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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五章透底

天下長甯 知白 8488 2025-06-04 10:56

  羅擎天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博赤厲,因為在他印象之中博赤厲也真的不算有多高地位的人。

  博赤厲的地位,在很多年前就已經逐漸淡泊了。

  當年大将軍在江南的時候,手下兵精糧足。

  江南之地富庶,若大将軍唐匹敵真有異心确實可以占據江南以自立。

  當時很多人都動了這個心思。

  道理很簡單。

  大将軍不動心思,大将軍可以是大将軍王,可以是天下第一功臣。

  可他們呢?他們跟着大将軍就是大将軍手下的兵,他們若是跟着一位帝王他們還是兵嗎?

  博赤厲就是第一個站出來說這些話的人,且不是私底下與大将軍說。

  他是在大帳之中,當着上百位将領的面把話說出來的。

  其實,他說出的是很多人的心聲。

  當時的情況,甯軍當之無愧的首領李叱在北疆抵抗黑武入侵根本無力南下。

  而大将軍唐匹敵麾下千軍萬馬勢如破竹。

  那時候,北方疲敝,根本就不可能成為立足之地。

  而江南,足以讓唐大将軍的兵馬更為強大也能迅速的積累财富。

  隻要大将軍當時答應了,那在場的人誰不是公卿?

  可大将軍沒答應,還把博赤厲逐出了軍隊。

  自此之後,果然沒有人再敢當着大将軍的面提及此事。

  可不敢是不敢,真的沒有人想了?

  立國之後,唐大将軍嚴令遣散舊部,甚至定下了一條他軍中将領為官不可超過一任的不公平的規矩。

  這讓很多人憤怒。

  然而他們并未想過,大将軍是想救他們。

  立國之後,有多少雙眼睛在盯着他們?

  這些人說過什麼,做過什麼,甚至私底下議論過什麼真的不會傳揚出去?

  陛下可以既往不咎,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可朝臣呢?

  若朝臣拿到證據在大殿之上把這些事說出來,陛下追究還是不追究?

  不追究是陛下對唐大将軍的信任,是對老部下的寬仁。

  可于法度來說又是什麼?

  陛下之所以答應了大将軍的請求,何嘗不是在保全這些功勳舊臣。

  可這些人不會想到這一層的,就算想到了也不會承認。

  他們隻覺得這是不公平。

  就因為他們是唐大将軍的舊部,陛下就不用他們!

  其實,早有端倪。

  想想大将軍的義弟唐安臣。

  怎麼就家破人亡了?

  有心之人無法利用唐匹敵,所以就将目光投向了唐匹敵的弟弟唐安臣。

  很多事,絕非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博赤厲看向羅擎天笑道:“為了做大事,很多人都可以犧牲,而我們自己兄弟當然不能白白犧牲,要死,也是送那些搖擺不定的人去死。”

  “尉遲萬年因為做官做的久了,早就不是和兄弟們同心同力,他一直都想着給自己留後路......”

  “可是我們這些人自從立誓那天起,就不該還想着後路,我們就之内一鼓作氣的往前沖!”

  他盯着手裡的茶杯。

  “其實很早之前我們的計劃并非如此,我們的希望也沒寄托在另立新主上。”

  “我們想接觸太子殿下,想借助太子之力,在他登基之後,重新其中咱們這批有功的老臣。”

  “也不知道是陛下太過聰明,還是太子殿下太過聰明,他一直都不與朝臣接觸,而是隐匿行蹤在外漂泊。”

  “我們努力了很久之後才明白,想走太子這條路沒有任何可能。”

  “那......就隻能是把太子放棄了。”

  博赤厲道:“我這些年看似隻是在燭舞峰上潇灑快活,實則京城之内的舉動都在我眼中看着。”

  他對羅擎天說道:“老兄弟們我不會放棄,但搖擺之人我不會容忍。”

  他說:“實話告訴你吧,就算是當初與尉遲萬年志氣相投的那幾位大将軍,對尉遲萬年也很失望。”

  羅擎天臉色有些發白:“可......我們不該這樣對待自己人。”

  博赤厲一怒:“什麼叫自己人?你,我,為了我們的目标一同努力一起拼命的才叫自己人!”

  他指向門外:“尉遲萬年算什麼自己人?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跟我們在一起走這道獨木橋。”

  “他還盼着能做東疆大将軍呢!”

  博赤厲道:“我再告訴你一句實話......定下讓尉遲萬年當替死鬼的,就是當年與他兄弟相稱的那群将軍們。”

  羅擎天的臉色越來越白:“可......我們發過誓的,我們不會出賣兄弟,不會......不會由着那些商人說了算。”

  “我說過了!”

  博赤厲怒道:“他們不是我們的兄弟!”

  他起身走到羅擎天面前,拍了拍羅擎天的肩膀。

  “兄弟,你怎麼這麼幼稚。”

  他拍打羅擎天肩膀的時候說道:“你身上的甲胄是哪兒來的,你用的兵器哪兒來的,燭舞峰上的物資補給是哪兒來的?”

  “你在冰州城裡養了三個女人,養女人的錢是哪兒來的?你早早就把孩子送去了兖州,養孩子的錢又是哪兒來的?”

  見羅擎天說不出話來,博赤厲語氣便緩和了些。

  “你放心,用這些商人隻是權宜之計。”

  “商人,自古以來就是投機取巧之輩罷了,現在我們用得到就給他們點希望,将來會收拾他們。”

  羅擎天低着頭:“那......以後怎麼辦?”

