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清明道長
在王彥明的再三威脅下,王奎勝終於老實了。
族規,不是鬧著玩兒的。
王氏一族能成為長平鎮數一數二的大村子,不是沒有道理的。
一個村子,一個宗族,若是沒有凝聚力,沒有一個主心骨,沒有規矩,那是絕對不可能發展起來的。
一盤散沙,怎麼可能鬥得贏別個聚沙成塔的種族?
王彥明,別看上了年紀,但在王家村,王氏一族,可是最具威望的老輩子之一。
比起崖上村那些不著調的老輩子,王家村的老輩子,都是一心為了宗族。
蘇曜寶和宮氏來王家村要銀子,如果是好好說話,無非就是拿不到銀子,斷然不至於被人給打成那樣。
可誰讓宮氏和蘇曜寶不會做人,非要在王家村作妖,結果就惹了眾怒,這才被王家村的人給暴打了一頓。
但王家村的人還是很守規矩,並沒有把兩人打出個好歹,隻是看起來凄慘。
王奎勝回屋子去拿銀子,而他媳婦兒曲氏則是不發一言,沒有撒潑耍賴,也沒有出言阻止,而是中規中矩地站在邊上,護著她那被嬌養著的小兒子。
沒多會兒,王奎勝就把銀子拿了出來。
銀子不多,也就十五兩!
蘇舞是從蘇曜寶手裡拿到了王巧姐兒的賣身契的,自然知道這個數量是沒錯的。
「老爺子,您是王家村的尊長,肯定是德高望重的人,對吧?」
蘇舞沒有從王奎勝的手裡接過這十五兩銀子,而是扭頭望向王彥明,不緊不慢地說話。
「呃……?」
王彥明有些愣神,不明白蘇舞為什麼忽然這麼說。
不明白蘇舞的意思,他還真的不好接話。
「老爺子,您看啊,這是巧姐兒的賣身銀子,十五兩!」
蘇舞指了指王奎勝手裡的銀子,有扭頭望向被曲氏護在身邊的小男孩,「那您再看看那邊的,那個小哥哥脖子上的長命鎖,您覺得值多少銀子?」
王彥明順著蘇舞的手指方向看去,瞧見王奎勝小兒子脖子上掛著的長命鎖,臉上的表情更顯難看。
那長命鎖的價值,他自然是知道的。
這事兒,在他們王家村可不是什麼秘密。
「老爺子,您能不能說一下,為什麼兒子就可以戴著那麼值錢的長命鎖,而閨女卻要被賣掉呢?」
「您是長輩,見識肯定不一般,您能說說嗎?」
蘇舞是真的想不明白。
王奎勝家裡,這明顯並不是過不下去。
若真的過不下去,他兒子憑什麼戴那麼值錢的長命鎖?
大夏朝,女孩兒出嫁的年齡一般在十四歲左右。
王巧姐兒就算是留在家裡,也就幾年的時間就能嫁人了。
「公主殿下,這事兒,這個吧,都是二狗子的家務事,我們就算是同宗同族,也沒理由去管!」
王彥明有些慚愧地低下了頭。
這事兒,他自然是知道的。
當然了,王彥明也是看不慣的。
最重要的是,他們王家村並不都是重男輕女的。對於王家村的很多人家來說,女兒也是很寵的,畢竟嫁出去的女兒,還是能回饋娘家的。
「公主殿下,您到底想幹啥?」
王奎勝聽了蘇舞跟王彥明的對話,表情越發難看,「巧姐兒是我閨女,我是她爹,我把她養這麼大,已經對得起她了!」
「您能不多管閑事嗎?」
「七叔公,您別說話,這回就算是您要動族規,我也得說!」
王奎勝昂著頭,憤怒地望著蘇舞,「就算您是公主,您也不能這麼平白無故地欺負人!」
「我為什麼不能?」
蘇舞呵呵一笑,「你說,巧姐兒是你閨女,你養大了她,所以你覺得你就有權利把她賣了。」
「那麼,長平鎮地界都是我的封地食邑,我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你有意見麼?」
從一般的觀點來看,王奎勝說的沒錯。
甚至於到了後世,依舊有很多父母有著這樣的認知。
蘇舞沒想跟大趨勢對抗,但是在她的視線範圍內,在她的封地,她偏偏要改一改這風氣。
父慈子孝,父不慈則子不孝。
