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雖然年齡大，但喜歡上網，緊跟潮流，一些網路用語也脫口而出。

　　陸戰廷哭笑不得，「媽，別這麼說女孩子。」

　　「實話，為什麼不能說？我還真小瞧了她的本事。」

　　陸戰廷沉默片刻，真誠鄭重地道：「媽，當年我跟願願的事，給君堯傷害很大，看他這些年清心寡欲的，我還以為他一輩子都不會結婚了，現在他能找到喜歡的女孩步入婚姻，這不是了卻了我們所有人的心結嗎？你何必在意顧傾城經歷過什麼？隻要君堯喜歡就好。」

　　陸老夫人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但她還是無法坦然完全地接受，「我隻是覺得，他們閃婚，未必有感情基礎，肯定是另有所圖。」

　　陸戰廷笑了，「您無非是擔心君堯被騙被耍，可您不想想，以您小兒子的腹黑狡詐，精明姦猾，誰能坑到他？他不坑別人都算好了。」

　　「……」陸老夫人突然無話可說，瞪了大兒子一眼，「那是你親弟嗎？說這麼難聽。」

　　陸戰廷笑笑不語。

　　急診室裡，顧傾城被拽著手腕走不了，隻能蹲下身與陸君堯臉對臉。

　　「你怎麼樣啊？受一次傷，都折騰三次了，你說你幹嘛要動手，弄得自己也受罪，何苦。」她抱怨責備，其實內核是心疼。

　　陸君堯忍著劇痛，擡眸問道：「他那會兒抓著你做什麼？」

　　「也沒做什麼，就是我跟康康在看那兩隻金龜，他突然過來把康康支走了，我也轉身要走，他就把我拽住了，然後你就來了。」

　　陸君堯沉著臉，暗暗咬牙，片刻後說：「實在不行，想辦法把他送出國。」

　　顧傾城疑問：「跟你當年療傷方式一樣？」

　　陸君堯從這話裡聽齣戲謔，臉色一正，「不一樣！我當年是主動出國的，化悲憤為力量，刻苦鑽研，認真求學——他這是遭人嫌棄被趕走的。」

　　「……」顧傾城滿臉無語。

　　可真自戀，誇自己的成語層出不窮。

　　再想想他那個「白衣男神」的網名——當初她最開始看到這網名，就覺得對方很自戀。

　　她還一度以為，到底是有多醜才會給自己取這個網名，純屬自嗨。

　　現在看來，他還挺實事求是。

　　他陸家三少，無論從哪方面考核，都配得上「男神」二字。

　　再次重新包紮好傷口，陸君堯艱難地坐起身來，額頭上滿是細密的冷汗。

　　顧傾城從護士手裡接了乾淨的無菌紗布，給他細細擦去汗水。

　　「陸教授，這幾天傷口不要碰水，手臂不能用力，睡覺盡量趴著。傷口感染，要持續服用抗生素，您還要記得每天回來消毒傷口。」

　　雖然陸君堯本人就是外科醫生，熟知這些注意事項，但醫生還是盡職地提醒。

　　顧傾城細細記在心裡，暗忖這回無論如何要把他看好了，不能再由著他折騰。

　　兩人起身走出急診，外面等著的陸老夫人急忙上前。

　　「怎麼樣？都處理好了？要住院嗎？現在是去病房還是去哪兒？」老夫人接連發問。

　　陸君堯面色淡淡，「我回公寓，您也回老宅吧。」

　　「回公寓？你不住院？」

　　「不需要。」

　　陸老夫人不同意了，「那麼重的傷，又感染髮炎，你還發燒吧？回去萬一又嚴重了怎麼辦？這反正是你的地盤，住這裡跟回公寓有什麼區別？」

　　陸君堯耐著性子道：「醫院是醫院，家是家，既然沒區別您怎麼不在醫院住著？」

　　話音未落，手機響起，他看了眼來電顯示，徑直往外走去。

　　剛才來醫院的路上，他就給自己的私人助理，也是他的堂侄子陸浩明打了電話，讓他來醫院接人。

　　這會兒來電應該是到了。

　　陸老夫人被小兒子接連硬懟，氣得不輕。

　　「這混球！難怪他爸要揍他，實在是——」老夫人看著兒子的背影，擡起的手都在顫抖。

　　陸戰廷連忙哄道：「別管他了，他自己是醫生，心裡有數。」

　　「心裡有數弄成這樣？」陸老夫人還是不放心，忍著生氣又追出去。

　　急診科外，一輛黑色邁巴赫停著。

　　陸浩明下車拉開車門，笑著打招呼，「小叔，小嬸，你們度蜜月這麼快就回來了？」

