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位從小捉弄自己到大的紅顔,秦峰早已練就銅牆鐵壁。
他面不改色地攤開手掌:“紅姨就别拿我尋開心了,先把我要的東西拿出來。”
“娶了媳婦就使喚人,沒良心的小家夥。”
葉紅櫻嗔怪地戳了戳他額頭,從後座拎出個牛皮紙袋:“喏,這可是姨把壓箱底的私房錢都搭進去了。”
掀開袋口,半截灰白的菌傘蔫頭耷腦地躺着,缺口處還沾着泥土。
尋常人眼裡不過是發黴的野菌,但在秦峰這位醫道聖手看來,這分明是件殘損的天地靈物。
百年靈芝。
即便品相欠佳,勉強夠上白靈品階,終究是沾染了靈氣。
先前在高鐵上聽聞外祖父壽宴之事,他便托葉紅櫻備禮。本想着撐撐場面讓嶽母面上有光,未料這女人出手便是稀世珍寶。
想到自己從天陽帶回來的二十餘株靈植,秦峰指尖輕撫菌蓋紋理:“市價少說四千萬起步,紅姨這是劫了哪位藥材商?”
“還不是看在少爺面子上。”
葉紅櫻玉臂勾住他脖頸,吐氣如蘭“我那位老主顧半賣半送,兩千三百萬就松口了。”水紅指甲在紙袋上叩出輕響:“倒是你,準備拿這破袋子裝靈藥賀壽?”
秦峰望着皺巴巴的包裝苦笑。這場景活像給傳國玉玺套了塑料袋,難怪方才接袋時總覺得哪裡違和。
“急着見你忘了換錦盒嘛。”
葉紅櫻掩唇輕笑,眼波流轉間盡是得逞的快意。
秦峰哪會不知她是故意為之,無奈搖頭道:“勞煩紅姨送我去明珠酒店,讓小西在此候着吧。”
坐落于市中心黃金地段的明珠酒店,鎏金牌匾在夕陽下泛着暖光。
作為天城老牌四星酒店,此刻正迎來晚高峰的車流。
明珠酒店入口處矗立着兩塊鎏金告示牌,左側牌面用朱砂筆工整書寫:“恭賀楊開泰先生古稀華誕,願松鶴延年,福澤綿長。”
右側指示牌則标注:“貴賓請移步十樓宴客廳。”
幾位駐足觀看的賓客低聲議論:
“能在明珠包下一整層辦壽宴,楊家果真是名門望族。聽說單是宴席開支就要七位數,還不算酒水服務費。”
“可不是麼,尋常人家哪舍得這般排場。”
衆人感慨間,一對衣着考究的中年夫婦在告示牌前停駐腳步。
“十樓壽宴廳。”
儒雅男子剛開口提醒,身旁貴婦人便冷聲打斷:
“我識字!倒是你該解釋清楚,讓那個鄉下親戚住家裡也就罷了,還非要在父親壽宴上添亂,嫌我的臉面沒丢盡嗎?”
應韶霖垂眸不語,領口銀絲刺繡在陽光下泛着微光。
這位天城楊家入贅的女婿雖年過四旬,眉眼間仍存着舊日風姿,隻是眉宇間總籠着淡淡郁色。
楊意擡手整理珍珠耳墜,銀灰貂絨披肩裹着窈窕身段,狹長鳳目掃過丈夫時帶着淩厲:
“壽宴來的都是楊家族親,你倒好,非要把那個吃軟飯的外甥女婿塞進來。秦峰這種贅婿,跟你倒真是一脈相承!”
“可秦峰初來乍到……”
應韶霖話音未落,就被妻子高跟鞋的脆響截斷。
“等壽宴結束再接他能耽誤什麼?”
楊意徑直走向電梯,水晶手包在掌心捏出折痕:“應韶霖你給我聽着,今天要是讓外人看笑話,往後三個月你都别想踏進主卧半步!”
電梯門倒影裡,應韶霖望着妻子緊繃的側臉,無聲歎了口氣。
此時酒店旋轉門外,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駐,葉紅櫻正替後座的秦峰拉開車門。
日頭升到正午時分。
“需要阿姨陪你過去嗎?”紅姨整理着茶案上的文件問道。
秦峰急忙擺手婉拒。雖說初到天城,但他深知葉紅櫻的分量。
這位紅魚會館主人在葉紅櫻一手整理的情報檔案裡,紅魚會館赫然列在四大重點觀察對象之中。
秦峰當初批注時還覺得這份标注帶着些私人邀功的意味,如今看來所言非虛。
帶着長輩赴會既不合規矩,更怕傳到妻子江曉晴耳中難以交代。
秦峰攥着燙金請柬找到十樓會場,電梯門開啟的刹那,鼎沸人聲撲面而來。
近千平的宴會廳裡錯落擺開五十餘席水晶圓桌,侍者托着銀盤在衣香鬓影間穿梭。
楊家在天城商界穩坐第二梯隊,家族企業由老爺子楊開泰一手掌控,膝下九位子女各掌權柄。
秦峰正回憶着秦門密檔裡關于二小姐楊意的記載,忽然聽見有人遲疑地喚他名字。
“韶霖舅舅。”
秦峰轉身露出得體的微笑。這位氣質溫潤的中年人正是楊意的丈夫,此刻熱絡地引他入席。主桌上僅剩三個空位,水晶銘牌在燈光下泛着冷光。
“這是秦峰。”
應韶霖向主位的貴婦人介紹時,尾音不自覺放輕。
楊意描着精緻眼線的眸子掃過年輕人,指尖翡翠戒指在桌布上叩出輕響。
四年前應家壽宴上那個瑟縮少年與眼前挺拔身影重疊,令她難得怔了半秒。
“舅媽安好。”
秦峰的問候打破凝滞。
楊意鼻腔裡輕輕哼了一聲,目光掃過丈夫,忽然覺得眼前兩人竟有幾分相似——都是空有皮相的繡花枕頭。
席間賓客交換心領神會的眼神,旋即收回探究的目光。
這些楊家旁支見慣了上門打秋風的窮親戚,秦峰腿邊灰撲撲的牛皮紙袋更坐實了他們的猜想。
楊意瞥見那個裝着百年靈芝的簡陋包裝,蔻丹鮮紅的指甲不耐煩地敲擊杯壁。
“默默到了。”
應韶霖突然望向宴會廳入口,聲音裡帶着如釋重負的欣喜。
秦峰循着衆人視線望去,電梯間步出一對惹眼的男女。
少女身着象牙白學院風短裙,雙腿包裹在純白絲襪中,線條流暢優美。
配套的潮牌衛衣堪堪遮住裙邊,瓷白面龐透着未經世事的純淨。
她身側的年輕男子身量颀長,燙染的灰棕發絲在頂燈下泛着光澤,面上挂着恰到好處的淺笑。
隻是目光掠過楊默默時,瞳孔深處有暗流湧動。
“二房這掌上明珠當真水靈,說是高中生都有人信。”
“聽說小呂總追得緊,怕是要成了?”
“呂?難道是那個呂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