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檸把今天上午發生的事簡單的說了一下，聽到那王小天把志奇腦袋摁到水裡去的時候，他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

　　從見到沈墨，她還沒見過這男人生氣的樣子。

　　打量着男人越發吓人的臉色，姜檸就知道他是真的動了怒了。

　　現在的情誼，可不是多年後職場上的虛假情，在戰場上拼下來的生死情誼，都是過命的交情。

　　從知道志奇的爸爸是沈墨戰友時，她就沈墨不可能放得下這孩子。

　　其實她有一個想法，沈墨應該不會不答應。

　　沈墨看向志奇，“志奇，他們經常這樣？”

　　“沒有經常。”志奇搖搖頭，“我把東西給他們了，他們也不會做什麼。”

　　王小天和王小地怕水，根本不敢下水，每次都是讓他下水去抓魚，然後被兄弟倆搶去說是他們抓的。

　　姜檸是親眼看到那些孩子下手的，深有體會，骨節捏得咔咔作響，“現在這些熊孩子就是欠揍，打一頓就老實了。”

　　沈墨看她那副嫉惡如仇的模樣，心裡的那點怒意消了不少。

　　吃過午飯，志奇又自告奮勇的說要洗碗，姜檸毫無負擔的把洗碗任務交給他。

　　沈墨見有人搶了他的洗碗差事，就到門口拿起了水桶和扁擔，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轉悠着消食的姜檸問他，“你去哪兒？”

　　沈墨把扁擔扛肩上，“去河裡挑水，家裡的水養不活野生魚。”

　　“我跟你一起去。”姜檸有話要跟沈墨單獨聊。

　　随即又偏頭撇向廚房，“志奇，你好好看着家啊。”

　　說完，姜檸就跟着沈墨走了，留下志奇一個人在偌大的院子裡風中凜亂。

　　堂屋那邊的那間卧室也大敞着。

　　在王家的時候，王奶奶怕他手腳不幹淨偷東西，隻要他在家的時候，屋子裡的幾個門都是上了鎖的。

　　甚至王家出去走親戚的時候，王奶奶不帶他，還把他趕出家門，讓他在外面待到他們回來了，才讓他回家門。

　　霍志奇又偏頭一看，院子的大門也開着。

　　眼珠子轉了轉，從堂屋搬出一張凳子到院子中央，志奇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盯着大門，他絕對不會放任何一個陌生人進來，想進來就必須先過他這一關。

　　出門挑水的沈墨和姜檸不知道家裡多了個小門神。

　　姜檸拔了路邊的草在手裡把玩着，腦子裡一邊想着怎麼開口，想了半天，她還是決定打直球。

　　“要不，我們收養志奇吧。”

　　‘哐當——’

　　東西落到地上的聲音。

　　姜檸看着地上的桶滾了兩圈，她伸腳攔住了。

　　反應這麼大？

　　姜檸疑惑的問，“你沒想過收養志奇嗎？”

　　她以為沈墨對志奇很關心，心裡也記挂着這孩子，肯定有過想要把他收養到身邊的想法。

　　沈墨在她要彎腰去撿水桶的時候，先一步撿走了水桶，重新把水桶挑到肩上，“你真的願意收養志奇嗎？”

　　“願意啊。”姜檸點點頭，“不願意我跟你提這個幹什麼。”

　　沈墨愣了一下，沒想到她真的願意收養志奇。

　　擔心她隻是一時興起。

　　想了下，還是決定跟她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媳.......姜檸...”

　　到嘴邊的‘媳婦兒’三個字差點脫口而出，怕姜檸不自在又及時止住了。

　　他往姜檸的跟前走了一步，姜檸微擡頭隻能看到他的下颚線，棱角分明的臉上幾分嚴謹，幾分肅然。

　　他說：“收養了這個孩子我們就需要對他負責到成年，我們要教他分好壞，教他什麼是好的品德，教養一個孩子，不是過家家，是一個擔子落到了身上，姜檸你真的，想好了嗎？”

　　沈墨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瞬不瞬的盯着姜檸，他等，等着姜檸給出答案。

　　他也尊重姜檸的任何選擇。

　　姜檸又仰了仰頭，這次對上沈墨的眼睛。

　　提出收養志奇是真心，也是試探。

　　她在試探沈墨願不願意收養志奇，知人知面不知心，有種人隻會說不會做，兩面三刀的，而沈墨的這個答案，讓她驚訝，也讓她滿意。

　　她學過心理學分析，對自己的眼光有信心。

　　在這個特殊的年代，面對一切陌生的不安，沈墨好像一直在給她安全感。

　　這些安全感來源于他的言行舉止，很多人行事都可以裝，沈墨若是想裝大可不把她的話當回事，也不用千辛萬苦給她找到她想要的院子。

　　不必事事順她。

　　她一個被姜家抛棄的女兒，一無娘家撐腰，二無長物傍身，沈墨想要拿捏她有的是辦法。

　　沈墨對她的好，她眼不瞎，看得到，不得不承認她有了跟這個男人好好過日子的想法。

　　“沈墨。”姜檸直視他的眼睛，“我真的，想好了！”

　　沈墨還是有些許猶豫，他面色沉沉，“照顧孩子，費心費力，既然有了，就要好好教導。”

　　“志奇都八歲了也不是奶娃娃，還能幫我做家務，費不了什麼神，正好我對生孩子還挺恐懼的，養志奇就當提前練手了。”姜檸搓搓手說。

　　無痛當媽，多爽。

　　沈墨：“.......”

