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璃月跟着邱掌事送衣服去過一兩回，那東宮的主子衣裳是宮裡最講究的，不熏香不穿，不華美不穿，不挺直不穿，總之，挑剔的緊。

　　被人帶到東宮大殿，看到裡頭的場景吓一跳，青石闆上到處都是水漬，房梁上還有幾處焦黑，地上還有一堆燒焦的布。

　　就聽下人道：“楊公公小心點。”

　　那人道：“廢什麼話，趕緊朝内務府偷偷要點朱漆來，要是主子不落好，咱們誰都别落好。”

　　璃月被人推了一把，“愣着幹什麼，趕緊幹活兒啊。”

　　璃月不知道怎麼幹活，去尋了塊抹布，幫着擦地上水漬。

　　這時候，楚珩钰換了件便于幹活的玄色衣衫，一起來幫着幹活。

　　“主子，你去房裡歇着，這裡有奴才就成。”

　　楚珩钰借着梯子，一個玄身，上了梁，學着楊兼，将漆黑的地方用刀刮去。

　　璃月聽聞主子，到處看了看，不知哪個是主子，整個東宮太監幹活的多，沒幾個宮女，也有幾個侍衛，故而人多，看一圈，真分不清哪個是主子。

　　大過年的，璃月手上都是凍瘡，擰污水的時候，那污水都能流過潰爛的地方，可這又如何，習以為常的事罷了。

　　好不容易地上的水弄幹淨，頭頂刮下的污粉又髒了地，又有好些太監隻盯着頭頂房梁看，踩來踩去，也着實讨厭。

　　朱漆到的時候，楊兼出聲：“主子，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奴才來便是。”

　　這時候一個幹淨且非常好聽的聲音出聲：“無妨，吾闖下的禍，自己來。”

　　璃月朝着聲音方向看去，那人轉了身，隻看到後腦勺，看身形，是個比侍衛還矯健的身形。

　　他親自刷漆，由于第一次，那漆味道難聞不說，還滴落的到處都是。

　　璃月蹙了眉，她剛擦幹淨的地。

　　“主子，還是我來。”

　　楚珩钰非要自己上手，别人知道主子想玩玩罷了。

　　然都太監，好些人又躲爛，都開始使喚起璃月一人來，滴落開來的，全指揮着璃月一人幹。

　　誰叫她為了方便，又提着桶又拿着抹布。

　　璃月哪裡知道怎麼躲懶，别人催着她幹活，也隻能受着。

　　一個在高處，一個在低處，璃月蹲着抹地，楚珩钰沒刷習慣，那朱漆又有點稀，待他低頭，那滴落的東西都落到一個宮女背上，臉上，她也是無動于衷不吭一聲，也不躲。

　　看了看下頭的人，竟都在欺負一個小宮女，皺了皺眉。

　　楊兼道：“主子，這漆得幹了再刷，幹了再刷，往返三遍才能有原來的顔色，不若你先刷一遍，餘下的給奴才，奴才盯着，保管跟原來一樣。”

　　楚珩钰點頭，就着梯子下了房梁，将桶放下，對着大家道：“東宮廚子可還在，叫大家都吃了去歇着。”

　　“多謝太子殿下。”

　　楚珩钰本意是想叫璃月歇着，不曾想她老實過頭，隻知曉幹活，略蹙了眉頭，指着蹲着一聲不吭的璃月道：“你，起來，過來幫孤看看折子上有沒有落灰。”

　　璃月仿若未覺，要不是楊兼蹭了璃月一記，璃月還是懵懵懂懂的。

　　她身子小小，又纖瘦，一臉的茫然，轉頭四顧，才看到所有人都看着她。

　　随即就看到所有人看着她大笑。

　　璃月知道是朱漆落到了臉上，她不想用抹布擦臉，也不想髒了冬兒的衣裳，冬兒還要當差的，即便臉上不舒服也忍了。

　　楚珩钰瞧見璃月的第一眼，第一感覺是可憐，第二感覺是老實，第三感覺是眼睛真亮，道：“跟吾過來。”

　　璃月忙起身，垂首跟着楚珩钰。

　　到了書案桌邊，楚珩钰直接坐下，看了看桌上落灰撣了撣，道：“四處看看，可有落灰。”

　　“哦。”

　　璃月真老實的四處看看，擦擦弄弄，臉上很癢，故而蹙着眉頭，待擦了一半，楚珩钰出聲：“過來。”

　　璃月就跟沒長耳朵似的，擦着書櫃的角角落落。

　　楚珩钰輕咳一聲，再次出聲：“過來。”

　　這一回，璃月疑惑的轉頭，确認坐在桌案前的太子殿下在叫她，忙垂首上前。

　　隻聽他道：“跪下。”

　　璃月一愣，還以為自己做錯什麼事，忙跪下，俯首磕地，然後一動不動。

　　随後又聽到他說：“擡臉。”

　　璃月很是茫然，茫然的擡頭，就見一雙幹淨的手擡起她的下巴，給她親自擦臉，驚訝的瞪大眼睛。

　　就聽他問：“分明不舒服，怎麼不把臉擦了？”

　　滿臉的紅疙瘩，她倒是能忍。

　　璃月淡聲回：“不想用抹布擦臉。”

　　“你也不怕毀了自己的臉。”說着，再用茶水裡幹淨的茶水潤了帕子，再給她一點一點擦。

　　璃月跪下比桌案還矮，别人看不到太子的舉動，待擦幹淨，楚珩钰便将自己的帕子放在桌案一邊，等着人收拾去洗。

　　璃月本想用手背蹭自己的臉，有點癢，可手背都是凍瘡，又開始用手心，蹭了兩蹭。

　　楚珩钰瞥見，不免道：“做人這般老實做甚，偶爾偷懶才不至于活得像牛馬。”

　　璃月抿唇，阿爺叫她勤快幹活，不至于招人嫌，故而頭一回有人叫她偷懶，看了看眼前的人，是個好看的大哥哥，點頭，繼續去幹活。

　　璃月提了幹淨的水，将楚珩钰身後的書格角角落落擦了個幹淨。

　　緩過氣，那東宮廚子笑着進來道：“面來了，面來了，大夥兒過來吃。”

　　太監一窩蜂的擁上老餘頭，璃月抿了抿唇，也想擁上前去，可這地方陌生的緊，怕是無人給她留面吃，可面條好幾年沒吃着了，嘴饞。

　　故而，一個小小的身影，站在角落，遠遠瞧着門口端着飯碗吸溜面條的人，眼睛雖是亮亮的，可那副可憐勁兒，楚珩钰瞧着皺眉。

　　沉聲問：“楊兼，可是每個人都有？”

　　楊兼蹭了蹭老餘頭，老餘頭忙問：“哎呀沒了，還有誰沒有？”

　　楚珩钰就見璃月轉了身，繼續擦擦弄弄，若無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