子女不孝,父母可以告到衙門。
同樣的,父母不慈,子女也可以上告。當然,即便是子女告贏了,按照大夏朝的律制,此為不孝,同樣是要受罰的。
這其實很那啥的律法,但上位者的想法,鬼才能明白。
「二狗子!」
不待王奎勝再說話,王彥明就一聲喝斥。
「你家的事情,我們都說了你多少次,可你就是不聽!」
「巧姐兒多好的閨女,多少人上門求娶,你都不答應,偏偏要在這時候把她賣給人做童養媳,你說說,你到底圖個啥?」
王彥明雖然是王氏一族的老輩子,但就像他說的,他隻能給王奎勝提建議,不可能幫王奎勝拿主意,他沒這個權利。
「七叔公,這事兒,三言兩語說不清楚!」
王奎勝皺著眉頭,顯然是不想多說。
「你啊,你啊,你糊塗啊!」
王彥明瞧著王奎勝的這個樣子,真正是恨鐵不成鋼。
「當家的,事到如今,你就別瞞著了,還是說了吧!」
就在王彥明無言長嘆的時候,王奎勝的媳婦兒曲氏忽然開口了。
「不能說!」
王奎勝聽到他媳婦兒的話,則是狠狠地一眼瞪了過去,眼神說不出的兇悍。
「當家,現在還不說,咱們可就真的要倒黴了!」
「巧姐兒,如今可是入了公主的眼,咱們要是還不坦白,樂哥兒能有好日子過嗎?」
「當家的,為了樂哥兒,就說了吧!」
曲氏忽然就哭了。
這女人從一開始就文文靜靜地站在那裡,現在忽然哭起來,立刻就引發了王家村眾人的同情,人群中的議論聲,都是在針對蘇舞,認為她這個公主有些欺人太甚。
然而,蘇舞卻是彷彿啥都沒聽到。
欺人太甚?
這一次,她還真的就欺人太甚了。
如果她是個普通人,王奎勝兩口子再怎麼重男輕女,她也就是心裡譴責一番,嘴上念叨幾句,就如後世網上鍵盤俠,鍵盤在手,天下無敵。
但現在呢,蘇舞不是普通人,她是公主,她有這個能力來主持一回公道。
不是聖母心,隻是覺得既然自己力所能及地能改變一些事情,那麼,為什麼不做呢?
來到這個時空,九成九是回不去了。
沒有網路,沒有娛樂,如果自己不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蘇舞覺得自己可能用不了多久就會泯然眾人。
在這一點上,蘇舞還不如清平長公主,至少清平長公主有事情忙活,甚至有喜歡的園林設計可以打發時間。
「二狗子,到底咋回事,你倒是說啊!」
王彥明看到這個情況,當即擡起手裡的拐杖,重重地敲在王奎勝的身上。
「七叔公,樂哥兒跟巧姐兒八字相剋。」
「若是巧姐兒的日子過得太順心,樂哥兒這輩子都會坎坎坷坷,甚至,甚至可能長不大!」
「我,我也是沒得法子啊!」
王奎勝懊惱地蹲在地上,雙手抱頭。
而他的這一番理由說出來,周圍的許多人都沉默了下來。
這情況,換了任何人,隻怕最終都會跟王奎勝有同樣的選擇。
「這,這咋能呢?」
王彥明也是被王奎勝的這一番演說給嚇到了,「你,你聽誰說的?你可是去問過回龍觀的清悠道長?」
「沒,但,給樂哥兒批命的是回龍觀清悠道長的師兄!」
「那位道長道號清明……」
「等等!」
周一忽然開口,打斷王奎勝的話,「你說清悠道長的師兄道號是什麼?」
「清明!」
「瞎扯!」周一哼了一聲,「清悠道長的師兄道號清凈,而且,清悠道長就這一個師兄,再沒有別的師兄,你,怕不是被人給騙了吧!」
「怎麼可能?這不可能!」
王奎勝立刻跳了起來,「那位清明道長的本事可神了,滾燙的油鍋裡取銅錢,雙手絲毫不受影響。」
在周一說話時,王家村的人多少都認為王奎勝可能真的是被人給騙了。但等到王奎勝說清明道長能從滾燙的油鍋裡取出銅錢,全都被震驚了。
這油燒開後,隻要濺一點兒在身上,那都是燙死個人的。
而這位清明道長,居然能從滾燙的油鍋裡取出裡面的銅錢,這是何等的神仙操作?這樣的高人,怎麼可能是騙子?
