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松甯對醒來前的記憶,還停留在他自己勒死自己的時刻。
現在就這樣變成了另一個人——羅維集團老闆常卧病榻的兒子羅甯。
“你喜歡她?但是兒子啊,她有男朋友了。”羅太太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賀松甯本能地說了一句:“有男朋友怎麼了?”
然後對上了“父母”驚異的目光。
羅總抹了把臉:“這樣,兒子,你可能是昏睡了太久,不清楚咱們一些社會的良好品德啊。”
羅太太:“對對對,沒關系,我們重新學一學就好了。”
賀松甯:“……”
他們算不上多麼有權勢。
但至少有錢有地位,這樣的小事都不敢做嗎?
“我記得……”他頓了下,才艱難地喊出那個稱呼,“爸說,我想要什麼都可以。”
羅太太急得:“哎,哎,是這樣,但是……”
羅總跟着接聲:“咱得積點陰德啊!”
賀松甯:“……”
羅總給他理了理領子:“不然你再生病怎麼辦呢?爸爸媽媽不想再經曆一次可能會随時失去你的痛苦了。”
很是肉麻。
尤其是這個做父親的,竟然還總上手給他扣紐扣,理領子……這不是一個父親該做的。
至少在賀松甯過去的時代,作為父親從來不會做這樣的事。
但這個叫做“羅維”的男人會。
他不僅在兒子面前極度肉麻,還會在妻子面前流淚痛哭,半點沒有大家長的氣勢。
“好了好了,咱們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了。咱們去遊樂園玩好不好?你缺失的那些年,爸爸媽媽都想給你補起來。”
“遊樂園?”賀松甯隻當是和古時遊園一樣,便點了頭。
一行人走出公司大樓。
賀松甯步子猛地一頓,雙眼漸漸有猙獰的皿絲浮現。
賀鈞廷。
他在這裡。
無怪薛清茵拒絕得那樣堅決。
他已經換了一副身軀,賀鈞廷根本認不出他。這時候隻要他悄悄接近,然後……
不,不行。
以他現在的身體……殺不了賀鈞廷。
就在賀松甯駐足的時候。
羅總:“又走不動了?”
兩個保镖沖上來,輪椅一架,就把賀松甯給推走了。
賀松甯:“……”已經是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無語了。
而半個小時後,站在遊樂園裡,看着小孩兒拿着棉花糖嗚裡哇啦跑過來跑過去的賀松甯,無語達到了巅峰。
*
薛清茵下班的時候很謹慎,跟着同事一塊兒出的門。
左看右看,确認賀松甯那狗東西沒盯着自己之後,她松了口氣。
這口氣還沒松完呢,她的耳邊就響起了驚呼聲。
“真是!真是那個帥哥!”
“我草,就純帥啊,硬帥啊!”
同事實在按不住接連開了口。
薛清茵轉頭一看。
賀鈞廷站在那裡,身後抵着一輛黑色悍馬,正與他的氣質相稱。
薛清茵踩着階梯往下走,賀鈞廷便也拔步向她迎來。
耳邊的議論聲頓時更按不住激動了。
“卧槽,真特麼跟電影似的。”
生活裡其實真要見到特别帥的人,是很難的。賀鈞廷的氣質、身高、皮相,無疑是最頂尖的。
紙片人嘛,好看得完全可以不講科學。
薛清茵咂咂嘴,很是滿意。
丈夫的容貌,妻子的榮耀啊!
賀鈞廷越走越近,同時還張開了雙臂。
“還這麼主動!”同事繃不住感歎。
薛清茵終于到了面前,停住步子,往他掌心塞了顆糖:“同事分的。”
賀鈞廷垂眸掃了她一眼。
薛清茵歎氣。不大像我的風格是吧。沒砸你懷裡,騎你身上是吧?
要臉啊!
全是熟人,要臉啊!!!
賀鈞廷合起手掌,将糖攥得緊緊,從善如流地換了個姿勢,牽住薛清茵往下走:“走吧,去學校接賀蘊。”
“嗯。”薛清茵輕咳一聲,“這都是我同事,打個招呼吧?”
