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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十七章是這個命

天下長甯 知白 9259 2025-06-04 10:56

  葉無坷回家了。

  他好像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回家了,很久很久沒有見過阿爺了。

  也許早早就已經得到了他要回長安的消息,也許家裡人早早的就開始做各種準備。

  可是沒有人去迎接他,當然不是不愛他了,而是知道他剛回長安一定還有很多重要的事要辦。

  要進宮,要見陛下,要彙報各種各樣的公務。

  家是什麼樣子的?

  就是你到家門口的時候,還沒進門就聞到了飯菜香。

  門開着,燈亮着,人在等你。

  進了門的葉無坷臉上就出現一種真真正正的笑容,一種他在外邊的時候幾乎不可能出現的......傻笑。

  他第一個看到的束休。

  這個當初對葉無坷說出我終将不朽的家夥,腰上系着一條圍裙的樣子還真是陌生可又有那麼點熟悉。

  看到葉無坷進門,束休好像沒有什麼特别的反應。

  隻是看了一眼,然後就随便說了一句。

  “洗手,吃飯。”

  葉無坷才不管,什麼洗手不洗手的,一步過去,伸手從盤子裡捏了一塊肉放進嘴裡。

  束休還沒開口,大奎二奎三奎四奎大妹二妹全都伸手了,那一盤菜瞬間就沒了一半。

  束休一瞪眼:“都洗手去!”

  這群無事村悍匪一哄而散。

  束休剛要往屋走,看到了手已經伸到了一半兒的高清澄。

  束休愣了一下,然後扭過頭不看高清澄但把盤子伸到了高清澄面前。

  高清澄有些不好意思了,是捏一塊肉呢還是不捏?

  扭着頭的束休悄悄轉了轉盤子方向,把有肉的位置轉到高清澄面前。

  吃飯的時候葉無坷給阿爺倒酒,給師父倒酒。

  師父苗新秀看起來很開心但不是那麼開心,倒也不是因為别的,是因為他的那個此生摯愛也被廷尉府抓進去了。

  所以葉無坷給他倒酒的時候摟了摟他肩膀,說沒事沒事,将來我孝敬阿爺一樣孝敬你。

  師父笑了。

  阿爺撇嘴。

  阿爺說你還傻笑呢,你知道個屁啊,他打小兒就覺得最大的孝敬就是等我死了給我多買倆紙人。

  苗新秀說行啊行啊,紙人也行啊。

  葉無坷想了想說師父要不咱先不談紙人的事,我把餘百歲給你介紹一下?

  苗新秀說為什麼呢?

  然後他想起來了,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說:“咱倆單聊,一會兒單聊。”

  吃了飯,喝了酒,伺候着阿爺洗了腳,葉無坷拎着一壺酒出門在台階上坐下來,因為高清澄在這坐着看月亮。

  他把酒壺遞給高清澄,高清澄接過來後放在自己的另一側。

  她不喝,也不給葉無坷喝。

  葉無坷說:“我隻是今天有點傷感。”

  高清澄說:“我隻是今天看到了喝酒的壞處。”

  倆人對視一眼,誰也沒能理解對方的感悟。

  看吧,哪怕是兩顆心如此接近的人,還是不能理解對方的悲喜......

  高清澄還不知道葉無坷為什麼傷感,因為她隻是知道小辮兒是誰,從來都不知道大将軍唐匹敵的長子也在無事村,且一直都獨居在大慈悲山上。

  那是多苦寒孤獨的地方,可那裡足夠高,站在那,當哥哥的就能看到弟弟住的地方,看到弟弟每天進進出出。

  葉無坷還不知道高清澄在小酒館裡看到了什麼,讓他想也想不出來高皇後和朵公主勾肩搭背喝大酒是什麼樣子。

  畢竟這個天下之内,能把母女關系處成姐們兒的也着實不多。

  “為什麼傷感?”

  高清澄問。

  葉無坷把唐匹敵兩個兒子都在無事村的事告訴了高清澄。

  聽完之後,高清澄把酒壺遞給葉無坷:“可以喝一小口。”

  葉無坷喝了一大口,高清澄接過酒壺也喝了一大口。

  葉無坷看着天上明月說:“如果他們兩個不是去了無事村,他們的成就該有多好?”