周一因為周老爺子跟清悠道長的關係,對清悠道長很是有些熟悉,但現在,周一也不由有些迷糊了,難道,清悠道長真的還有一個名為清明的師兄?
相比王家村人和周一等人的不淡定,蘇舞這會兒的心情也是不淡定。
道號清明,清明,還真的是好道號。
當然,清悠道長師兄道號清凈,也是真的強大,就是不知道這位清凈道長是六根清凈,還是啥清凈。
不過,眼下的當務之急不是這個,而是這個清明道長。
「王奎勝,這位清明道長,人在何處?」
油鍋取錢這種小把戲,對於蘇舞來講,實在是沒啥技術含量。她好歹也是看多了套路的資深書蟲,這種在油鍋裡加醋,然後加油的障眼法小把戲,真的是上不得檯面。
「清明道長乃是得道高人,隻是偶然路過平遠縣,如今人在何處,我怎麼可能知道?」
王奎勝沒好氣地望向蘇舞,略帶嘲諷地開口,道,「公主殿下若是想拜見清明道長,那得看您跟道長是不是有這個緣分!」
「拜見一個騙子?」
「你以為本公主是跟你一樣的傻子?」
蘇舞冷冷地瞅了王奎勝一眼。
「清明道長才不是騙子!」
「區區油鍋取錢,本公主都能做到,若是照你說的,那本公主也是得道高人咯?」
「不可能!」
王奎勝一副受了莫大刺激了的模樣,看蘇舞的眼神,那叫一個兇。
「周一伯伯!」
蘇舞當即沖著周一勾了勾手。
周一蹲下身子,蘇舞旋即在他的耳邊叮囑了一番。
「就這樣?」
「沒錯!」
蘇舞點點頭,「周一伯伯,快去準備吧!」
「丫頭,這,真的能成?」
「周一伯伯,您相信我就成了,難不成,我會自己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
「好吧!」
周一當即點點頭,找上王彥明。
然後,王彥明就喊了村裡人去搬動柴火過來,而他則帶著周一往他家走去,去取鍋和油。
沒多大會兒的時間,周一就跟王彥明回來了。
而這個時候,村裡人已經壘起了一個簡單的石頭竈頭,下面堆上了柴火。
周一則帶著人將裝了小半鍋油的鐵鍋穩穩地擡過來,架在了那簡單的竈台上。
「點火吧!」
蘇舞很淡定地揮揮手。
於是,柴火被引燃,洶洶火焰燃起,開始炙烤那裝了油的鐵鍋。
過不多時,鍋裡的油就開了,沸油翻滾。
周一麻利地丟了一枚銅錢下去。
然後,在眾人聚精會神的目光注視下,把手伸進了鍋裡,沒入了那滾燙的沸油之中,很輕鬆地將落到鍋底的銅錢給撈了出來。
「這,不可能!」
「這,神仙啊!」
「這,這……」
親眼看到周一的操作,所有人都懵了,被這一手神仙般的操作給驚呆了。
「你個糊塗蟲啊!」
王彥明上前,揮起手裡的拐杖,朝著一臉驚愕的王奎勝就沒頭沒臉地敲了下去,「咱們王氏一族的臉面,都讓你給丟盡了!」
「就為了一個騙子的胡言亂語,你就把自己的閨女給賣了,你,還是個人嗎?」
王彥明越想越氣。
「趕緊說,那個騙子在哪兒?」
「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你要是再敢藏著掖著,就不是王氏的子孫!」
「七叔公,別打了,求您別打了!」
曲氏上前,攔下了還在收拾王奎勝的王彥明。
王彥明看到曲氏這般,到底是收了手,畢竟曲氏是個婦道人家,他雖然上了年紀,但也不打女人。
王奎勝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但是眼見為實啊。
他隻能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講了出來。
甚至於那個所謂的清明道長現在什麼地方落腳,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周一伯伯,又要麻煩您了!」
在聽王奎勝說了那清明道長就在縣城後,蘇舞就打定主意,一定要把這騙子給抓到,好好審一審,看看他到底是打的什麼算盤,居然如此禍害一個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