“賀鈞廷。”男人微微颔首,招呼得簡明扼要。
但沒人覺得不妥。
這與他的氣質太相稱。
“哎哎,你好,你好。”大家也收斂矜持地隻點了點頭,多的調戲的話都愣是沒敢出口。
這樣打完招呼,薛清茵才跟着賀鈞廷上了車。
扭臉一看,手邊放了個紙袋:“這什麼?”
“路上看見的,寫着送老婆一定喜歡。”
薛清茵扯開紮帶,一個多層眼影盤,外面還纏了一圈兒燈帶。
薛清茵:“……”
這就是傳說中的能把女友感動到哭的禮物嗎?沒想到啊,連皇帝都坑。
賀鈞廷對薛清茵的情緒感知極為敏銳,幾乎是立刻問:“不喜歡?”
薛清茵合上:“喜歡。但下次不要了。”
賀鈞廷将袋子丢到後面:“重新買。”他頓了頓,才又說:“我要學的還有很多。”
還得學新時代怎麼送禮是吧?薛清茵笑了笑,想起來:“哎,你錢哪兒來的?”
“研究所送了一張卡。”
咱祖國媽真是财大氣粗。
薛清茵啧啧感歎。
車很快駛上主路,剛開到高架就給堵上了。
“這去接賀蘊,得晚點了。”薛清茵撐着臉,“怎麼不繼續坐地鐵啊?”
“你不太自在。”
薛清茵低頭輕笑一聲,摸了摸他修長的手指。
哦是呢,親密的事,的确更适合放在狹小的空間裡。下次試試新花樣。
……
賀蘊杵在校門口等了好一會兒,身邊自帶真空。來來往往的同學和同學家長,都悄悄拿手機拍他,但愣是沒一個人敢上前搭話。
“賀蘊!”
薛清茵下了車,看見賀蘊泰然處之的模樣,一點也不意外。
“上學的感覺怎麼樣?”
“很好,除了……”
“除了什麼?”
“母親,原來我沒什麼文化。”
薛清茵笑得樂不可支:“英語不會是吧?”
“生物、還有近代史也有些陌生。”
地理時區和物理重力,賀蘊好歹還在薛清茵這裡聽過一些。
“傷心嗎?”薛清茵問他。
“倒并不傷心,同學們都很是熱情,紛紛說要幫我補課。”他說:“我會好好學習的。”
這話惹得一旁路過的家長,露出了一萬分羨慕的目光。
這時候賀鈞廷也過來了。
羨慕的目光瞬間升級成了兩萬分。
賀鈞廷把手裡多出的新紙袋遞給了賀蘊。
賀蘊接過去:“父親,這是何物?”
“吃的。”薛清茵接聲,“在路上我和你爹看見好多學生家長帶着孩子買呢,就給你也買了。”
那是薛清茵學生時代,最羨慕的一件事。
她是輪不上了。
但她能給賀蘊買。
紙袋裡裝的是一個蛋堡,賀蘊拆開看了一眼,然後從兜裡抽出消毒濕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每一根手指頭,最後才把蛋堡掰開,給薛清茵和賀鈞廷嘴裡都塞了點兒。
緊跟着他才自己嘗了,說:“好吃。”
薛清茵舔了舔唇:“我也覺得好吃。”
賀鈞廷“嗯”了一聲表示贊同。
一家三口上了車,賀蘊接着和薛清茵聊天:“母親,我還有個疑惑。”
“什麼疑惑?”
“和同學說話的時候,說着說着,他們突然會冒出來一句……”
“什麼?”
“快哉快哉,我應在江湖悠悠,飲一壺濁酒。”
“……”
“然後便開始吭哧吭哧地笑。不知何處可笑啊?”
“……”
“而且他們口中的話,還有些前言不搭後語。”
薛清茵拍了拍小太子的肩:“他們可能是覺得你長得挺好一張臉,說話太抽象了。咱回去多看點兒現代劇,學習一下新語感吧。”
“哦。”
又過了會兒,賀蘊問:“抽象……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