  博赤厲道:“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你先暫緩攻城積累器械等待援兵,尉遲萬年不敢再做縮頭烏龜。”

  羅擎天還是低着頭:“我不是問過幾天怎麼辦,我是問以後......”

  “什麼以後?”

  “幾年後,幾十年後,百年後......後人會怎麼評價我們,會怎麼看待我們的子孫後代?”

  “呸!”

  博赤厲怒道:“我們成事,我們就是說話的人,天下百姓,不過是聽話的人!”

  羅擎天猛然擡頭:“可陛下之所以得天下就是因為敬重天下百姓,而不是愚弄天下百姓!”

  博赤厲道:“那你就去陛下面前告狀吧。”

  羅擎天張了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博赤厲道:“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們除了一往無前的繼續走還能怎麼辦?難道此時收手,天下百姓就不罵我們了嗎?”

  羅擎天最終也隻能是長歎一聲。

  “輸了更挨罵。”

  博赤厲道:“所以隻能赢。”

  他轉身往外走:“我會去其他人商量後續之事,你隻管在這等着援兵。”

  羅擎天答應了一聲,可心中卻震蕩難平。

  出了軍帳之後,博赤厲低聲吩咐自己親兵:“讓人死死盯着羅擎天,他有些害怕了。”

  親兵問道:“若他......不敢再攻城呢?”

  博赤厲道:“毒死他。”

  說完後加快腳步向前。

  與此同時,距離冰州還有大概二百餘裡的虎跳山。

  山下,尉遲萬年背着手擡頭看着山上風景。

  幾輛馬車前後到達營地,從馬車上下來幾個看着就氣度不凡的中年男人。

  年長者大概五十歲左右,年紀輕一些的大概四十歲上下。

  這些人雖然穿着不同口音不同,但他們行走之際依然保持着從軍時候的威嚴挺拔。

  當尉遲萬年看到他們的時候,難得的露出些真心笑意。

  他快步迎過去:“路上都辛苦了。”

  那幾個人和他開了幾句玩笑,幾人便結伴往山上走。

  “遼北道的事其實不必那麼擔心。”

  年紀最大的那個中年男人笑了笑道:“本就是計劃之内的事,看似不順實則格外順利。”

  尉遲萬年道:“伯來兄,你知道我擔心的從來都不是遼北道的事。”

  被稱為伯來兄的人,曾是大将軍唐匹敵麾下一名将軍,名為楚伯來。

  此人在立國之後獲封侯爵,但和其他人一樣,調任地方做了一任道丞之後就歸隐還鄉。

  道丞,從二品,幾乎可以稱之為官員之巅峰。

  可惜的是,這巅峰對于他們來說實在是有些短暫。

  “你擔心的是長安。”

  楚伯來一邊走一邊語氣溫和的說道:“擔心的是徐績?還是太子來不來?”

  尉遲萬年道:“徐績明顯靠不住,我當然不擔心他,從一開始我也沒信過他。”

  “大事之前,徐績突然把自己送進廷尉府昭獄,明顯就是要躲起來。”

  “原本想指望他在這個時候力勸太子來遼北,他卻早早把自己關進囚籠......這種人,永遠都不能信任。”

  他停頓一下後,語氣更加為難。

  “可恰恰是因為徐績進了昭獄,現在朝中還有誰能把這風吹起來?”

  楚伯來道:“你就是不踏實,也是在怪我一直沒和你透底。”

  他腳步停下。

  “萬年兄,今日我不妨告訴你一句實話,我們也從來都沒有信過徐績,更沒有信過溫貴妃。”

  “徐績也好,溫貴妃也罷,此前被朝廷察覺到的種種,都是我們擋在自己身前的替死鬼。”

  “徐績如果不貪,溫貴妃如果沒有那麼的妄念,我們這些年在各地的生意早就被廷尉府盯上了。”

  “我們借着徐績借着溫家的殼,讓他們頂着罪,而我們一直都在積累力量。”

  “這些你都明白,你不明白的......”

  他擡起手拍了拍尉遲萬年肩膀,和遠在二百裡外的博赤厲拍了拍羅擎天的樣子一模一樣。

  “朝中我們不止有一個徐績,我們有很多人,多到你超乎想象。”

  “朝外我們也有很多人,一樣是多的你超乎想象......”

  尉遲萬年問:“到底能不能給我交個實底,都有誰?怎麼做?”

  楚伯來搖了搖頭:“還不能都告訴你,但你大可放心。”

  另外一個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笑道:“萬年兄你到底是在害怕什麼?這些年我們東奔西走冒着殺頭的風險都沒怕過,反倒是你總是怕這個怕那個。”

  尉遲萬年歎了口氣:“非我貪生怕死,而是你我隻有一次機會。”

  那中年男人笑道:“一次機會就夠了,在李叱面前能有一次機會的人哪有那麼多。”

  “李叱的對手有很多,做過他一次對手的多到數不清,那些人,是他對手但他給機會了嗎?”

  “沒有!從來都沒有!”

  此時楚伯來道:“所以我們還是要感謝大将軍,若非是李叱對大将軍的信任,當年對我們這些人哪會如此寬仁。”

  “李叱不想壞了他自己的名聲,就是他給了我們一次機會......”

  他往山上看了看:“上山總是難走,可上去了就别樣不同。”

  尉遲萬年歎道:“我是擔心太子不來,他不來,一切都是夢幻泡影。”

  楚伯來笑了:“他怎能不來?安心,一切都在掌握。”

  片刻後,他補充一句:“就算他不來,難道長安城裡就沒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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