  高清澄說:“像大慈悲山一樣高。”

  葉無坷點頭:“那是我曾經,現在,将來,所見的,最高的一座山了。”

  那是一座山,可又不僅僅是一座山。

  當年葉無坷他們祖孫三人合力才能殺死一頭熊王的時候,唐家大哥獨自一人就能獵殺另外一頭。

  那個時候他比葉無坷又能大多少?

  這樣的人從軍的話,最起碼成就在葉扶搖之上。

  哪怕他們兄弟二人隐姓埋名,如夏侯拒錯一樣從一個普普通通的士兵幹起。

  沒有家族榮耀的光照,沒有父親身份的幫扶。

  那他們兩個現在也早已是将軍身份了。

  夏侯拒錯回來時候那一身将軍甲,和他父親沒有一丁點關系。

  直到他升任将軍的時候,給他發下将軍甲的那位邊軍三品大将軍也不知道他是夏侯琢的兒子。

  “唐家的孩子是不會有人做官的。”

  高清澄看着月亮說:“大将軍的家訓也是一座大山。”

  她側頭看向葉無坷:“可你和你大哥,大将軍的看法就不一樣。”

  葉無坷:“可大将軍的看法也不都是對的。”

  他說:“那麼出色的人如果能做官的話,對于大甯江山來說是大幸事。”

  高清澄:“我們心中的對錯,不能評價給别人的選擇。”

  她說:“尤其是,我們敬畏的高尚在他們的身上。”

  葉無坷點頭。

  是啊,他們已經是一座山了。

  少年小辮兒,不,少年唐去甲在答應了父親去大慈悲的時候,他就是一座山了。

  少年唐去鱗在選擇默默的跟着弟弟去大慈悲山,且在大慈悲山上獨住的時候他也是一座山了。

  而他們的父親,在告誡家人不許入仕的那一刻,更是一座這人間至高無上的山了。

  這樣的家風之下,唐家的人可能會在别人眼中浪費着他們的才華和天賦。

  可在他們自己眼中,他們行得正坐得端無愧于心亦無愧于天地。

  “明天我要去去大伯家裡。”

  葉無坷說:“我卻不知道該帶什麼禮物。”

  高清澄:“帶個侄兒媳婦就夠了。”

  葉無坷笑了。

  高清澄也笑。

  兩個人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比天生的星辰還要璀璨。

  屋子裡,扶着阿爺躺下後束休給阿爺把被子蓋好:“入冬了,被子換了厚的,蓋着會有些沉,要是睡着不舒服你就叫我,我就起來訓你。”

  阿爺說:“你現在比姜頭嘴都碎。”

  束休:“他拿什麼和我比?”

  束休嘴角一揚:“上次街坊四鄰比試針線活,大大小小的一群女人誰是我對手?”

  阿爺:“你牛,你多牛,你那麼牛怎麼沒從哪大大小小的一群女人裡找個媳婦兒回來?”

  束休:“她們的針線活兒連我都比不過,憑什麼嫁給我?”

  阿爺:“......”

  阿爺:“姜頭孩子都能跑了,你和蒜頭估計着還打光棍呢。”

  束休:“睡你的覺吧,能讓你抱上重孫子就得了呗,你管是什麼頭呢。”

  他吹熄了燭火,走出阿爺房間的時候,看到了他挂在牆上的那把劍,還有一杆槍。

  隻是看了一眼,他便拎上桌子上的酒壺走向門口。

  那劍,那槍,早就在牆上了。

  他也在台階坐下:“什麼時候走?”

  葉無坷:“嗯?去哪兒?”

  束休看了他一眼,并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舉起酒壺幹了一口。

  葉無坷歎道:“以你的智慧在家哄老頭兒确實有點委屈了。”

  束休:“你那是放屁,你以為應付那老頭兒容易?他在無事村也這麼花心的嗎?一把年紀了,最近三個月失戀了三次!”

  葉無坷:“為啥失戀?!”

  束休:“你難道不應該譴責他的行為?”

