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老頭罵的很難聽。
可以說，在京城，不對，應該是整個大渝，敢當着這麼多人面罵平甯公主的這還是頭一個。
但葉辭書也發現了，這個老頭很聰明。
政令是蕭武帝頒的，聖旨也是蕭武帝下的，但這老頭不敢在勤政殿門口撒野，卻跑到内府這裡搞事。
他知道什麼事情能做，什麼事情不能做。
做成了，即使他死了，在那些官員或者利益群體裡也能搏個好名。
他是為了大家做這些事情的。
葉辭書也能明白，今天蕭武帝下的聖旨觸犯了多少人的利益。
女子入朝堂……
這是開了先河，這讓那些腦子裡都是聖賢書的男子心裡怎麼想？
占了他們的位置，享了他們的富貴。
他們心裡固有的夫權的地位受到了沖擊。
所以，那些人肯定會想方設法的讓平甯公主主動辭掉這個差事。
當然，要是把這個位置換上他們男人的話，他們肯定沒話講。
說不定在下朝後，他們各部的人都已經帶着禮物從後門去拜訪這位新上任的監察司卿了。
大家誰都不敢說話。
按理說，老頭辱罵他們的頭頭，他們應當上前把這人驅走。
但現在禁軍都拿這個老頭沒辦法。
隻要禁軍上前，老頭就一副要撞死在柱子上的架勢。
老頭是翰林院的學士，曆經兩朝，平時沒什麼大的作為。
就是在翰林院管理文冊，文翰，順帶着起草皇帝的诏書。
但這次蕭武帝的聖旨沒有找翰林院的人寫，他們事先不知道情況。
哦，這個老頭混了這麼多年了，也就是個正五品而已！
葉辭書算着時間，她猜測朝堂上的那些官員應該很快來了。
按照常理來說，那些官員來了後，應該會先勸上一番。
然後勸不動呢，不少人就會順勢也陪着這個老家夥一起跪下來。
看看，多順理成章的事情啊！
跪的人越多，蕭武帝讓人出來回應的幾率就越大。
即使不回應，他們應該也不會有大的損失。
這麼多人呢，您總不能把大家都辦了！
要是都辦了，對天家的名聲不好聽不說，朝堂上沒人幹活，那朝廷不得亂成一鍋粥啊！
果然，很快就有一批人急匆匆的往這邊跑。
葉辭書看了下官服的品階。
嗯，基本上都是從五品以下的。
不是翰林院的侍讀學士，侍講學士，編撰，就是禦史台那邊的言官。
禁軍看着那些人過來了，頭更大了。
一個就已經難纏了，這來了這麼多，不是更麻煩。
葉辭書和葉秀書此刻就站在那個禁軍小統領身後。
隻聽那個小統領小聲對一個禁軍說道。
“速去後宮找十二爺和甯王二公子。
隻有他們倆能收拾這個邱老頭。”
禁軍一聽，二話不說就往皇城後宮跑。
葉辭書和葉秀書互相看了一眼，都是一個想法。
想不到那兩個纨绔還有這個本事啊！
眼看着那些人越跑越近了，禁軍的小統領手一揮，禁軍排成了一排，将那些人遠遠的和跪在地上的那個老頭隔開了。
很顯然，禁軍也知道他們想幹什麼。
那些人隔着禁軍的人牆，還要躲着禁軍的長槍，開始和那個老頭喊話。
“邱大人，您不要沖動，陛下是明君，會聽勸的，您可千萬不要幹傻事啊！”
“邱大人，我們都知道您是為了大渝好，但是這樣的方式不妥啊！
您這樣做，隻會讓惡人痛快！”
“邱大人，您快回來吧！您家裡還有妻兒老小啊！”
……
一個個的，表面上看好像都是在勸！
但實際上，卻把這個老頭架了上去，逼着老頭才去采取一些更激烈的方式。
果然，這個邱老頭眼睛發紅，原本束的整齊的花白頭發已經亂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同僚。
“今日我死，為爾等開辟先河，爾等記住，朝綱不可亂，陰陽不可亂。”
說完，老頭先是鄭重的對着皇城的方向磕了三個頭，然後突然站起來，将官帽戴好。
他嘴裡繼續罵着平甯公主，然後死死的盯着一根柱子。
這老頭想觸柱……
禁軍們一看，立刻來了四個人将邱老頭死死的圍住。
邱老頭一看，也不盯着柱子了，轉而盯上禁軍們手裡的長槍。
他今天就要來一個死谏。
眼看着外圍的那些人嚷嚷的聲音更大了，邱老頭嘴裡辱罵平甯公主的言辭也愈發不堪。
即使這樣，邱老頭到現在都隻敢辱罵平甯公主一人，不敢牽扯其他人。
特别是平甯公主的母親，他更是提都不敢提。
他明白，要是辱罵了那位超品夫人，蕭武帝會誅他九族。
就在這時候，又一群人急匆匆的跑過來了。
領頭的沈相看着這場景頭皮都有點發麻。
他派人去了翰林院那邊防着了，沒想到這些人連翰林院都沒回，直奔内府……
“邱默林，你想幹什麼？你想造反嗎？”沈相厲聲責問。
邱老頭還沒說話，之前暗着起哄的那些人先開口了。
“沈相，邱大人年事已高，心思純正，并無謀反之意啊！”
“沈相，邱大人……”
“你們都閉嘴，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心裡想的什麼，都給我回去。
否則的話……”
沈相的話還沒說完，那個邱老頭突然就沖着沈相跪了下來。
“沈相，您一心為民，一心為了大渝，我們都知道。
今日之事您也為難。
于公于私，您都無法置喙今日之事。
這樣的事情……我們來做！”
說完，邱默林重新起身，扶好官帽，目不斜視的往前走。
沈相的眼裡都是怒氣，他知道，這個邱老頭今日已經存了必死之心。
雖然可能改變不了什麼，但卻……
“邱老頭，你這樣一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兩面三刀，朝三暮四，蠅營狗苟之人是怎麼進的翰林院的啊！”
一個很突兀的女子聲音響了起來。
所有人都是一愣，看向說話的那個女子。
邱老頭更是不可置信的看着離自己不遠，穿着一身翠虬色窄袖立領長袍的女子。
葉辭書輕輕拍拍抓着自己胳膊的葉秀書的手，往前走了一步。
這個老頭還得潑婦來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