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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你行

天下長甯 知白 7902 2025-06-04 10:56

  為了應對日漸繁雜也日漸重要起來的外務諸事,大甯皇帝陛下決定在雁塔書院建立四海堂。

  四海堂最為主要的職責就是為鴻胪寺培養人才,這對于大甯的教育事業來說是很新鮮也很重要的一件事。

  尤其是最近幾年,大甯在外交事務的用人越發顯得捉襟見肘,一個嶄新的帝國,外交人才的培養基本上是從零開始。

  如關外月這樣的人在鴻胪寺極為少見,而作為曾經的鴻胪寺卿,趙泛舟幾乎很少接觸國外的人,經驗還不如關外月老到。

  如葉無坷這樣的,在鴻胪寺之中就是大寶貝兒了。

  去了漠北,去過西疆,還去過渤海,論去過的地方之多,除了關外月之外竟無一人能與他相比。

  大甯之前的楚國,在外務事上的應對策略就是被動的。

  域外之人若要來,那自然會拿出十分的熱情來接待,以中原之文明,哪怕來的使臣出自再小的國家,也是以極高規格接待。

  可大甯立國之後就不打算這麼幹了,鴻胪寺的地位越來越高就恰恰說明了大甯皇帝陛下的性格。

  主動些。

  大甯皇帝李叱從來都不是一個被動等着的人,如果是的話他怎麼可能創造出如此繁盛強大的甯國。

  黑武人打算在政治經濟軍事各方面都将大甯徹底鎖住,所以大甯皇帝就一定要破開這個局,非但要破,還要漂漂亮亮的破,在破局的同時,更要讓大甯的國力越發強盛,讓大甯的地位越發重要。

  所以四海堂在這個時候建立,意義深遠。

  從大甯開始重視外交的那一刻起,大甯開疆拓土的事就不僅僅是靠着戰無不勝的大甯邊軍了。

  文人,可護國,亦可開疆!

  可葉無坷萬萬沒有想到四海堂的第一任院長,同時也是挂職雁塔書院副院長的人會是他。

  十八歲的少年聽張湯說完這件事之後愣了好一會兒,顯然還有些适應不了這新的角色,少年眼神裡一閃而過的,是在擔心他難以勝任。

  “你如果有什麼困難可以現在提出來。”

  張湯看着葉無坷語重心長的說道:“若你現在不提,等你接了這個差事之後再提的話就晚了。”

  葉無坷道:“困難沒有,疑惑有幾個。”

  張湯道:“問。”

  葉無坷:“随便問?”

  張湯點頭:“随便問。”

  葉無坷深吸一口氣,站直了身子大聲問道:“四海堂的院長和挂職書院的副院長是領一份月俸嗎?”

  張湯一怔。

  葉無坷更理直氣壯的說道:“如果不是領兩份月俸的話那我拒絕。”

  張湯道:“這是陛下旨意,你沒有辦法拒絕做四海堂的第一任院長,當然,以後若有更合适的人選會替換你。”

  葉無坷道:“我不拒絕做四海堂的院長,我拒絕挂職書院副院長。”

  張湯問:“很堅決?”

  葉無坷:“心如堅鐵。”

  張湯問:“要是給兩份月俸呢?”

  葉無坷:“心都被您融化了呢。”

  張湯:“......”

  葉無坷賊兮兮的問:“真的給兩份月俸?”

  張湯點了點頭:“身兼兩職當然就要領兩份月俸,你身兼四職那就領四份月俸,能者多勞亦多得,這無可厚非。”

  葉無坷更賊兮兮的問:“那,給我兩份月俸我能不挂職副院長嗎?”

  張湯這才反應過來葉無坷的真實意圖,這個才十八歲的少年是真想不想做那棵招風的大樹。

  多少飽學大儒都不能進書院做個教習,葉無坷以這個年紀就挂職副院長那得讓多少人嫉妒的睡不着覺?

  這其中還有許多不嫉妒,但覺得就是有些不合規矩的人反對。

  況且葉無坷向來謙遜,别看他油嘴滑舌,可沒誰比他更懂得進退,若換做别人聽聞可以有副院長的名譽,早就騎馬趕來了。

  “這是陛下的意思。”

  張湯坐直了身子後,語氣頗為嚴肅的說道:“陛下既然能給你這樣的高位,哪怕隻是虛挂其職,也是看重你的本事,你該明白陛下的心意才對。”

  葉無坷點頭:“知道。”

  張湯:“知道什麼?”

  葉無坷:“我紅。”

  張湯:“......”

  葉無坷又賊兮兮的伸手進抽屜裡抓了一顆硬糖出來,塞進嘴裡咬的咯嘣咯嘣響。

  他一邊嚼着一邊含含糊糊的說道:“陛下是覺得四海堂很重要,若四海堂的第一任院長不挂一個書院的副院長,那地位就不足以彰顯。”

  他指了指自己:“可我真要是答應了,脊梁骨都會被人戳的千瘡百孔,我知道自己有多少本事,讓我先教教未來的鴻胪寺外交官員我可以暫代其職,讓我做雁塔書院的副院長,我不幹。”

  張湯歎道:“不幹就自己上書請辭。”

  葉無坷問:“您不生氣?”

  張湯道:“是你自己放着那般榮譽不要,我生什麼氣?”

  葉無坷笑了:“您不生氣我就上書請辭。”

  張湯點了點頭道:“你自己拿主意就是了。”

  說着話的時候自然而然的把抽屜裡的糖盒拿出來放在葉無坷身邊:“為什麼這麼喜歡吃糖?”