　　顧傾城見過陸浩明，但沒怎麼打過交道。

　　乍一聽他喊小嬸，頓覺得輩分上來了，很是不習慣。

　　陸君堯淡淡應了句，正微微彎腰準備上車，身後又傳來老母親的呼喊。

　　陸浩明聞聲回頭，吃了一驚，「大奶奶，大堂叔，你們也來醫院了？」

　　「浩明。」陸戰廷點頭算是打招呼了，叮囑道，「你送他回公寓，這幾天多盯著點，他受傷了，還不能上班。」

　　「小叔受傷了？」陸浩明吃了一驚。

　　「不礙事，走了。」陸君堯坐進車裡，淡聲吩咐。

　　陸老夫人沉著臉叮囑：「我等會兒讓老宅過去兩個傭人，這幾天照顧你。」

　　「不用，我有老婆。」陸君堯一口回絕。

　　「她一千金小姐出身，照顧自己都夠嗆，還照顧你？」陸老夫人火氣又上來了，尾音拔高。

　　顧傾城想著自己不會做飯，忙客氣地看向老夫人，「媽，可以的，您安排吧。」

　　陸君堯不高興，「我不喜歡家裡有外人。」

　　「那就讓她們白天過來，晚上回去。」

　　陸君堯這才沒吭聲，算是默許了。

　　陸戰廷看著這一幕，再次對二人的關係感到驚訝。

　　果然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總算有可以制住這混小子的人了。

　　「大奶奶，大堂叔，我們走了！」拍上後車門，陸浩明擡手招呼了下，坐進駕駛位，驅車離開。

　　陸老夫人目送著車尾，憂心地嘆息了聲，「就這麼答應他跟顧傾城，也不知是對是錯。」

　　陸戰廷朝司機示意，車子很快開過來。

　　護著老母親坐進車裡時，他倒是很輕鬆地笑了笑，「不管是對是錯，都輪不到我們幹預。我看君堯挺享受的，您就放寬心，別總費力不討好。」

　　老夫人聽著這話不高興，「你們翅膀硬了，說幾句就嫌我多餘，我看你們還嫌我活得久了吧！」

　　陸戰廷：「……」

　　————

　　公寓離醫院近，十多分鐘後，陸君堯就回到自己住處。

　　顧傾城扶著他下車，一路提醒他慢點走。

　　陸浩明在後面跟著，忍不住調侃：「小叔小嬸，你們感情可真好。」

　　「廢話，感情不好會結婚？」陸君堯照例是懟人模式。

　　顧傾城回頭看了眼陸浩明，不好意思地說：「那個……能別叫我小嬸嗎？聽起來怪老的。」

　　陸浩明摸著後腦勺笑了笑，「那我叫什麼？」

　　陸浩明跟顧傾城差不多大，讓他叫一個同齡人叫「嬸」，他也覺得很燙嘴。

　　「就叫我傾城吧。」顧傾城不在乎輩分、稱呼什麼的。

　　可陸浩明不敢，於是徵求長輩的意見，「小叔，可以這樣叫嗎？」

　　陸君堯瞥了身邊女人一眼，「你這是亂輩分。」

　　「我不管，反正我不接受『小嬸』這個稱呼，感覺突然到了中年婦女的份上。」

　　顧傾城說完，看向陸浩明再次強調：「就叫我傾城，我說了算。」

　　陸浩明見某位長輩沒有反對，笑了笑採取折中的辦法：「我叫你傾城姐，可以吧。」

　　顧傾城沒說什麼，但陸君堯心裡不悅。

　　叫他小叔，叫他老婆姐，這不是差輩分麼！

　　開門進屋後，陸浩明把手裡拎著的葯放下，又從公文包裡取出幾份文件。

　　「小叔，你現在有精力看資料不？之前你讓我跟進的那幾個項目，都梳理好了。」

　　陸君堯點點頭：「嗯，去書房談。」

　　他應了句，回頭交代顧傾城，「你洗漱一下，換了衣服去房間睡覺吧，我跟浩明聊點事情，一會兒來陪你。」

　　顧傾城心想，誰要你陪了……

　　「我不困，我想回去一趟，顏顏還在家等我。」顧傾城在路上就收到許落顏的微信，問他們回來沒，幾時回家。

　　陸君堯看了看牆上的掛鐘，下午三點了。

　　「那你等會兒，我跟浩明聊完事情，讓他送你回去，正好，你也收拾下東西，搬過來住。」

　　顧傾城眼眸瞪圓，「我搬過來住？」

　　「那不然呢？你不搬過來，怎麼照顧我？」陸君堯理直氣壯。

　　「……」顧傾城愣住，這才知道自己逃不脫了。

　　見她不言語，顯然這會兒才反應過來，陸君堯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帶著陸浩明進了書房。