  葉無坷:“我八卦,我更想知道他失戀是誰甩了誰。”

  束休:“都是單戀。”

  葉無坷:“那沒勁......”

  高清澄剛剛提起的精神,也有點下去了。

  “都是單戀,怪不得阿爺有個無事小慫的孫子,原來根在呢。”

  束休眼神亮了:“展開說說?”

  高清澄:“展不開。”

  束休:“那就别說他小慫了,你也沒好到哪兒去。”

  高清澄擡頭望月。

  葉無坷說:“知道都瞞不住你們,可不知道你們個個都賊精賊精的。”

  他拿起酒壺喝了一口。

  “陛下說,黑武的事暫時交給關外月去處理,關尚書在外交上比我優秀的多,在頭腦上比我靈活的多,可他不能打。”

  束休點了點頭:“關大人的事我聽說過一些,那是當年在西域和諸國談判的時候能罵死幾個的厲害人物。”

  他喝了口酒:“可黑武人不是西域人。”

  束休看向葉無坷:“所以你打算偷偷去?”

  葉無坷:“是啊,偷偷去,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我現在種下了種子,可我也不知道是瓜還是豆。”

  “關尚書在談判桌上無敵,陛下也一定會安排很多高手在暗中保護,打起來有人保護,跑起來有人幫助,可終究不如我這樣能打能跑的。”

  他看向束休:“問你件事。”

  束休:“什麼?”

  葉無坷:“上次我們去過的疏勒,把地方選在那兒怎麼樣?”

  束休想了想,點頭:“可以,疏勒上次被打的半殘,對大甯已經怕到骨子裡,也是漠北第一批宣誓向大甯效忠的小國。”

  “疏勒距離北境邊關也不是很遠,而且在疏勒四周都有向大甯稱臣的國家,真有事,進退都有路。”

  他看向高清澄:“郡主應該比我更了解現在的疏勒。”

  高清澄:“當初在疏勒建了貿易市場之後,我們就安排了駐軍,隻是後來因為疏勒人首鼠兩端,大甯把貿易市場從疏勒轉走之後,駐軍就沒了。”

  她想了想後說道:“距離疏勒最近的是漠北都護府在北境設立的哨所,不過駐軍應該不會超過百人。”

  葉無坷道:“雖然大甯特設的貿易市場搬走了,但很多生意人還是習慣了在疏勒做交易。”

  “黑武人也會混在這些商隊裡,采買從明面上買不到的大甯貨品,在疏勒和黑武人見面最方便。”

  高清澄點頭,葉無坷的判斷沒錯。

  束休也點頭。

  他說:“我明天去見見徐勝己,我們在疏勒那邊應該還有幾個自己人在。”

  葉無坷笑了:“這次我是真的打算一個人去,請你的朋友在遠處接應我一下就好,又是我就跑,跑了有人接......美哉。”

  束休:“你想把黑武禍害成什麼樣?非要去?”

  葉無坷:“大甯未來幾十年内最大的敵人還是黑武,而現在黑武需要和大甯在一場交戰之中獲勝且是大勝才能重振士氣。”

  “哪怕黑武其實更應該修養,珈邏也不會不打這一仗,打了,矛盾在外,不打,矛盾在内。”

  “我需要讓珈邏坐不穩皇位,還要逼着她打這一仗且要打輸,最好因此而導緻黑武内亂......”

  “我需要黑武有至少三年的内戰。”

  他看向束休:“黑武有三年内戰,大甯就有三十年發展,三十年後,打不打是大甯說了算了。”

  說完這句話他看向高清澄:“我肯定是你的,但我現在還不能全是你的。”

  他再次看向天空。

  “我這種人,應該算蠢吧。”

  喃喃自語的年輕人,眼神裡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的是他的純善。

  這純善,不是單指的對誰。

  “我記得三奎哥說過一句話,村子是大家的,人人都隻顧自己的話,哪裡還有村子?可村子其實也用不到人人都隻想着村子,這個世上九成九的人隻要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就夠了。”

  “剩下那百分之一的人......手拎着,肩挑着,拖着,拉着,拽着,推着,護着......他們是這個命,是幹這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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