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今歲入春還寒的緣故,春闱生生推遲了。
于是終于等到春闱這日。
梁德帝也正帶着人微服出了宮。
婉貴妃也作男子打扮,随侍在側。
梁朝風氣所緻,女子如此打扮也并不算稀奇。
婉貴妃換了男裝後,對鏡自照,還出了會兒神。
喃喃與身邊的嬷嬷道:“還未生魏王前,本宮也是這樣跟在陛下的身側。一晃也是多年過去了。”
“但娘娘風姿依舊。”
婉貴妃歎道:“人活着,便會一點點變老。倒還不如死在最美麗的年華。”
“娘娘胡說什麼?人隻有活着,才能得到更多。否則今日在外頭與人厮殺的,就該是魏王殿下了。”
婉貴妃精神一震:“嬷嬷說得不錯。”
她很快來到了梁德帝跟前。
梁德帝盯着她端詳片刻,也笑道:“仿佛還如數年前,你我一同走在花燈會上。”
婉貴妃聞聲,面露嬌羞之色,心下更是大定。
無論今日是個什麼結果,都不會影響她半分。
二人随即同乘馬車,一起朝城郊的莊子而去。
與此同時,也有人來到府衙,手執令牌請走了知府。
知府這才知曉是出了什麼事,氣得他扭頭一陣好罵:“這樣大的事,你們怎敢擅自做主?”
也就隻有底下人才想着讨好魏王。
知府讨好個屁!
他心裡很清楚,他乃是京官,哪個王爺他都不能讨好。否則看在皇帝眼中,那就成了另有所圖。
奈何這會兒憤怒也來不及了。
知府也就這樣被請出了門。連同當時負責抓捕的衙役,還有那些被抓走的莊子仆役,一個也沒少,統統跟上了。
“我就知道,主子肯定會來救咱們的!”
“咱們是不是算是已經立完功了?”
“嘿嘿嘿……”
這些個仆役哪有半點畏懼之色,反倒還神色興奮起來。
而那些個看管他們的衙役就不同了,一個個面色發白、發灰。回頭連瞪好幾眼,卻也不敢放什麼狠話。
沒想到千提防,萬提防,還是把自己送坑裡了!
衆人心思各異間,總算是齊齊抵達了莊子。
梁德帝問:“宣王側妃來了嗎?怎麼不見人出來迎?”
外頭的人尴尬地道:“不、不知。想必在來的路上?”
柳月蓉已經到了,她候立在一旁,聞聲不由暗暗皺眉。
這樣的時刻,薛清茵竟然還睡懶覺?
梁德帝倒是沒有動怒,他擡眸望去,隻見莊子上僅剩的兩三個人正探頭往外瞧。
他們好奇地看着梁德帝一行人,完全辨認不出其身份。
最後還是有個人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問:“你們還要抓人嗎?”
這時候已經有人飛奔回去,向薛夫人通報了。
“夫人!外頭又、又來了好多人……”
薛夫人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盞:“柳家莊子上的?這次又來做什麼?”
“不、不知道,總之,比上次人還多呢,聲勢浩大得很。”回話的下人面露驚色,想是被這樣的場面吓住了。
薛夫人猶豫了下。
如今莊子上無人……雖然女兒再三叮囑她要放寬心,但她還是沉聲道:“走,剩下的所有人都随我出去。”
“是!”
“再拿上些棍棒武器。”薛夫人又道。
這時候甯確聞聲匆匆趕來。
他這幾日都留在莊子上,此時趕來動作也快。
“夫人莫急,放下棍棒,隻管先出去看看情形。”甯確勸道。
薛夫人搖頭道:“若手邊沒有趁手的東西,一會兒打起來可要吃虧了。咱們本就人少……”
甯確心中笃定對方絕不會是柳家莊子的人。
此時趁虛而入,帶上更多的人來鬥毆,就不怕釀成無可挽回的大錯嗎?
雖是城郊,但到底也是天子腳下!
甯確又道:“我已經派人先到門外去了,夫人莫急。”
“你那道童?”薛夫人脫口而出。
薛夫人心道這能頂什麼用?
甯確道:“本不該瞞夫人,其實我乃是回京述職的地方官……”
薛夫人驚奇地看着他:“道士也能做官?那豈不是每個月還領兩份錢?”
一旁的丫鬟心道問題好像不在這裡啊夫人!
但沒等他們說更多的話,就見又一小厮疾奔而來,道:“夫人,甯先生的那個長随,也被拿下了!”
甯確面色微變。
不應當啊。
他那長随機辯得很!
對方當真膽大包天到了這種地步?
此時的門口。
甯確的長随剛一走出來,柳家莊子上的張茂便激動地喊道:“是他!就是他!”
梁德帝問:“就是他試圖向府衙行賄?”
張茂朗聲道:“是!就是!”
甯確長随一頭霧水,張張嘴還沒等說話,便被按住了。
梁德帝道:“帶上前來。”
而知府此時……他的母語便是無語。
别人認不出這長随身份,他卻認得出。
知府連聲道:“錯了,錯了。此人……此人我認得。誰人都有可能賄賂府衙,他不可能。”
這可是甯公身邊的人。
甯公什麼人?
徐家一派出身!
而這眼下又是柳家莊子,也就是魏王妃娘家莊子和人起的争執。
這兜來轉去,這不是打到自家人頭上了嗎?
梁德帝見狀,其實也隐隐知道其中肯定有什麼差錯了。
但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就必然有一個人要狠狠挨上一記耳光。否則以後總也長不了記性。
梁德帝淡淡道:“怎麼?在禦前還敢偏私袒護?”
柳月蓉聞聲心喜。婉貴妃說得不錯,陛下看似袒護薛清茵,實則到了這裡卻是公正無私、冷面無情呢。
而那知府吓得雙膝一軟,跪地道:“臣不敢,臣、臣……”
知府也不知該如何辯解了。
直接把甯公抖出來,那是不行的……
盡管他心底已經百般不滿。
“臣……”知府看向了柳月蓉的方向。他知道,那是魏王妃。
奈何魏王妃根本不看他的眼色。
知府放棄了。
心道反正我也盡力了。
隻聽得梁德帝問那長随:“姓甚名誰?在薛家是何身份?”
一旁的親衛冷聲喝道:“陛下跟前,莫要撒謊。”
其他人這才知道,來的這位竟然是當今聖上,一個個當即瞪大了眼,連忙跪了下來。
那張茂還心中歎道,魏王妃果然有本事,這一告狀,都告到皇帝那裡去了!
那薛家莊子今日還能活?
張茂戰戰兢兢地跟着磕了個頭,面上卻是掩不住喜色。
隻是這時候他發覺……那個長随怎麼還滿臉鎮定呢?
這廂長随無奈地跪地叩拜,道:“小人丘歡,拜見陛下。小人哪裡是什麼薛家的人……小人乃是……”
這名叫“丘歡”的長随話還沒說完,那廂莊子門口大步走出來幾個人。
其中一人步履飛快,還未走到近前,便朗聲道:“臣甯確,拜見陛下。”
甯確?
柳月蓉隐約聽過他的名字。
他怎麼在此處?
不等衆人反應過來。
隻聽他緊跟着重重又道:“這丘歡,乃是跟随臣多年的家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