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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三章子

天下長甯 知白 8274 2025-06-04 10:56

  長安。

  一家普普通通到沒有任何特點的茶樓,對面有一家普普通通到沒有任何特點的酒肆。

  有個看起來斯斯文文沒有任何威脅的年輕書生坐在這品酒,但他好像并不是很認真。

  他時不時會看向大街上,一旦有漂亮些的姑娘經過他就會跟着看,眼睛随着人家走動而動,一直到漂亮女子被門框擋住。

  他好像不是很有錢,因為他要了些最不值錢的粗釀新酒。

  他不像是不愛喝,是因為過于凜冽過于熱辣,初入口是涼的,才過喉就是火熱,所以咽下去的時候總是會伴随着難以下咽的一種發聲。

  酒肆的老闆看着這年輕後生,忍不住想要勸勸他别在這屬于老人的地方虛度時光。

  這裡的好酒都配不上正年少,更何況是這粗粝的新酒。

  一個穿着月白色紗裙的女子走進對面那家普普通通的茶樓,喝酒的年輕客人眼睛一直随着人家走,這次,連掌櫃的也是那般直勾勾的看着。

  等到掌櫃的視線回來的那一刻,發現那年輕的男人微微歎息。

  “你看起來讀過書,還有一身力氣。”

  掌櫃的說:“為什麼要在我這浪費時間?”

  年輕男人說:“讀過書,考不中,有力氣,懶得幹.....掌櫃的,你說我這樣的人有什麼出路?”

  掌櫃的說:“先把錢結一下。”

  年輕男人摸出來幾個銅錢數了數,然後問:“先給一半可以嗎?”

  掌櫃的笑了:“你剩下那一半打算幹嘛用?”

  年輕男人說:“剩下的一半打算明天再來你這,我把錢給了你,你一開心,說不得就許我賒酒,明日賒酒,後天我就不來了,大後天也不來。”

  掌櫃的有些懵:“你是認真的?”

  年輕男人道:“當然。”

  掌櫃的:“一個子兒都不能少。”

  年輕男人笑,把幾個銅錢放在桌子上。

  他問掌櫃的:“剛才那個年輕姑娘好看嗎?”

  掌櫃的說:“你就别做夢了。”

  年輕男人道:“你信不信隻要我點頭,這樣年輕貌美的姑娘會主動往我懷裡撲?”

  掌櫃的自責起來,下次應該多摻些水的。

  你看那年輕人,才喝了一杯,大了。

  年輕男人道:“掌櫃的你信不信,那樣的漂亮姑娘,有一個地方多的是,要什麼樣的有什麼樣的。”

  掌櫃的撇嘴:“雖然我家婆娘管得嚴,可小淮河我又不是沒去過。”

  年輕男人笑:“小淮河算什麼,殘花敗柳罷了.....那個地方的女子,個個守身如玉。”

  掌櫃的更加自責,想着我這次釀的新酒是不是用的糧食太好了。

  年輕男人起身:“你賒我一次酒,我帶你去看看。”

  掌櫃的:“你自己多留下兩個錢吧,走幾步路就是粥鋪,一文錢一大碗,喝了就不做夢了。”

  年輕男人哈哈大笑,邁步而出。

  掌櫃的過來收錢,卻發現那個年輕男人上了一輛看着極為奢華的馬車。

  馬車車窗上有紗簾,隐隐約約的看着裡邊有個側顔無比秀美的女子。

  掌櫃的撓了撓頭發,心說年輕,長的好,看起來還強壯,果然是有捷徑的。

  年輕男子上了車之後,車裡的貌美女子微微俯身:“小公爺。”

  徐勝己坐下來,看了看面前已經給他泡好的茶。

  “你出來,溫暖沒有懷疑你?”

  相貌出衆氣質婉約的年輕女子微微搖頭:“她讓我們自己熟悉長安環境,對我們倒也放心。”

  徐勝己道:“辛苦了你,讓你去明知山上受那份罪。”

  年輕女子還是微微搖頭:“是我自己想去的,和小公爺無關。”

  她吩咐馬車往前走。

  “溫暖似乎選了幾個人南下,該是另有所圖。”

  她看向徐勝己:“我在明知山上兩年,看起來溫暖對我們都好,可什麼事都不說,我也沒為小公爺打探來什麼有用的消息。”

  徐勝己道:“大概知道了就行,這個女人.....小小年紀哪裡來的這麼多手段。”

  他揉了揉眉角,剛才的劣酒确實還挺上頭。

  “我要南下。”

  徐勝己道:“你在長安自己小心,萬一有什麼事就去廷尉府。”

  年輕女子搖頭:“我想跟你走。”

  徐勝己怔住:“為什麼突然又想走了?”

  年輕女子道:“因為她好像要用我了。”

  徐勝己點頭:“那就跟我走。”

  年輕女子笑了:“那就不走。”

  她說:“我隻想聽你說一聲跟我走,你說了就好,她要用到我了,我就能抓住她脈門。”

  徐勝己道:“似乎不好。”

  他微微皺起眉頭:“不要低估她,跟我南下吧。”

  年輕女子還是搖頭:“非為公子,實為家仇。”

  徐勝己不能再勸。

  一句家仇,不共戴天。

  就在這時候馬車又停下來,一個年輕男人上了車。

  徐勝己等他上來之後問:“你是留在長安,還是南下看戲?”

  新上車的年輕男人是束休。

  “我南下......”