　　半小時後，陸君堯談完公事出來。

　　正好，門鈴響起，老宅派的兩名傭人也到了。

　　見客廳裡沒有想見的人，陸君堯皺眉往卧室去，「傾城……傾城？」

　　「顧傾城？」

　　不見人。

　　陸浩明猜測：「小叔，她是不是等不及，自己走了？」

　　陸君堯陰沉著臉，取出手機打電話。

　　顧傾城坐在網約車上，看到來電撇了下嘴，還是接通。

　　「喂。」

　　「誰讓你一聲不吭自己走的？」

　　「誰一聲不吭了？我不是給你發微信了麼？」

　　陸君堯一愣，拿下手機打開微信，果然看到她二十分鐘前發的微信，就三字。

　　【先走了。】

　　他還是不悅，「說好了讓浩明送你，你這麼急著做什麼？」

　　若不是相信她，都要以為是不是趕著去見情夫了。

　　顧傾城不想跟他扯，直接道：「我晚上再過去，你忙完了就好好休息吧，身體是自己的。」

　　陸君堯氣歸氣，還是體貼地問：「要我去接你嗎？你搬家東西多。」

　　顧傾城一聽就來火，「我要你一個傷患接什麼？你能別瞎折騰嗎？就不能在家好好躺著，別亂跑？」

　　「我是為你好。」

　　「不用，我帶幾件衣服就行了。」她馬上要開學了，大概率是要住校的，也不會跟他生活在一起，用不著把東西全部搬到他公寓。

　　陸君堯還要說話，顧傾城搶先道：「我手機沒電了，有什麼事晚上再說。」

　　話落不等他回應，徑直掛斷。

　　一旁的陸浩明，看著他悻悻地落下手機，乾笑著道：「這小嬸子，還……挺有個性。」

　　陸君堯橫過去一眼，「笑話我？」

　　「小叔，我哪敢啊！」

　　————

　　顧傾城回到家，剛開了指紋鎖，客廳裡坐著的許落顏便興奮地尖叫著衝過來。

　　「親愛的，你可終於回來了！我想死你了！」

　　許落顏貼著面膜，張開雙手求抱抱。

　　顧傾城皺眉，嫌棄的樣子，「你在做什麼？」

　　「貼面膜啊！」許落顏說，「我這些天熬夜搞論文，都快熬成黃臉婆了，這不是你回來嘛——我趕緊沐浴更衣，焚香凈手，迎接你的歸來！」

　　顧傾城哭笑不得，「你是一個人關在家裡，發瘋了嗎？」

　　「確實，太無聊了！」許落顏揭下面膜，轉身往衛生間走，還不忘高聲抗議，「哪像你，跟陸醫生出趟遠門，跟度蜜月似的，樂不思蜀吧？」

　　顧傾城往沙發上一趟，全身徹底放鬆下來，頓覺得還是自己的地盤最舒服自在。

　　「別提了，這一趟出去，可謂驚心動魄。」

　　許落顏很快洗完臉跑出來，好奇地問：「到底出什麼事了？遇到麻煩了？」

　　「嗯……」

　　顧傾城心裡憋了很多話，一直沒人訴說，這會兒見到閨蜜，忍不住傾訴而出。

　　許落顏聽得戰戰兢兢，五官緊張地都要縮成一團。

　　「天啊……那些村民也太猖狂了！這都什麼年代，還能有這種事！」

　　許落顏連聲驚呼，不敢置信。

　　等顧傾城講完，她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轉身抱住好友。

　　「幸虧，幸虧你逃出來了……如果不是你逃出來，這一連串的人口販賣案不可能這麼快偵破，那些可憐的女孩也不會被解救，萬一你遇到的人家是全員惡人，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確實是。

　　如果不是因為顧傾城好運，遇到了二傻，她這輩子的命運會跟二傻的母親一樣。

　　甚至可能比二傻的母親更慘。

　　畢竟二傻的母親最後也盼到了兒子出息，也盼到了跟親人團聚。

　　「是的，我這幾天也一直想，我算走運了，遇到了好人，能僥倖逃出。」她恍惚著呢喃。

　　「老話都說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所以你現在又遇到了陸醫生，看他為了你連自身安危都不顧，一定是真心愛你的！你的幸福日子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