再等幾分鐘揭鍋。

　　這種不用蒸籠，直接用鍋蒸出來的饅頭，貼着鍋邊的那一圈饅頭外皮有一部分會被鐵鍋烤的焦黃，味道非常好。

　　李龍覺得呆會兒可以犒勞自己一個這樣的饅頭。

　　不，兩個！

　　他正在那裡想美事的時候，遠處一個騎馬的人快速的跑了過來。

　　李龍看着那熟的身影有些意外。

　　背着槍的哈裡木！

　　他怎麼過來了？

　　哈裡木策馬跑了過來，來到李龍木屋跟前停了下來。

　　他跳下馬，有些激動的和李龍伸出手：

　　“朵森，好的呢嘛！”

　　“好的好的！”李龍握了握他的手，把他拉着抱了抱，也有些激動的問道：

　　“你怎麼過來了？山裡有事了嗎？”

　　哈裡木看着風塵仆仆，感覺肯定是有什麼事，一路趕過來了。

　　李龍記得他說過，夏牧場距離這裡有好幾天的路程，他肯定受了不少苦。

　　看他的馬上都是汗。

　　“我呢，的确是有個急事。”哈裡木臉上帶着都是笑意，他也沒想到跑過來就能碰到李龍，還真是巧合，太神奇了！

　　哈裡木曬得很黑，皮膚看着比原來更粗糙了，臉上感覺有了斑，不過對于男人而言，這不算什麼。

　　“你說吧，有什麼事，我這裡肯定給你辦。”李龍大包大攬的說着。

　　“電池，要買多多的電池！”

　　“啥？買電池？”李龍沒想到哈裡木說出了讓他意外的話。

　　“是的。”哈裡木笑了，笑容有些羞澀，大約也是覺得自己那邊這麼快把那麼多節電池都用完了，有些難為情，“不是我家，所有的……所有的收音機，電池都沒有了，都沒有電了。”

　　李龍記得給他們帶了不少的電池啊，怎麼會這麼快？

　　“那裡——比較潮，電池很快就……壞掉了。”哈裡木努力解釋着。

　　“後面買電池，找箱子或者東西包着，盡量别讓受潮。”李龍說道，“那我去給你們買電池。”

　　“嗯，越多越好。”哈裡木從馬背上解下一個大包來，蹲下來解開說道：

　　“這些東西，換錢買電池。”

　　“你先别急，我這裡有錢，來，喝口水。”李龍說道，“吃點東西吧？”

　　“我帶着有馕。”哈裡木擺擺手，“剛才在路上吃過了。”

　　好吧，忘記了這是馬背上的民族，在馬背上邊趕路邊吃東西，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不過當哈裡木打開那個包，掏出一件東西的時候，李龍還是吓了一跳！

　　一張有着黑白紋的皮子。

　　雪豹皮！

　　“這個雪豹嘛，晚上跑到圈裡偷羊，我們趕的時候呢，它還不跑，然後就讓打死了。”哈裡木解釋着，“皮子應該是值些錢的。”

　　豈止是值些錢啊，盡管李龍沒問過，但知道這玩意兒是非常值錢的！

　　“還有一些玉石。”哈裡木說道，“夏牧場那裡，有玉礦，很早以前留下來的。這些玉石嘛，看着很漂亮，不過是山裡的，不是河裡的，不知道值錢不值錢……”

　　李龍看着那七八塊碗口大小的玉石，發現至少有四塊肉眼看不到碧玉的黑點。

　　雖然是山料，但細膩的玉肉，一點也不比先前賣掉的幾塊籽料差！

　　同樣是好東西啊！

　　“對了，還有雪蓮。我放牧的時候看到了，就采了一些回來。”哈裡木掏出六朵雪蓮來。

　　李龍接過來，感覺手裡涼涼的，一股子淡淡的幽香撲鼻而來。這雪蓮是從柄處割下來的，并沒有齊根而出，李龍知道哈裡木是行家。

　　“就這些東西了，剩下的是一些馕。”哈裡木笑着說，“你……這些東西能換回多少電池？”

　　“你想要多少都能換回多少。”李龍心想着，這開玩笑嘛！這一張雪豹皮，怎麼也得賣個幾百塊錢！那一盒電池十節，也就五六塊錢，一百盒嗎？

　　“不不不，李龍，我不要那麼多，有二十盒就行了。”哈裡木笑着說，“我們這回一定會好好保存的。”

　　“那你是在這裡休息，還是回你的冬窩子？你那裡有人動過了，我簡單收拾了一下，然後把門用棍子給别住了，也不知道再有沒有人進……”

　　“我去過了，那裡門還在用棍子别着，我猜就是你做的！”哈裡木笑着說。

　　這時候，李青俠和李建國一起背着杆子走了回來，而不久陶大強也回來了。

　　看到哈裡木，他們都有些吃驚，在李龍介紹過之後，李建國和李青俠又非常熱情。

　　“肉不吃，饅頭能吃吧！”李青俠聽李龍說過，他掙的第一筆錢就是從哈裡木這裡得到的鹿角，所以對這個哈薩克族人，非常友好。

　　哈裡木有點不太适應了。

　　好在李龍很快就幫他解脫出來，讓他吃過飯，去了冬窩子休息。

　　李龍則騎上自行車，回縣裡，買電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