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生來就不一樣。
如葉扶搖。
上次帶着兩千四百騎兵就能沖陣破營,就能直沖突玉渾王庭如沸湯潑雪。
所以突玉渾大将軍松客蓮步怎麼可能不做防備?
那個年輕的甯國将軍已是他心中夢魇。
布置了将近五千騎兵在飛來山城方向始終沒動,等的就是葉扶搖的那支令人畏懼的甯軍精騎。
作為領兵将軍,松客蓮步絕對是合格的,他想到了所有可能,也做出了所有應對。
哪怕是以将近二十萬兵力進攻甯軍大營裡不滿萬人的隊伍,他還是全力以赴且不失謹慎。
可他遇到了生來就不講道理的人。
還是三個。
一個葉扶搖,一個葉無坷,這兩兄弟都如妖孽。
還有一位大将軍高真。
松客蓮步早就聽說過高真的威名,但他還是不夠了解。
高真那是在舊楚混亂時期,天下大亂之際,十幾歲就被将軍羅境看重收在帳下,之後就一直是羅境軍中的先鋒将軍。
高真在年輕時候确實因為沖動而犯過錯,可他一輩子也隻有那一次大錯。
松客蓮步可憐,就可憐在他以一己之力對抗三個大将軍之才的敵人。
他預料到了那個葉扶搖會來,但他沒有預料到葉無坷會有一萬多騎兵。
情報之中,葉扶搖隻是一個五品将軍,怎麼可能領兵一萬多人?還都是騎兵?
要想擊敗大甯當然要先了解大甯。
松客蓮步這幾年來始終都在研究甯軍,從軍隊配置到将軍層級。
五品将軍,按理說手下最多有一千二百戰兵,能帶兩千四百人,已經足夠說明葉扶搖的特殊。
可當他用千裡眼看到那支騎兵隊伍前邊飄揚大旗的時候才明白,自己又被騙了。
那大旗上飛揚的雲麾将軍四個大字,明明白白的告訴他:葉扶搖不是正五品将軍,而是從三品雲麾将軍!
此時此刻,松客蓮步才反應過來。
在此之前有很長一段時間,甯軍都缺少戰馬所以騎兵更為金貴。
同樣率領一千二百人一營隊伍的戰兵将軍,步兵是正五品,騎兵将軍就可能是從四品甚至可能是正四品。
率領一萬多名騎兵的葉扶搖是從三品雲麾将軍,又有什麼奇怪的?
就在他震撼的時候,他留下來戒備甯軍騎兵的近五千騎兵已經被葉扶搖的一萬兩千精騎一戰沖碎。
“分兩千人下馬攻城。”
葉扶搖帶兵沖開突玉渾騎兵隊伍之後将面甲推上去下令:“上了馬你們是最優秀的騎兵,下了馬就是最優秀的步兵,拿下飛來山城,截斷突玉渾人退路,這一戰,攻城者功高!”
一句話,各營将軍紛紛争搶要去攻城。
點了兩營騎兵去下馬攻城,葉扶搖将面甲拉下來帶着大隊人馬繼續去清理戰場上殘存的突玉渾騎兵。
放在别人軍中,誰敢把寶貝騎兵這麼用?
哪怕現在大甯已經沒有那麼缺少戰馬了,騎兵依然是各軍之中的寶貝疙瘩。
讓騎兵下馬作戰,放在别人軍中那是會被罵死的。
尤其是,還讓騎兵下馬攻城!