  葉無坷笑道:“甜。”

  他把糖盒收起來,從自己的無事包也裡翻出來一個糖盒放下,那裡邊是高皇後親手做的高粱饴,葉無坷始終放在鋪子裡好好保存。

  “既然你答應了做四海堂的第一任院長,那就盡你最大的能力去做好,你做不好,丢的不僅僅是你自己的臉面,還有廷尉府和鴻胪寺的臉面,更丢了陛下臉面。”

  張湯說話的時候又自然而然的把葉無坷的糖盒收進抽屜。

  “去吧,去書院看看給四海堂暫時規劃出來的地方夠不夠用,關于你師父的事,有消息我就會派人知會你。”

  張湯看向門外:“趕緊走。”

  因為他發現葉無坷的視線又在他的書架上踅摸了,他哪裡還敢留人。

  葉無坷出來之後就松了口氣,挂職雁塔副院長這個事就算有旨意他也不能接。

  他一邊往書院那邊走一邊思考着措辭,斟酌着一會兒奏折的時候應該怎麼寫,這還是他第一次正經上疏,當然要謹慎一些。

  未央宮。

  皇帝翻看着禮部和鴻胪寺關于對四海堂的奏折,雖然都沒有明說反對葉無坷挂職雁塔副院長,可言辭之中隐隐約約的,也都有幾分這個意思。

  大太監馮元衣躬身站在皇帝身邊研墨,他看得出來皇帝心情不錯。

  “元衣。”

  皇帝把奏折放下後貌似随意的問道:“十八歲的少年,真的就沒資格做書院的副院長了?”

  馮元衣立刻搖頭道:“那怎麼能說就一定沒資格?臣孤陋寡聞卻也聽說過,周時候有十二歲拜相的奇才,大甯憑什麼就不能有十八歲的書院副院長?”

  他說着話的時候沒有看向皇帝,依然在專心緻志的研墨。

  “不說心裡話?”

  皇帝一邊伸着懶腰一邊掃了馮元衣一眼,馮元衣就忍不住笑了笑。

  “陛下這考的該是葉千辦才對,怎麼倒是逼着臣給個答複呢。”

  他把墨汁研好,微微直起身子說道:“陛下的旨意已經下去了,滿朝文武估計都被吓了一跳,葉千辦,也該是被吓了一跳才對。”

  “臣對葉千辦也不了解,可臣想着既然少年有大成,那該是個心思缜密且謙遜的人,所以臣推測他必會上疏請辭。”

  馮元衣這樣的人,怎麼會不懂得陛下就是在等着葉無坷請辭?

  滿朝文武現在隻是溫和的提醒陛下這樣不太合适,若葉無坷不請辭的話,那接下來朝臣們的反應就會變得激烈起來,指不定會吵成什麼樣。

  而這事最難受的是徐績。

  徐績為相二十年來,朝中官員不止一次上疏請求陛下恩準,為徐相挂一個書院副院長的名号,可陛下從來都沒有回應過。

  也不是拒絕,就是不回應。

  這個事歸根結底還是徐績自己授意别人上疏,作為宰相挂職個副院長也算名正言順。

  可這事說起來就沒那麼簡單,并不隻是個虛名的事。

  徐績已是百官之首,再挂職副院長那就是文人領袖。

  陛下故意讓葉無坷挂個副院長的虛銜,徐績應該難受的連飯都吃不下去。

  雁塔書院就是大甯文人心中的至高殿堂,高院長就是大甯文人心中至高的領袖。

  可高院長年事已高,早就不過問書院日常諸事,而且,近些年也不再去點評後生們的文章了。

  徐績若挂職副院長,他再多多點評一番,那這文人領袖的稱号,也會順理成章的落在他身上。

  而且,這還是徐績最真實的意圖。

  他還是在試探陛下對他的态度,試探他自己最終會是何種歸宿。

  若陛下答應了這件事,那他将來不做宰相之後就能去書院養老,陛下一直不答應,徐績心裡還能踏實的下來?

  馮元衣正說着呢,外邊就有人俯身說話:“陛下,廷尉府千辦葉無坷有本呈遞。”

  皇帝随口吩咐道:“送去給徐績過目,然後讓徐績告訴朕一聲葉無坷是想幹什麼。”

  馮元衣微微一怔,沒有理解陛下此舉的真正含義。

  内侍答應了一聲,連忙轉身小跑着去送奏折。

  大概半個時辰之後,徐績親自到了禦書房門口求進。

  到了裡面,徐績俯身道:“陛下批給臣看的折子,臣已經看過,是廷尉府千辦葉無坷的請辭奏折,他說不能任職雁塔書院副院長。”

  皇帝點了點頭:“是個懂事的。”

  徐績心裡一松,俯身問道:“那臣就按照陛下的意思回複一下葉千辦。”

  皇帝道:“不必了,原本送回去就是,不必批示,不必言傳。”

  徐績剛剛松下來的心又猛的一緊。

  可他隻能俯身回應:“臣遵旨。”

  不久之後這份奏折就送回到了葉無坷手裡,打開之後葉無坷發現上邊連一個字的批示都沒有也有些茫然。

  他猜測了好一會兒,想着大概是自己誠意不夠?

  于是第二天一早,葉無坷把重新寫好的請辭奏折再次呈遞上去。

  當天中午,這份奏折原封不動的送回葉無坷手裡。

  葉無坷更加茫然,于是又重新寫了一份。

  隔一天,這第三份奏折還是原封不動的送了回來。

  陛下不看。

  少年也是執着,連續七次上疏。

  陛下亦然,打回來七次。

  滿朝文武都知道了,葉無坷七次請辭陛下打回去七次。

  原來,連馮元衣都猜錯了陛下的心思,陛下不是想用葉無坷來敲打誰,惡心誰。

  陛下就一個意思。

  朕說葉無坷行,他就行,誰說他不行都不行,他自己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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