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長的笑聲會讓人心安,皇帝其實不是想從老院長這得到什麼共鳴,他隻是需要傾訴。
任何人都需要傾訴,可這世上絕大部分人都不會傾訴。
可能女人還好些,她們會把喜歡的和不喜歡的東西都分享給姐妹。
男人之間的交流往往并不會推心置腹,哪怕被朋友看出有心事大部分時候也都憋着不說。
如果人生能有一二個可言無不盡的好友,是一輩子的福分。
皇帝把這些心裡話告訴老院長的時候,老院長就知道這個孩子心裡也憋悶。
男人不會輕易把自己的苦處說給兄弟聽,更不會輕易把自己的苦處說給女人聽。
從這一點來說皇帝還算是好的,他和自己孫女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是無話不談。
“葉無坷把遼北道的髒活累活都幹完了,這時候選一個老臣去那邊收拾殘局整頓民生也是重拾威望。”
老院長一邊走一邊說道:“原本都在罵葉無坷心狠手辣的遼北道百姓,扭頭就罵陛下卸磨殺驢。”
“葉無坷離開遼北道,老臣接管,民生逐漸恢複,朝廷重得信任,老臣重得信譽,唯獨你陛下和葉無坷還是挨罵的人。”
“可事情的毀譽從來都不是在一時之間,将來人們醒悟過來會把葉無坷捧上天的。”
皇帝:“也會把朕捧上天的。”
老院長笑:“那是必然。”
皇後高高昂起下巴:“旺夫!”
老院長說:“遼北道的事情有個收尾,你這二十年的布局也就到了收尾的時候。”
皇帝嗯了一聲:“差不多是時候了。”
老院長問:“打算什麼時候讓執念接過你手裡的責任?”
皇帝說:“這些大事收尾的就是持念,讓他以太子身份在各處走一走,得人心,将來才能坐的更穩。”
“等他從各處巡視回來,朕挑個好日子就把皇位傳給他了......都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朕不一樣,朕養的這個兵可不是隻用一時的。”
老院長笑了笑,然後問:“隆期待呢?”
皇帝說:“隆期的事和他母親的事,早晚都會讓百姓和朝臣們也明白一個道理。”
老院長:“隆期有沒有話說?”
皇帝道:“他有很多話說,一直在和朕說,和皇後說,但他最後要說的那些話,終究是要對天下說。”
老院長嗯了一聲。
他走到亭子不遠處,示意可以歇歇了。
老人家雖然精氣神都好,身體也好,可走了這麼久也還是有些累。
高皇後扶着老人家在亭子裡坐下,這時候老人就不會固執的不讓人扶着自己。
畢竟起來坐下的時候,膝蓋還是有些不給他面子。
好在,老人們晚年的面子,都是子女給的。
如果老人們在人生之後的臉面子女都沒能給,世上人心裡的路就還有很長一段要走。
走到下一代也老了的時候,也需要子女給自己最後一段體面的時候,大概就好些了。
“冀州那邊的事怎麼回事?”
老院長此時忽然問了一句。
皇帝在老院長身邊坐下:“冀州的事朕也有些沒看清楚。”
老院長疑惑:“陛下都沒有看清楚?”
皇帝說:“燕山老營的人不該有什麼問題,這些年黃八兩他們每年都給朕寫信,他們怎麼活日子,怎麼做生意,不用廷尉府的人盯着他們也會跟朕說的清清楚楚。”
“就連他們重修燕山老營的事朕也是老早就知道的,而且還回信把他們罵了一頓,他們也都聽了朕的話,就沒再花更多銀子去做那些事。”
“張湯總是會把那些不讨喜的事擔起來,廷尉府對冀州那邊的人盯的也不是不嚴密,可或許是......盯錯人了?”
老院長點了點頭:“如果不是燕山老營的人,那就是盯錯人了,那個在背後謀私的人,能把燕山老營都當一層殼,也是個人物了。”
他看向皇帝:“四頁書院的人也不用太擔心,從書院裡出來的也都會覺得和我親近,和陛下親近,所以行事做人那面高調些,也驕傲些。”
“可他們大部分都不會做什麼徇私舞弊的事,四頁書院那一批人我是清楚的,他們根骨裡都高傲,也都想做實事做大事。”
“正因為他們驕傲,他們對自己下邊的人看管的也頗為嚴苛,尤其是唐旭的事出了之後,大家管孩子都管的比以往都嚴苛了。”
高皇後說:“這就是有點奇怪的地方了,不是四頁書院的老人,不是燕山營的老人,還能是誰。”
皇帝都不得不感慨:“這個人,一層一層套殼,确實是個人物。”
“是啊。”
老院長掰着手指頭算:“你看這個人把多少人都套進去了。”
“套進去的還都是這世上能讓人信的殼,就算是給他背鍋了大家都覺得不是背鍋。”
“舊楚的餘孽是一層殼,這層殼可好用的很,做什麼壞事往舊楚餘孽身上推一推,終究是不錯的選擇。”
“朝廷調查,查到舊楚餘孽這一層也就覺得查對了,就算是百姓們知道,聽說是舊楚餘孽作亂也會想着那就原來是如此。”
“舊楚這群人真是天生背鍋的好選擇,而且背上就是實實在在,連查案的人和聽故事的人,都覺得他們不會被冤枉。”
老院長看向皇帝:“第二層殼是?”
