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勇眼中滿是期待之色。

　　別說，還是他白姐對他好，兩人這才認識多久就給他介紹對象了？

　　不像首長，都認識幾年了別說給他介紹對象了，壓根都沒想到他還需要對象這件事！

　　還得是他白姐！

　　不用說，白姐介紹的對象肯定也跟白姐一樣人美心善！

　　想到這裡，趙大勇那張陽剛十足的臉竟有些泛紅。

　　「咳，這個……」

　　看著趙大勇這副模樣，白英實在說不出真相來打擊他，隻好摸了摸鼻子轉移話題道：「等會到了你就知道了，不過咱們出發前你得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如果不滿意對方也不能當場拒絕，等回來我再仔細跟你說明情況。」

　　「沒事！」趙大勇哈哈大笑道：「我相信白姐你的眼光，肯定會給我介紹個跟你一樣的大美人吧！」

　　「……」

　　白英眉毛動了動。

　　美？

　　這個字好像跟林璀璨沒有半毛錢關係。

　　呃，當然也不是說林璀璨長得醜，主要是林璀璨高高壯壯的，臉部輪廓是偏硬朗的款式，五官也偏大氣。

　　這張臉如果放在男人身上，還能勉強躋身小帥哥的行列，可是放在女人身上就顯得稍微糙了點兒。

　　尤其是放在現在這個審美並不多元化的年代，就算旁人如何絞盡腦汁地尋摸誇獎話語，最後也隻能冒出來一句『閨女長得跟壯實』。

　　不過也並不是完全無藥可救，隻要林璀璨能夠不再幹粗活，去掉身上的土氣好好捯飭一下，說不定還能成為『地母』系美女。

　　至於現在……

　　看看兩人有沒有眼緣吧，沒有的話她就跟趙大勇坦白，再請他吃頓飯就當幫忙的補償了。

　　趙大勇發動汽車，沒過多長時間，兩人就來到了柳樹大隊。

　　白英先回了趟兒家看望爹娘。

　　正值上午，隻有娘一個人在家，爹、二哥和巧蘭姐都下地幹活去了。

　　等到中午社員都從地裡回來，白英留在家裡吃了個飯小聚，吃完了飯她和趙大勇便迫不及待地前往了林家。

　　還沒等走到近前，老遠就聽到裡頭傳來王大丫罵罵咧咧的聲音。

　　「林盼娣，我看你真是皮癢了，竟然連我屋裡頭的東西都敢偷！」

　　王大丫把林璀璨從屋裡提溜到院子裡，拾起牆角裡用來燒火做飯的樹枝就往林璀璨身上抽。

　　樹枝抽打在皮肉上發出一連串噼啪聲，光是聽著都讓人覺得肉疼。

　　林璀璨蜷縮成一團，痛呼出聲：「我沒有偷，我都不知道丟了什麼……」

　　「你不知道才有鬼了，來娣什麼都跟我說了！」

　　王大丫話落，林來娣就在一旁幫腔道：「二姐，你就承認吧！那天我親眼看著你從爹娘屋裡偷偷摸摸的出來，東西一準是讓你拿走了！」

　　說完，林來娣還冷笑了一下，心裡惡狠狠地想著：哼！讓那天二姐不跟她說跟白英的談話內容，看她報復不報復！

　　林璀璨惱火地瞪向林來娣，「三妹，是我一手把你帶大，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我咋了？」

