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君魚蹲下，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輕聲呢喃。

　　「張排長，你犧牲了，你媳婦兒和孩子可怎麼辦。」

　　她現在還能想起張排長說起他家閨女的時候那一臉驕傲的表情。

　　分明還沒見過閨女的面，但是卻把閨女的每一件小事兒都記在心裡。

　　秦明和柳岩擡著秦爍出來就看見賀君魚蹲在犧牲的戰士身邊。

　　「三嬸兒？」

　　賀君魚擡頭，扯了扯嘴角，「秦明，這是老大的……排長。」

　　更壞的結果她不敢多想。

　　秦明轉頭看了眼弟弟，心裡嘆了口氣，「三嬸兒，咱們先走吧，什麼事兒等回去再說了。」

　　現在也安排不了阿爍領導的家屬。

　　賀君魚點頭，收拾好情緒站起身，「走吧。」

　　再次謝過老書記，賀君魚一行人離開了山坳。

　　出去的用時比他們來的時候長了不少。

　　當時他們四個輕裝上陣心裡惦記著人自然走得快，這次出山，他們中一個重傷的，還有一個犧牲的。

　　老書記在他們走了之後，看著遠處的群山愣了好久，太陽快落山的時候進了衛生所，看著忙碌的赤腳大夫，嘆氣道：「你說那個年輕的娃娃能救回來嗎？」

　　赤腳大夫從兜裡拿出一疊錢：「哼，那人的傷也就是在咱們這山溝溝裡能把人難死，等他們出去外邊兒有多少知名大夫，肯定沒問題。」

　　人是他治的，要說緻命傷那是沒有的，可是這人就是不願意醒。

　　「這是那個女同志留下的錢。」他放下手中正在炮製的藥草，點了點這些錢，「最起碼五百。」

　　別看那個女人如此狼狽，可是細看就明白這人不是一般人。

　　老書記嚇了一跳，「這麼多錢？」

　　那個幹部不是說他們家沒錢了嗎？

　　就在這會兒，民兵隊長小跑著過來，「書記，書記。」

　　老書記：「吼什麼，又有什麼事兒？」

　　民兵隊長手裡捏著一疊子大團結，臉色赤紅地闖進衛生所。

　　「您看看啊。」

　　他剛才回大隊部準備喝口水，掏出鑰匙打開抽屜就看見裡邊躺著一堆大團結。

　　民兵隊長發誓，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

　　老書記舔了舔唇，伸手接過這些錢，數了一下又是五百。

　　剛數完，救人的老幫子就跑過來了，同樣臉色赤紅。

　　他剛要說話，老書記就擡起手打斷了，「是發現錢了，在哪兒發現的？」

　　老幫子驚訝地看著老書記，「您怎麼知道我撿著錢了？也不知道是哪個傻蛋，就這麼把錢落在我們家牆頭上了，要不是我撿柴火回來一下就看到，這錢指不定被誰撿走了。」

　　老書記點點頭，是了，救人的人要答謝，救人的村子和大夫都要答謝。

　　「你數過多少錢麼？」

　　老幫子撓了撓腦袋，一臉的不好意思：「老爺爺，你忘了不成，我沒上過學。」

　　隻能從一數到二十。

　　他們家的錢都是他媳婦兒管著呢。

　　老書記一愣，嘆了口氣，伸手接過來，快速數了一遍又遞給他：「一千塊錢。」

　　「唔，這麼多錢，是誰家丟的啊，趕緊還回去吧，丟了這麼多錢家裡不得鬧翻天啊。」

　　嘖嘖，他們生產隊什麼時候冒出個這麼有錢的人啊，還真是真人不露相。

　　老幫子一點兒都沒往別的地方想。

　　老書記覺得這一輩子的氣一天就嘆完了。

　　也罷，這就是老話說的傻人有傻福吧。

　　老書記讓他把錢收起來：「這不是誰丟的，是有人特意放在你們家的。」

　　老幫子一聽老書記這話，嚇得手裡的錢都掉了散了一地，「老爺爺，你這話啥意思嘛，難不成這是買命錢？」

　　也是了，肯定隻有這樣生死的大事兒才能捨得拿出這麼多錢來。

　　不過他可不敢要這個錢。

　　「老爺爺，這錢我可不能要，我們家就我跟秋山兩個壯勞力，把我的命買走了我們一家子吃啥喝啥。」

　　可是他又捨不得這麼多錢，「老爺爺，你看買我爹的命成嗎？」

　　他爹那個偏心眼子，之前啥都偏心大哥，分家連雙筷子都不給他直接把他轟出來，這次終於有個能幫著自家的事兒了，他可不是得用上。

　　「就是我爹有點兒老了，不知道人家要不要這麼大歲數的。」

　　老書記臉都黑了。

　　「這話不要再說了，像什麼話，你爹再不好也是你爹，他做得不對還有我們這些做兄弟的勸他。」

　　老幫子翻了個白眼，「他要是聽勸，能一雙筷子都不分給我？」

　　都是兒子，怎麼差距就這麼大呢。

　　老書記擺擺手，怕再說下去這人嘴裡指不定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呢。

　　「這確實是買命錢，不過卻是買你救的那人的命。」

　　也不知道那人什麼來歷，他現在想來，賀君魚幾人的話很明顯有問題。

　　當然，可能也是人家不屑於隱藏。

　　她們是怎麼第一時間知道自家人失蹤了，找到這兒來之前他們已經找了將近一個月了。

　　隻這兩點，就能清楚他們絕對不是一般人。

　　「啥，這是那小子家裡給的錢？」

　　老幫子蒙了：「當時去我們家感謝我的時候咋不給我，非得偷偷摸摸地給。」

　　他兒子秋山還說呢，道謝都沒個樣子，怎麼能空著手來，就算拎二兩肉也是個心意啊。

　　現在看來他們一家錯怪人家了。

　　這一千塊錢能買多少肉啊。

　　老書記指了指自己身前的兩疊子錢，「正常，山溝裡不想露富怕招來不必要的麻煩。但是人家又是知恩圖報的，所以才偷偷地放下了這麼多錢。」

　　「你就踏實拿著吧。」

　　侄子手裡有點兒錢，日子也能好過一點兒。

　　「想必那十個青壯從公社回來每個人都能帶些錢回來。」

　　做人講究就是這樣的。

　　老書記猜的沒錯，到了公社，賀君魚讓柳岩去開車，從包裡掏出兩千塊錢，給這十個人每人分了兩百。

　　給這麼多還是因為讓人擡了去世的人，另一個十個小夥子一個比一個實誠，最後連擡秦爍的活兒都搶過去了。

　　這一路上又穩又快。

　　他們比預計時間更早的到了公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