　　這姑娘怎麼跟别的人想法完全不同。

　　“！”

　　很快他猛然想起她剛才話裡的意思，提前練手？

　　她以後是有生孩子的打算嗎？

　　如果是跟他就好了。

　　挑了兩趟水就把院子裡的小水池蓄滿了，沈墨下午要去營區，去營區之前他還先去了一趟李團長辦公室。

　　*

　　晚上，王首長回到家就把志奇叫到了自己的書房去了。

　　王首長身居高位，在王家是說一不二的存在，也從不管家宅事務，都是丢給妻子和母親去管。

　　可是今天，李團長那邊遞消息過來說，沈墨要收養霍志奇。

　　志奇也在他家裡養了三年了，他也想過就這樣把志奇養在王家，以王家現在的情況，多養一個孩子不費勁，養戰士遺孤對他的名聲也有好處。

　　可是老娘總在他的耳邊念叨，問他什麼時候把志奇送走。

　　他老娘的性格屬于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他疲于應付，就想着多給點錢也就沒什麼了。

　　可三年來，老太太還是這樣。

　　李斌突然來跟他說，沈墨要收養志奇，他暫時沒答應，而是想着還是要來問問孩子的想法。

　　畢竟孩子在他家養了三年，再怎麼說還是有點感情的。

　　“志奇，你沈墨沈叔叔提出想要收養你，你想去嗎？”

　　聽到這話，原本低着腦袋的志奇，突然擡起頭。

　　王建偉這才看清霍志奇的模樣，在他的印象裡，霍志奇在家一直都低着腦袋的，吃飯的時候也低着腦袋，若是沒什麼事，這孩子就待在房間裡不出來。

　　剛開始上學的時候，他還關心過這孩子的學習，後來媳婦兒跟他說，這孩子讀書讀不進去，成績也不好，他就沒再管過了。

　　站在辦公桌前那個小小的人影，平時他出門的時候總愛比劃一下兩個兒子的個頭到他哪兒了，可霍志奇卻小小的一隻，比他兒子矮了半個頭不止，他記得這孩子好像跟他兩個兒子同齡來着。

　　怎麼個頭差這麼多？

　　霍志奇有些小心翼翼的問，“真的是沈叔叔說要收養我的嗎？”

　　王建偉點點頭，“嗯，他打的收養報告都在我這兒，如果你不想去沈墨家，我可以幫你回絕了。”

　　霍志奇被他盯着看，沒一會兒他又低下了頭。

　　王建偉見他低着腦袋，看來這孩子不是很想到沈墨家去，他正要開口，“你不去，我就......”

　　“我要去。”

　　霍志奇開口了。

　　王建偉見他又把腦袋擡起來，眼睛亮晶晶的，“我想去沈叔叔家！”

　　見孩子願意去沈墨家，王建偉也不好說什麼，擡擡手示意他出去。

　　王建偉坐在辦公桌前，腦子裡一直在想着這件事，雖然當時因為老娘提出對霍志奇隻是暫時收養，但他已經默認志奇就是王家一份子了。

　　更何況當時收養志奇的時候，他還是受到了表彰的，上面的人一直對他贊賞有加。

　　本以為志奇那孩子不會答應讓沈墨收養，可志奇卻答應了，這确實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平時不怎麼管孩子，都是媳婦兒和老娘在管。

　　媳婦兒去供銷社買東西了，看來他得去找老娘聊聊，平時老娘他們管着孩子，孩子肯定跟她們要親近一些。

　　王建偉是個行動派，決定好了就離開書房去後院廚房找老娘。

　　他平時很忙，從來不會踏進廚房一步。

　　而他剛走到廚房門口，就聽到自家老娘尖銳刺耳的聲音。

　　“你這孩子今天怎麼回事，燒個柴火都燒不明白嗎？”王老太太說着，還氣憤的伸出手在志奇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接着她又拿起兩個烙好的餅遞給旁邊嬉笑打鬧的親孫子，“小天，小地，餅已經涼了，可以吃了。”

　　志奇擡頭看了一眼，被王老太太眼尖的捕捉到了，一臉尖酸刻薄之像，“看看看，看什麼看，燒好你的火，不然今晚飯都不給你吃。”

　　今天鬧了那麼一出，都是這個賠錢種鬧出來的，可憐她的孫子遭了大罪。

　　她當寶貝眼珠子疼的乖孫，就被别人給打了。

　　所以志奇下午回來的時候，她就沒給過一個好臉色。

　　王建偉也沒想到會在廚房看到這樣一幕，臉色頓時變得難堪。

　　冷沉的嗓音突然在廚房響起，“媽，我不在的時候，你就是這樣對孩子的？”

　　他突然出聲倒是把老太太吓了一跳。

　　見是自己兒子，才松了一口氣，想起兒子的話眉頭皺得老高，“我怎麼對孩子了，這不是好好的對他們了？”

　　王建偉，“那你為什麼不給志奇吃餅？還掐他？”

　　“這孩子不聽話，我掐兩下怎麼了。”王老太太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麼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