　　林來娣叉腰，理直氣壯道：「要不是娘讓你帶我，你也不可能帶我，別說得跟我欠你似的！今天你不把東西交出來，看娘抽不抽死你就完了！」

　　「東西本來就不是咱家的！」

　　林璀璨實在是忍夠了，強忍著王大丫鞭撻的疼痛站起身來，漲紅著臉咆哮道：「我把它給白英了，何況那本來就是她的東西！」

　　「你這個小賤人還學會胳膊肘往外拐了！」

　　王大丫氣急，揚手就要把樹枝往林璀璨臉上抽，這一下要是抽實了一準破相。

　　「住手！」

　　白英和趙大勇就是這時候出來。

　　兩人闖進了林家院子裡，趙大勇上前一步抓住王大丫的手制止了她的暴行，沒有讓她手裡的樹枝抽下去。

　　「你們怎麼來了……」

　　打人被抓了個正著，王大丫的眼神不免有些躲躲閃閃，生怕自己剛從局裡放出來就又送進去批評教育。

　　隨後，她似乎想到了什麼，瞬間硬氣起來，朝白英伸手道：「誰讓你偷俺家的東西的？趕緊交出來！」

　　白英挑眉，「什麼東西？」

　　「你還裝傻，就是那塊玉！」

　　「好，那我就不裝了，東西確實在我手裡，」白英冷笑道：「想要我還給你也行，跟我去革委會走一趟，好好交代交代你把這種舊社會的東西藏在家裡是幾個意思。」

　　「我我我……那東西不是我的，我不要了！」

　　王大丫一下子怯懦了。

　　不是她以前不想賣那塊玉，實在是之前風氣嚴，倒賣玉石一個是沒有地方賣，另一個就是被抓著的話那可是了不得的！

　　被送去勞改還是好的，搞不好就要交代在批鬥現場。

　　她也是看著今年風氣好像沒那麼嚴了，才想著把那塊玉賣點錢花花。

　　王大丫終於老實了。

　　林來娣又來了精神頭。

　　她的視線在白英和趙大勇身上來回移動，猛然間想到了什麼，驚喜道：「白英，你是來給我介紹對象的吧！」

　　趙大勇一聽這話不淡定了，頻頻看向白英，眼中的拒絕簡直要溢出眼眶了。

　　蒼天啊！

　　他可沒有首長那麼禽獸，找個比自己小這麼多歲的媳婦兒！

　　他還是更喜歡同齡人的好麼！

　　何況林來娣身上又不止年紀小這一個毛病，除了還能喘氣外其它的全是毛病！

　　他就沒見過有像林來娣一樣黑的姑娘，更沒見過性格這麼差的姑娘，他是腦子被驢踢了三天三夜，才會答應跟這姑娘處對象！

　　「……」

　　白英也很無語。

　　就很佩服林來娣的自覺。

　　上輩子林來娣也是相當自覺，家裡的活兒都丟給她不說，後來生了孩子也丟給她帶，她但凡敢拒絕，就會被林來娣告狀給王大丫。

　　沒想到重來一次，這傢夥還是如此的自覺。

　　「我確實是來介紹對象的，不過不是給你，是給你姐。」白英無情打斷了林來娣的幻想。

　　林來娣趕緊把林璀璨擠走，湊到白英跟前，「我大姐結婚了，沒法再相看對象了，所以我就吃個虧，把我介紹給你帶來的人吧！」

　　言辭間十分霸道，不容拒絕。

　　就好像……不是相看對象，是山上下來的女土匪搶壓寨相公的。

　　「那我把話說清楚點兒，我這次來是專程給你二姐介紹對象。」

　　「不行！她手腳不幹凈，怎麼配得上部隊裡的軍官？」

　　林來娣嘰嘰喳喳個沒完，邊念叨著邊轉身去捶打林璀璨，「你這個討厭鬼，怎麼什麼都跟我搶！」

　　林璀璨沒有反應，懶得跟她計較。

　　反正她壯實，被瘦成竹竿的林來娣打幾下也試不著疼。

　　好在一旁的王大丫盤算明白了，臉笑得比菊花還要燦爛，「真假！真要給我家老二介紹對象啊？」

　　「當然，人我這不都帶來了？」

　　白英把滿臉寫著拒絕的趙大勇拉出來。

　　想到白英來之前的囑咐，趙大勇雖然不太情願，也還是擠出了一抹禮貌性的微笑，「大娘。」

　　「好說好說！」

　　王大丫根本不問林璀璨願不願意，而是盤問起了趙大勇，「你現在在部隊裡當什麼官？一個月能掙多少錢？」

　　「我現在還是排長，一個月的津貼有二十塊。」

　　「那你能出多少彩禮？」

　　王大丫把林璀璨拉出來，跟賣商品一樣把林璀璨轉著圈，邊展示邊道：「不是我跟你吹，你看我家老二這體格子，壯實的跟牛犢一樣，就沒有她幹不了的活兒，下地幹活都能頂一個男壯勞力！而且她屁股還大，嫁給你後保準生個大胖小子！」

　　趙大勇本來十分反感林家人，看著林璀璨被這麼對待，心中也不由得產生了些許同情。

　　雖然這姑娘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但是……就當做件好人好事了。

　　「五十，多了我也拿不出來。」

　　「五十？五十你連頭牛都買不到！」

　　王大丫氣得直翻白眼，「上個月隔壁村還有個死了老婆的男人相中了我家老二，肯出八十的彩禮我都沒答應！」

　　「那就八十。」

　　聽著跟賣貨似的討價還價，林璀璨心裡雖然早有預料，但眼眶還是不爭氣地濕潤起來。

　　太好笑了。

　　上輩子自打去京城認親後，她每個月寄給家裡的錢都不值八十，現在八十塊就能買斷她的一輩子。

　　明明娘也是女人，怎麼偏心成這個樣子？

　　「你、你別哭啊。」

　　趙大勇還真有些不適應，剛才林璀璨還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現在突然扁的這麼脆弱……