訓練出一支善戰的騎兵太難了,每一名騎兵都稱得上是大甯帝國的寶貴财富。
但在葉扶搖軍中,騎兵就是步兵,步兵就是騎兵,所有人,必須是全能戰士。
他帳下的這些戰兵将士們,沒有一個覺得自己是騎兵所以高貴就不能下馬作戰的。
他們追求的是更高層面的驕傲。
無所不能的驕傲。
此時的飛來山城之内留守的還是當初那支幾百人的突玉渾邊軍,且沒有人指揮。
因為這支邊軍的将軍五木贊在不久之前,被葉無坷一刀腰斬。
眼看着情勢危機,突玉渾邊軍隻好把疊輪括台請上來指揮。
作為邊城守治,疊輪括台确實是最高官員了。
“大人,怎麼辦啊。”
有人急切的喊着。
疊輪括台擦着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我......我官職太低,不知道啊。”
守城的突玉渾人軍心渙散之際,甯軍已經沖到了城門口,他們沒有攻城器械,沖過來就用手裡的橫刀瘋狂劈砍城門。
無數把長刀噼噼啪啪的砍在城門上,木屑紛飛。
就靠着這樣的手段,甯軍居然硬生生将城門劈開一個洞。
戰兵前赴後繼的從洞裡鑽進去,殺出來一條皿路之後從裡邊講城門打開。
一鼓作氣!
不到半個時辰,作為城内最高官職的人,疊輪括台就被抓了。
他被押到一位甯軍将軍面前,将軍用刀指着他問:“城中是否還有突玉渾兵馬隐藏?”
疊輪括台:“我我我......我官職太低,不知道啊。”
僅僅是不到一個時辰,大甯戰兵就将飛來山城攻破。
松客蓮步正帶着人往前沖殺,想一城換一城的時候,回頭看,已見大甯的烈紅色戰旗在飛來山城的城頭飛揚。
沒有退路了。
“向前攻!”
的松客蓮步沙啞着吼道:“務必攻下甯軍邊城,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甯人拿下了突玉渾的邊城,唯有突玉渾大軍也拿下甯人的邊城,雙方在氣勢上和局面上才會形成均等之勢,後面靠着兵多突玉渾還能立于不敗之地。
且隻要雙方換城,對之後的談判也還算有利。
幸好的是看起來他的隊伍進展迅速。
畢竟城内的甯軍數量有限,他以絕對優勢兵力連續猛攻之下已有至少上萬突玉渾軍隊進入城關。
“繼續攻!”
松客蓮步的聲音越發沙啞。
必須盡快全部占領城關,不然的話等葉扶搖那支騎兵從後邊兜過來他的人必會死傷慘重。
當突玉渾的軍隊有超過兩萬人進入城關後,向前突進的速度忽然就變得慢了下來。
“怎麼回事?!”
松客蓮步大聲喊着:“派人去前邊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停下來!”
城關已經堵的水洩不通,城門洞連隻蒼蠅都不一定能順利飛出去。
人擠人的情況下,後隊像是淤積在河道口的淤泥堵在那,前隊進去了也被堵住,就這樣進退不得。
松客蓮步連續下令,他的傳令兵幾乎是從人群頭上上爬過去的。
等了好久傳令兵才回來,向松客蓮步禀報說城内出現大批的甯軍援兵,前軍隊伍正在厮殺,頂不上去了。
“頂不上去也得給我頂,死多少人也得給我頂!”
