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馮振霆堅持道，“我就留在這裡。隻你師妹……你手下有沒有合适的人，不求家世，隻求能對她好。”

　　“您不去，輕風也不去，那還說什麼？”陸棄娘笑道，“您别着急，先聽我說。”

　　“我和蕭晏，現在忙得腳不沾地的。我們有一兒一女還小，兒子呢，還跟我們不親……”

　　“棄娘。”蕭晏不讓她說這個。

　　他不想讓師父擔心。

　　可是馮振霆卻問：“兒子怎麼跟你們不親？你們有兒子？我怎麼聽說，就四個女兒？”

　　陸棄娘便把當年的事情，一一說了。

　　“都是造化弄人，但是走到這一步，也得認。”陸棄娘道，“不過現在好多了。孩子慢慢長大，總會明白父母的苦心。”

　　“還有四丫，也是個有天賦的。我和蕭晏，正愁去哪裡找合适的師父教他們兩個；畢竟自己的孩子，怕遇到不靠譜的師父。您說您這個師公，是不是比誰都讓人放心？”

　　“您和師母感情深厚，我們也知道。日後我和蕭晏百年也是要合葬的，但是師母現在人不在了，您更得顧及輕風，是不是？難道您百年之後，我們還要留您在京城嗎？到時候自然會送您回來的。”

　　“師父，總歸是妹妹更重要。您不走，妹妹怎麼能放心地去京城？”

　　“您去了京城，不是我們的拖累，是幫我們忙。妹妹也是，日後不管是嫁人，還是想謀個一官半職，咱們在一起，才能相互照應。”

　　“我和蕭晏之前正好買了幾套小房子，那時候窮，都不是什麼好地角，但是收拾收拾都能住。到時候您和妹妹住一處，來往也方便。”

　　住在别人家裡，到底不自由。

　　馮振霆最後也沒有答應，不過陸棄娘看得出來，他意動了。

　　臨走之前，陸棄娘小聲和輕風道：“你再勸勸師父。進京之後，便是不想靠我們，師父也能找到更好的活計。京城總是更好的。”

　　洛陽也不是他們故土。

　　對馮振霆來說，隻是守着亡妻。

　　讓人感動，但是死人知道什麼？

　　“你和師父說，洛陽也不是很遠，每年都能回來給師母掃墓。”

　　“再有什麼，你來找我商量。”陸棄娘拉着她的手，“咱們是一家人，千萬别客氣。有什麼難處或者顧慮都說，把你們留在洛陽，你師兄也得總惦記着。”

　　輕風感動不已，“不管最終如何，都謝謝嫂子。”

　　她能感受到，陸棄娘并非客氣，而是誠心實意地想要帶着他們父女進京。

　　“不說那些，快回去吧。”

　　陸棄娘回去之後，也和女兒們說了馮振霆父女的情況。

　　“爹，您說，是不是還得我娘？”二丫笑嘻嘻地道。

　　“是要好好謝謝你娘。”蕭晏笑道。

　　“原來爹也有害怕的人呀。”四丫道。

　　“以後讓師公和姑姑教你和哥哥練武。”陸棄娘道，“省得你三姐姐總說浪費你天賦。”

　　四丫笑不出來了。

　　不過大姐和大姐夫不在，她沒人撐腰了。

　　“你們大姐和大姐夫出門了？還沒回來？”

　　“嗯，他們有事，忙着呢。”二丫對陸棄娘擠眉弄眼。

　　她好容易才勸動大姐出去逛逛。

　　陸棄娘點點頭。

　　她明白。

　　大丫大概就是天生操心命。

　　就算這回京的路上，她也在忙着設計書院以後的發展，還有要給皇後提的建議，每天都忙到很晚。

　　是該好好歇歇。

　　正說話間，大丫和蔣玄就從外面回來了，還給四丫帶了一盞花燈。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二丫嘟囔道，“這才出去半個時辰吧。”

　　大丫笑笑，“想着爹娘也快回家了，就一起回來了。爹，娘，怎麼樣了？”

　　陸棄娘就又把事情說了一遍。

　　“娘這樣安排是極好的，我估計師公最後會願意的，都為了兒女。”

　　“可不是，有了兒女，隻有閉上眼睛，才能不操心。”

　　晚上，一家又去知府府裡赴宴。

　　輕風偷偷告訴陸棄娘，她爹态度松動了，明日就能給準信兒。

　　“我跟爹說了，不能讓師兄為了我們耽誤行程。他下午找中人問，地能賣多少錢。”

　　輕風想去京城謀出路，眼睛裡是藏不住的期待。

　　——沒有機會，就算一身本事又如何？

　　“房子我爹舍不得賣，但是那二十畝地，不在這裡，找人種，也是被人糊弄，所以我爹應該想賣了。”

　　“那敢情好。”陸棄娘道，“帶些細軟，不用帶很多東西。”

　　“嗯。”

　　這時候，知府夫人讓人搬來十幾盆牡丹花，陸棄娘也就跟着衆人一起誇獎幾句。

　　這時候，并非牡丹花開花的時節。

　　這是溫室精心養出來的，所以十分名貴。

　　知府姓賀，一妻數妾，兒女有十幾個，孫子輩都有六人了，人丁興旺。

　　賀家三姑娘乃嫡出，在一衆庶妹之中頗有些倨傲。

　　她大概知道陸棄娘出身不顯，幾個女兒也是養女，所以給衆人介紹牡丹的時候，很有些“你們沒見過吧”的驕傲。

　　陸棄娘感受到了，但是看賀夫人，并沒有提醒女兒，心裡就有數了。

　　——賀夫人骨子裡，也是瞧不起她們的。

　　瞧不起就瞧不起吧。

　　陸棄娘懶得和她計較，隻當不知道。

　　隻是她擔心二丫這個炮仗忍不住，不由看向她，用眼神無聲警告她，千萬别生事。

　　二丫懶洋洋地以手托腮，甚至還打了個哈欠，并沒有要暴起的迹象。

　　陸棄娘心說，小炮仗今日怎麼啞炮了？

　　不對勁。

　　大丫也覺得有些意外。

　　姐妹倆一起出去更衣的時候，二丫才道：“那賀三，眼皮子淺成那樣，我多和她說句話，都覺得在教她，讓她占我便宜。”

　　當人的地位足夠高，可以居高臨下俯視的時候，就不會在乎跳梁小醜的挑釁，隻會覺得像隻上蹿下跳的猴子，看一場猴戲。

　　知道個姚黃魏紫，就把自己當人上人，真是可笑至極。

　　等姐妹兩個人回來的時候，三姑娘還在誇她家的牡丹，天上地下，絕無僅有。

　　陸棄娘實在忍不住了，“我是粗人，不懂這些。賀夫人，咱們不如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