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峰默然取出懷中令牌遞過，這些天他已習慣各方勢力的糾纏，此刻隻想盡快平息争端。
“天城武閣衆人聽令！”
陳訪立高舉漆黑令牌，聲如洪鐘：“此乃柳閣主親授的羽級聖火令，紫衣弟子以下皆須聽命！即刻返回天城！”
這枚象征絕對權威的信物讓躁動的武閣弟子驟然靜默。
他們面面相觑，手中兵刃不自覺垂下幾分。規矩深植于每個武閣子弟骨髓，違抗聖火令的代價足以毀掉整個武道生涯。
郭青眼角抽搐，她精心挑選柳閣良離城的時機，卻未料到對方竟将如此重要的信物交給外人。
目光掃過秦峰時，嘴角扯出譏諷弧度：“堂堂七尺男兒，躲在令牌後當縮頭烏龜，真是讓人瞧不起。”
“若這樣能讓你痛快些，請便。”
秦峰語氣平靜得仿佛在談論天氣。陳訪立可沒這般好耐性，令牌幾乎抵到郭青鼻尖：“還不速退！”
所有視線都聚向郭青。
這個以烈性著稱的女武者突然仰天大笑，笑聲裡透着癫狂：“郭閣主當年救我全家性命，此仇不報，留着武閣身份何用？”
她反手扯下衣襟上的青銅徽記，金屬墜地發出清脆聲響。
“今日我郭青自逐出閣！”
她踏碎地上的徽章，長劍直指秦峰：“什麼狗屁聖火令，在老娘這裡就是塊廢鐵！人我必帶走！”
全場嘩然。連她帶來的武閣弟子都倒抽冷氣，誰也沒料到這位總教習竟決絕至此。
天陽武閣衆人尚未從震驚中恢複，陳訪立握着刀柄的手掌微微發顫。
遠處郭青正撕下武閣徽章，金屬墜地聲在寂靜的庭院裡格外刺耳。
“陳老，沒有閣規約束……”
年輕武者嗓音發緊，喉結不斷滾動。
他記得三年前朱雀廳那場比試，康師兄的護心鏡如何在郭青鞭腿下裂成碎片。
即便隔着觀戰席，那種摧枯拉朽的力道仍讓他後頸發涼。
陳訪立眯起眼睛。
記憶中的畫面與眼前重疊——那年金陵分會場，十八歲的郭青橫掃七名種子選手，最後站在擂台中央甩掉拳套上的皿漬。
武閣總部的調令被她随手扔進焚香爐，青煙裡傳出那句“天城有恩”至今仍在各分閣流傳。
“武籍名錄除名容易，再想回來可就……”話到半途又生生咽下。
陳訪立看着秦峰從容走出人牆，少年青衫下擺沾着幾片枯葉，步履卻似丈量過般精準。
郭青指節捏得爆響：“報完恩情，武閣與我再無瓜葛。”
她忽然擡腿跺地，青石闆應聲龜裂：“倒是你，現在跪下還能少斷兩根骨頭。”
秦峰低頭拂去袖口塵埃，月光在睫毛投下細碎陰影：“不如定個規矩？半炷香内你若碰不到我衣角，恩怨兩清如何？”
話音未落，腰間玉佩忽然無風自動，某種玄妙氣機如水紋般漾開。
“狂妄！”郭青怒極反笑，右臂肌肉驟然隆起，十年前那個雨夜曆曆在目。
病榻前奄奄一息的師父，還有刺入自己掌心的七星匕首……所有畫面最終凝聚成秦峰看似單薄的背影。
她弓身如豹，地面塵土被驟然爆發的罡氣掀起三尺。
陳訪立突然按住想要勸阻的弟子。
他注意到秦峰垂在身側的右手正以特定頻率顫動，這分明是……某種失傳的禹步起手式。
天城武閣的陣營驟然爆發出陣陣哄笑，不少弟子扶着腰肢前仰後合。
“這小子怕是失心瘋了，竟敢在郭師姐面前班門弄斧？”
有弟子以劍鞘敲擊地面，震起三尺浮塵。
“論速度造詣，郭師姐在年輕一輩堪稱登萍渡水，這小子莫不是活膩了？”
另一人擦拭着笑出的眼淚，指尖在劍穗上繞了三圈。
寒鐵兵刃碰撞聲裡，天陽武閣衆人卻似被施了定身咒，青銅面具下的臉龐陰雲密布。
陳訪立指節捏得青白，玄色袍袖無風自動：“秦小友三思！郭青的踏雪無痕已臻化境，便是柳平也難望其項背。”
天醫館衆人雖不明就裡，但見對面弟子腰間銀鈴狂震，也知事态兇險，七嘴八舌地勸解聲此起彼伏。
秦峰卻氣定神閑地拂去衣襟落塵，迎上郭青鷹隼般的目光：“郭姑娘意下如何？”
“狂妄！”
郭青腕間銀鍊應聲而碎，九節斷刃在青石闆上劃出星火：“十息為限，你若能移步三寸，我便自斷這柄追魂刺！”
話音未落，場中忽起龍吟虎嘯之聲。郭青素白衣袍獵獵作響，青絲如瀑逆空飛揚，周身三尺竟凝出肉眼可見的罡氣漩渦。
陳訪立暗運龜息功欲動，天城陣營中十柄隕鐵劍同時出鞘，劍鋒織成寒光密網。
老宗師指間銅錢已烙入掌心，卻見秦峰仍如古松盤石，任由郭青化作殘影欺近。
電光石火間，追魂刺已抵住他咽喉三寸處，刃尖毒芒吞吐如蛇信。
“三、二……”
天城弟子齊聲倒數，卻見秦峰廣袖輕揚，袖中忽有金線遊龍破空。
待得衆人回神，那抹玄色身影竟似移形換位，方才立足處唯餘半片飄落的竹葉。
天城武閣弟子鼻腔裡溢出嗤笑，可譏诮聲尚未落地便僵在喉間。
“嗤！”
衣袂破空聲中，郭青的鎖喉擒拿驟然落空，五指隻攪碎幾縷殘風。
青石地磚上倒映着秦峰模糊的身影，此刻真人卻悠然立于三步開外，玄色衣擺随風輕晃。
“還剩六息。”青年低沉的嗓音裹着夜露寒意。
郭青瞳孔微縮，指節在玄鐵護腕下泛起青白。
方才那記擒龍手雖未用全力，但足以制住同輩七成武者。眼前人竟能如煙雲般化形遁走，這絕非尋常身法。
繡着金絲雲紋的靴尖驟然發力，青磚裂開蛛網狀紋路。
郭青旋身如獵豹撲食，裹挾勁風的掌刃直劈秦峰天靈。這式開山掌若落實，縱是千斤磐石亦要四分五裂。
“師姐動真格了！”觀戰弟子話音未落，表情卻陡然凝固。
淩厲掌風穿透虛影，秦峰的真身竟已移至演武場東南角。
殘影消散處，青磚上連半分裂痕都無，仿佛方才雷霆萬鈞的攻勢不過是幻象。
“三息。”倒計時伴着銅漏滴水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