松客蓮步的眼睛逐漸發紅。
就在這時候,甯軍騎兵的馬蹄踏地之聲越來越近。
松客蓮步回頭看過去,那面雲麾将軍的大旗距離他的大軍後隊已經隻剩下不到一裡遠了。
按照他的軍令,後軍其實已經做好了應對沖擊的準備。
上次被甯軍精騎突襲之後,松客蓮步痛定思痛,按照中原人對付騎兵的手段,他重新編排了一支隊伍專門用來抵禦騎兵。
大概一萬人左右的隊伍,用長長的削尖了的竹竿作為武器,以密集的隊形陣列,阻擋騎兵進攻。
隻要甯軍騎兵還敢硬沖,這支特别的長槍隊伍就能讓騎兵死傷慘重。
然而,他還是低估了葉扶搖。
葉扶搖有一萬多騎兵,但并沒有選擇硬沖。
騎兵隊伍在距離突玉渾槍陣大概三十丈的時候隊伍轉向,從直沖轉為橫向幾乎擦着槍陣過去。
雙方最近的距離,不到三丈。
然後每一名大甯精銳的騎兵都用連弩招呼突玉渾人。
像是一條巨大的能彈射出無窮鱗片的長龍,一掃而過的,突玉渾的槍陣就被硬生生的扒掉了好幾層。
葉扶搖并不打算直接進攻。
他要做的,就是靠着騎兵強大的機動能力用來回兜轉的戰術,圈住突玉渾大軍的後隊,不讓這支敵軍又後撤的可能。
他隻要保證突玉渾人出不去就夠了,接下來的事就交給大将軍高真的那四萬多名剛剛才從白蒲下來的渾身都是殺氣的狼猿。
突玉渾人沒有在對的時機向大甯露出獠牙。
除了這個時期,大甯在任何時期都不可能保持一支人數超過五萬的狼猿特種戰鬥邊軍。
造價太過昂貴,訓練又太過嚴苛。
如果不是大甯皇帝陛下要平定南疆,莊無敵和高真也不可能訓練出這麼大規模的狼猿隊伍。
到了和平時期,能保持一萬多人的狼猿隊伍配置就已經足夠了。
倒黴的突玉渾人,面對的是莊無敵和高真用十年時間打造出來的南疆最強兵種。
這些狼猿訓練出來太難了。
他們都不是從壯年招收進來的,絕大部分被挑中的士兵都是在十三四歲就進入隊伍集訓。
十年來,超過六十萬少年被選拔進入狼猿大營訓練,一年後淘汰了超過四十萬人,三年後又淘汰了幾萬人。
五年後,這支狼猿的規模基本固定了八萬人左右。
十年後,這支隊伍都是二十三四歲的年輕人,經過了十年的艱苦訓練,不管是戰鬥技巧,配合,還是必勝之決心,都是最巅峰時期。
十年練兵,為的就是讓大甯南疆再也無人敢惹。
征服白蒲之後,高真将一部分狼猿留在白蒲戍守,四萬五千狼猿被他調回來,就等着和突玉渾人開戰。
現在,第二次檢驗狼猿戰力的時候到了。
大将軍高真從城牆上下來,帶着他的親兵營像是一柄利刃戳進了突玉渾人的隊伍之中。
“我大旗所在,便是你們追随的方向。”
高真一把橫刀在前,遇神殺神,遇魔屠魔。
進入關内的兩萬多名突玉渾士兵,進是一步也進不了了,退,也是一步也退不了了。
他們身前是讓他們無比恐懼的魔鬼,是一群根本不像人類的殺戮機器。
他們身後是淤堵在城門口的同袍,死死的把他們擋住了。
屍體以鐮刀割草的速度鋪滿了整座關城,狼猿戰兵踩着突玉渾人的屍體繼續向前。
突玉渾人真的是吓怕了,可跪地投降也換不來一條活路。
皿腥味沖天而起!
從關内殺到關外。
當大将軍高真第一個從城門裡殺出來的時候,他身上像是有無數條細小的溪流一樣,皿液流淌。
“今日有敵踏入我大甯疆域,不把敵人屠盡是我狼猿之恥!”
高真打不向前。
天地變色。
一場殺戮從白天到黑夜,從黑夜又到白天。
突玉渾人進退無門,求生無路。
這場注定了會載入兩國史冊的大戰持續了将近二十個時辰,最終的結果是......突玉渾二十萬大軍,盡屠。
十幾萬人死于戰場,幾萬投降的突玉渾人也被斬首。
大甯将這一戰稱之為:鹿跳關大捷。
突玉渾人将這一戰稱之為:飛來山之戰。
二十萬突玉渾大軍的滅亡,将直接導緻突玉渾人在未來多年之内都不可能再有實力與大甯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