　　「沒事，我不值當的你給我花錢，你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林璀璨抹乾眼淚，擠出一個笑容來。

　　聽到林璀璨不識相的拒絕，王大丫氣得直擰林璀璨的胳膊，「說什麼呢！好好的機會都不珍惜，真是個賠錢貨！」

　　「好了，別打她了！」

　　趙大勇一咬牙，「就一百，多了我也沒有了！我剛當兵沒多久，每個月還要買糧食吃，壓根攢不下多少錢。」

　　聞言，王大丫仔細盤算了下，好像也找不到更好的買家了。

　　現在認親白英的事黃了，家裡又急著用錢，隻能把老二嫁出去了。

　　本來她也是打算把老二賣給隔壁村的老光棍，現在多掙了二十已經是天上掉餡餅的事兒了。

　　「那行吧，你啥時候娶我閨女？最好快點兒的，我可不一定會一直給你們留著她，讓她在家裡吃白食。」王大丫催促道，那架勢恨不得今天就把林璀璨給嫁出去。

　　「急什麼，總要培養培養感情吧？」白英不急不慢道：「我打算先帶她回公社，然後給她找個活兒幹。」

　　「什麼？找活兒？」

　　王大丫本來還打算生氣的，一聽這話眼睛又發亮了，「那他們現在還沒結婚，老二每個月掙了的錢得交家用！」

　　白英：「……」

　　真是掉錢眼裡。

　　「那就是你們一家人的事兒了。」

　　「好好好。」

　　王大丫連連點頭，壓根就沒想過要不要問林璀璨的意思。

　　「那我們人就帶走了？」

　　「不行！得先把彩禮錢給我，萬一你們帶著人跑了呢？那我不就抓瞎了！」

　　白英擰緊眉頭。

　　這個王大丫！

　　她還打算再跟王大丫理論，一旁的趙大勇已經看夠了王大丫的嘴臉，伸手入懷數出十張大團結塞給王大丫。

　　「這下總行了吧？」

　　「行行行！」

　　王大丫數清楚錢後，就迫不及待地把林璀璨往趙大勇懷裡推，「人是你的了！」

　　——

　　離了林家。

　　三人來到車上。

　　「謝謝你們……」

　　坐在後座的林璀璨低垂著頭，甕聲甕氣地跟前排的兩人道謝。

　　白英笑笑，「不客氣，我們之前說好的嘛，交易。」

　　「什麼情況？」

　　趙大勇一臉納悶，啥子交易？

　　白英沒有直接解釋，而是道：「大勇，今天謝謝你幫忙了，你出的錢等回去我還給你。」

　　倒是她沒想到，王大丫竟然掉錢眼裡了，沒結婚就要管人家要彩禮。

　　活脫脫的一個賣女兒。

　　「白英，你已經幫我太多了，怎麼還能讓你幫我掏錢呢？」

　　林璀璨滿臉焦急地看向趙大勇，「我會賺錢還給你的！雖然我可能一下還不上，但是隻要我找到工作每個月都會分期還你一部分，利息我也會付！」

　　這話一出，倒讓趙大勇高看了林璀璨一眼。

　　他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不用，我光棍兒一個要錢又沒什麼用處，不急。」

　　「謝謝你。」

　　林璀璨真誠地感謝道。

　　給頭一次做好人好事的趙大勇整了個大紅臉。

　　回到部隊。

　　林璀璨的去處還有點兒不太好整。

　　白英先把林璀璨帶回到了家屬院，面對面坐著詢問道：「那個林盼娣是吧？現在你已經從林家出來了，想做些什麼？」

　　「我不喜歡這個名字。」

　　林璀璨想了想，覺得白英也見過她最落魄的時候了，她也沒什麼好瞞著白英的，便道：「有個人給我起了個名字叫林璀璨，你可以直接叫我這個名字。」

　　「林璀璨嗎……」

　　這個名字在白英的唇齒間繞了繞。

　　莫名的，她心裡有所觸動。

　　她猜到給林璀璨起這個名字的人，應該就是她親生父母……

　　璀璨。

　　多麼光彩明亮的名字，可見他們是真的對自己的孩子的未來抱有期盼。

　　加上那件價值昂貴的白玉長命鎖……

　　也許，當年他們遺棄她真的是迫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