皇帝回答:“不是說分第一層和第二層,是一直都套着很多層。”
“撥開一層讓人信服一層,就算是他們不小心又露出破綻了,再撥開一層還是讓人信服的。”
“比如西蜀道的唐門,和當初那些楚國舊臣是一樣的心思,所以有什麼事往唐門身上推一推也沒錯。”
“然後是江湖上那些專門做暗道生意的,倒賣消息,倒賣人口,倒賣糧食,倒賣藥材茶葉,甚至倒賣兵器甲械。”
“可套上這些殼考驗的是操作,想到套這些殼固然聰明可隻是一般聰明,因為這些殼,就在那擺着呢。”
“能把徐績都套進去......”
皇帝都不得不感慨一聲:“這個背後的家夥連朕都有些刮目相看。”
高皇後道:“不過小橘子到了冀州,剝開的應該就是最後一層殼了。”
老院長點了點頭:“小橘子應該不會出錯,那個孩子穩的連我這把年紀的人都覺得她比我閱曆深厚。”
“都說年長的人經驗多做事沉穩,小橘子的沉穩是能讓一群跟着你打江山的人都得心悅誠服的沉穩。”
他看向皇帝:“小橘子和葉無坷的婚事你們聊過沒有?”
高皇後笑道:“當然聊過啊,那兩個小的成親的時候肯定是要熱熱鬧鬧的。”
皇帝:“嗯!”
老院長:“别拖太久,我雖然身子還硬朗,可你們也别把我當小夥子熬,我也快一百歲了。”
皇帝:“呵呵,天道好輪回。”
老院長:“什麼意思?”
高皇後:“當年吧,有幾個老人家,說我和陛下不能早早的成親,尤其是不能早早的同房,因為那樣會壞了陛下的運勢。”
她看向皇帝:“是這麼說的吧?”
皇帝:“大差不差吧,反正就是有幾個老頭兒不讓咱倆睡覺。”
老院長:“第一,你現在是皇帝,說話能不能别還像是小時候一樣粗俗,第二,冤有頭債有主。”
皇帝:“我師父已經走了好幾年,我難道還能在上墳的時候罵他?”
老院長:“死人不罵你罵活人?死人不會真的泉下有知,你罵他也沒事,他也不會托夢罵你,但我活着,且依然還能不讓你倆同房。”
高皇後:“......”
皇帝:“罵死人不道德。”
老院長:“罵你媳婦的爺爺你就道德了?你罵死人不道德但死人不知道,我是個教書的,誰不道德我未必能讓誰身敗名裂,但誰罵我,我能讓誰身敗名裂。”
皇帝嘿嘿笑。
老院長說:“小橘子是我唯一想看着成親的小輩兒,你們得讓我看到。”
皇帝:“持念呢?隆勢呢?朵兒呢?”
高皇後:“夏侯家的小子,澹台家的小子,還有......”
老院長:“都想都想,我就是倚老賣老一回,就是想拿我這歲數壓一壓你們,你們能不能尊重一下我這快一百歲的人?”
皇帝:“就看不慣你們這些歲數到的仗着歲數大就......”
他看了看老院長,老院長已經在摸拐棍在哪兒呢。
皇帝不說了。
“冀州的事盡快有個了解,葉無坷那個孩子......”
老院長看向皇帝:“該讓人家歇歇就讓人家歇歇,等他和小橘子把冀州的事辦完後就回來成親,然後給人家一段時間休息。”
“讓他們去天下走走看看,不是為了朝廷辦事的那種走走看看,就遊山玩水,兩個孩子辦了這麼多事,最大的獎勵就是讓他們歇歇。”
皇帝說:“歇歇?那是一點兒都歇不了的。”
他對老院長道:“那個家夥自己都歇不下來,他在遼北道辦那麼大的案子都沒讓他把勁兒都使了,他還給黑武汗皇寫信呢。”
老院長:“給誰?”
皇帝:“黑武汗皇闊可敵珈邏,才當上汗皇的,是闊可敵正我的女兒。”
老院長:“泡她啊?”
皇帝:“剛才是誰說讓朕說話别那麼粗俗的!”
老院長:“我又不是皇帝,我不用裝。”
皇帝:“你還是院長呢,四頁書院和雁塔書院的雙院長。”
老院長:“我講課的時候還罵街呢。”
皇帝:“......”
老院長說:“給黑武汗皇的事又是怎麼個事?”
皇帝把葉無坷的想法簡略的和老院長說了一遍,老院長聽着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那孩子腦子裡是有大坑嗎?”
他問皇帝:“一坑接着一坑的。”
皇帝:“天賜給大甯的福将。”
老院長:“天賜給大甯的福将,你就福将一個人禍禍?”
皇帝:“等黑武的事有個了結吧,是他自己找的事又不是朕強塞給他的。”
“等珈邏的事葉無坷辦完了,朕就給他和小橘子主持大婚......”
皇帝看向皇後:“媒人的事你争取到了嗎?”
皇後一握拳:“手拿把掐!”
皇帝有些擔心:“這麼穩的事不能壞在你手裡吧?”
皇後:“呸呸呸!陛下請說人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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