  束休看着徐勝己問道:“如果真的在西蜀查出來當年我那個不成器的爹死于你爹謀算,你我之間......”

  徐勝己道:“真煩啊......又一個不共戴天。”

  束休靠坐在那,也是一臉的麻煩:“你怪誰?你看看你結交的朋友,十個裡邊有六七個可能都跟你爹有仇。”

  徐勝己:“我那父親該是比我心煩,怎麼就攤上這麼個兒子。”

  他對面的年輕女子笑了笑。

  束休道:“南下還是要南下的,蜀西南的事葉無坷未必應付的來。”

  徐勝己:“你天生是個做哥哥的好料子,卻忘了人家有一位親的好哥哥在呢。”

  束休道:“葉扶搖?他一心向上.....我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徐勝己道:“咱倆得留下一個。”

  他看向束休說道:“你旁邊的這個女人很麻煩,她剛才做了一個孤身犯險的決定。”

  束休:“女人都麻煩。”

  徐勝己問:“怎麼解決麻煩?”

  束休:“美男計你說她接得住嗎?”

  年輕女子微笑着搖頭。

  束休問:“試試?”

  年輕女子想了想,問:“你?”

  束休道:“我。”

  年輕女子說:“怎麼試?”

  束休一掌切在她脖子上,年輕女子立刻就昏了過去。

  束休聳了聳肩膀:“她接不住。”

  徐勝己卻有些發呆似的說道:“你好像真的變得和原來不一樣了.....越來越像那個從無事村裡出來的家夥。”

  束休想了想,沒否認。

  “他真讓人羨慕。”

  徐勝己往後靠了靠,看着昏過去的年輕女子說道:“她叫.....”

  束休搖頭:“不必知道,知道多了不好。”

  他也往後靠了靠:“你接下來的目标到底是什麼?搞死你爹?”

  徐勝己:“偉大嗎?”

  束休:“你爹确實挺煩的。”

  徐勝己道:“我總覺得大典上看起來被磨滅的一切,都是為了給不能被磨滅的東西打掩護。”

  束休點頭:“想法一緻。”

  徐勝己道:“現在朝中已經有人在議論了,刺殺陛下的那些人所來自的地方,十之七八太子都去過。”

  束休皺眉。

  徐勝己繼續說道:“尤其是草原各部......有人仔細數了數,試圖行刺陛下的那些,多數是太子在逍遙城裡最早接觸的。”

  束休道:“這麼明顯陛下不會信。”

  徐勝己道:“陛下當然不會信,可是這陣風一吹出來,朝臣們心境不穩.....昨日我還聽過一個論調。”

  “說太子這次隻是試探,若能殺了陛下自然最好,殺不死,那也沒什麼損失,然後太子再出面剿滅一些,陛下自然不懷疑他。”

  束休:“蠢人才會想出來的所謂陰謀。”

  徐勝己道:“朝中那些哪個不是喜歡陰謀論調的?”

  “我最擔心的是蜀西南。”

  徐勝己道:“突玉渾的那個叫沿芒的世子是太子請來的幫手,他去了草原,來了長安,經過這一番操作,他顯然已是太子的朋友。”

  “而且現在看起來突玉渾萬萬不會插手大甯在西南動兵,萬一呢?萬一他真的插手了呢,到時候對太子是何影響?”

  束休問:“你懷疑,有人利用這些事一點點的損壞太子聲譽?”

  徐勝己閉上眼睛,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陛下春秋鼎盛,太子若等到繼位的時候天知道是多少年後。”

  “所以想扳倒太子的人也不着急,他們最合理的手段就是一點點的磨掉太子聲譽.....”

  束休:“陛下不疑,又有何用?”

  徐勝己道:“站隊。”

  束休一怔。

  兩個人都沒有再急着說什麼,馬車裡陷入一陣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束休看了看那個還在昏睡之中的年輕女子:“我剛才是不是勁兒大了?”

  徐勝己一臉幸災樂禍:“你自己做的孽自己收拾,溫暖那樣的人,怎麼可能真的放松對任何人的警惕,她以為自己沒被盯着.....”

  束休忽然想到了些什麼,他看着徐勝己問道:“你想引溫暖把更多的人派往西蜀道?”

  徐勝己揉了揉眉角:“我是真不希望我那個爹牽扯進來,他要隻是個權臣......還算死有葬身之地。”

  他看向束休:“我不希望在蜀西南看清楚一切,可我又想看清楚一切。”

  束休問他:“如果在蜀西南你查清楚了一切,你父親死,你又如何面對。”

  徐勝己道:“我攤上了這麼一個爹,命苦,我爹攤上我這麼一個兒子,命更苦。”

  他看向車窗外:“十年來我四處奔走,救下來的,幫扶過的,十之七八是我爹做的孽......”

  “我能怎麼辦呢?你們這些人,九成九是爹死在我爹手裡,一旦落實了......他死,我随後。”

  徐勝己道:“胳膊肘再往外拐,到最後還是得拐回去......如果真有那一天,所有兄弟姐妹靠你了。”

  他拍了拍束休的肩膀:“江頭未是風波惡,别有人間行路難......你真以為我爹放任我不管隻是懶得管?大概,這也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一旦他輸了,能留給我的那條活路。”

  “他輸了,他死,我活......老家夥想什麼呢,我可是兒子,我救了你們,還不上那麼多債,他死,我死,徐家絕後......才是兩清。”

  徐勝己再次閉上眼睛。

  對面車座上,那昏迷的女子,眼角帶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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