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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不得體

問九卿 姒錦 3873 2025-06-21 11:14

  

  第282章不得體

  鄭國公府。

  朱漆大門外銅環蒙塵,府內一片愁雲慘霧。

  曾經門庭若市的國公府邸,此刻連隻蒼蠅飛過都帶著風聲鶴唳的驚惶。

  郭丕在長孫入獄、府門被封後,急火攻心,一口鮮皿噴出,當場病倒不起,連一句囫圇話都說不出來。

  百年簪纓,大廈將傾的凄涼,瀰漫在每一個角落。

  僕役們噤若寒蟬,依附於鄭國公府的門生故吏,更是人人自危。

  有的忙著撇清關係,連夜燒毀往來書信。有的暗中轉移田產鋪面,準備抽身而退,整個上京城的權貴圈子,都因此案而人心浮動……

  寂靜的後宅裡……

  郭雲容踩著撕碎的書信殘片,步履踉蹌地走向馬廄,裙角沾了泥污,也渾然不覺。

  「三姑娘,馬廄裡污濕髒亂,仔細髒了鞋……」

  丫鬟春桃慌忙上前拉著她,急得幾乎要哭出來。

  「國公爺閉府前嚴令吩咐了,府裡上下誰都不許踏出大門半步!姑娘呀……」

  「我偏要去。」郭雲容的聲音很輕,用力掙脫春桃的手,仰頭望著那象徵著家族榮耀的閥閱匾額,眼圈通紅。

  「我去水月庵,求薛姐姐想辦法,她不會見死不救的……」

  「我的姑娘哎!」

  春桃的眼淚撲簌簌落下,聲音帶著哭腔。

  「婢子……婢子託人悄悄問過了,妙真師父自打太子爺凱旋那日,就再沒回水月庵裡,您上哪裡找人去……」

  「不在?她會去哪裡?」郭雲容身形一僵,猛地轉頭看向春桃。

  「姑娘還不明白嗎?她躲著你呢。」春桃拽著她衣袖,急得嗓門都尖了,「如今國公府落難,牆倒眾人推……那些往日親近的人,姐姐妹妹的喚個不停,眼下都跟躲瘟神似的,都怕惹上麻煩。妙真師父,估計也不願蹚這渾水……」

  郭雲容的臉上瞬間褪盡皿色。

  她沉默地站在原地。

  片刻,手指緊緊攥住絹帕。

  「那我便去東宮,求到太子殿下跟前……」

  -

  紫宸殿。

  崇昭帝坐在寬大的禦案後,指尖撚著硃筆,久久懸在半空。

  面前攤開的,正是鄭國公府貪墨軍需、倒賣糧草的罪證奏疏。

  殿內清香裊裊,卻驅不散他臉上那股無形的陰霾。

  「郭家這棵老樹……蛀空了還來掀朕的金鑾殿。」

  他忽然擡頭,望向侍立在側的王承喜。

  「你如實奏來,朝堂內外可有非議?」

  王承喜腰彎得更低,回答得恭謹而小心。

  「陛下聖明,太子殿下當街問罪,明正典刑,朝堂內外無不拍手稱快,道眼下是聖君在位,賢儲佐國……此乃大梁之福,社稷之幸……」

  「賢儲佐國?」崇昭帝臉上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笑,在「郭丕」的名字上重重畫了一個圈,墨跡透紙。

  「朕的好兒子,回京頭日就砍掉朕一條臂膀。當真是孝心可嘉。」

  王承喜沉默。

  崇昭帝突然將硃筆擲在禦台上,墨點輕濺。

  「他倒是痛快了。這滿朝文武,有幾人能睡得安枕?朕這些老臣,明裡稱頌,暗地裡互通聲氣,都等著看朕要如何收場呢。哼,一個個猴精似的,沒一個省油的燈。朕這病歪歪的身子,也不知還能鎮得住他們幾日。」

  王承喜頭垂得更低,呼吸都屏住了。

  「陛下……老奴愚鈍,實不敢……不敢妄言……」

  「哼,你這老東西,倒是越來越會裝糊塗了。」

  崇昭帝厲眼看他,「太後稱病不赴洗塵宴,大長公主閉門謝客,蕭嵩一大早就等在宣政殿遞請罪摺子——」

  「哪一個不是拿朕當戲檯子?要不是朕還沒老得拎不動刀劍,這大梁江山,早被這群豺狼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了……」

  王承喜大驚。

  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觸著金磚,冷汗涔涔,一個字也不敢接。

  夜風吹過檐角的鐵馬,叮噹有聲。

  崇昭帝疲憊地閉上眼,靠在龍椅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

  良久,他睜開眼。「端王督辦軍需,疏通糧道,於西疆戰事確有不小的功勞……這署理刑部督辦軍需案的差事,索性也給他好了。朕要看看朕這些兒子,誰在結黨營私,誰想藉機攬權……」

  -

  端王府。

  薛月沉獨自坐在臨窗的軟榻上,身上隻穿著一件單薄的杏子紅寢衣,烏黑的長發披散著,襯得臉色更加蒼白憔悴。

  「王爺前腳在金殿出謀劃策營救太子,轉頭又要接下郭家這燙手山芋,人人都贊他深明大義、忠君體國,是個重情重義的好郎君,可他為何卻不懂我的難處……」

  翡翠捧著一盞溫熱的安神茶,輕聲勸道:「王妃寬心些,喝口茶暖暖身子。」

  薛月沉接過來飲一口,搖頭輕嘆。

  「郭家若倒,下一個就要輪到薛家了……」

  翡翠蹙眉,「王妃莫要胡思亂想,寧姐兒都睡了,王妃也該早些歇著才是,別熬壞了身體……」

  薛月沉瞥一眼睡在身側的小女兒,毫無困意。

  白日裡,母親偷偷遞信,說外祖父家與鄭國公府有暗賬往來,恐被太子盯上了,讓她找端王求求情,看能不能從中斡旋……

  而薛家雖未涉案,但因與郭家是姻親,又素有職司關聯,且薛慶治在刑部屬職,也是瓜田李下,難免被牽連問詢……

  哪個世家大族,經得住反覆盤查呢?

  權傾朝野的大家族,說倒也就倒了……

  她低垂著頭,彷彿還能聽到鄭國公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嚎,看得見親人灰敗絕望的臉。

  看似錦繡的樓閣,正在她的腳,下寸寸崩塌……

  而她的夫君,是她唯一的指望……

  「吱呀——」

  房門被輕輕推開。

  李桓走了進來。

  他已換下朝服,隻著一身家常錦袍,眼眸清冷,一頭墨發鬆松束在玉冠中,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

  「阿寧睡下了?可還安穩?」

  他見到薛月沉時,語氣平淡,目光落到孩子身上,卻不自覺柔和。

  小阿寧剛哭過一場,此刻已沉沉睡去,長長的睫毛掛著晶瑩的淚珠,小嘴微微嘟著,發出細微而均勻的呼吸聲。

  李桓在榻邊坐下,目光落在女兒的睡顏上,剛要出手……

  薛月沉猛地側身抱著孩子,手臂收緊,彷彿那是她唯一的浮木,身體因激動而微微前傾,盯住李桓時,委屈得眼淚幾乎就要掉下來。

  「王爺政務勞心,便早些回去安歇吧。寧姐兒哭了好久才睡下,莫要鬧擾了她……」

  李桓指尖停在女兒的鬢角,良久才緩緩收回手。

  「回稟王爺……」奶娘擔憂地看了一眼薛月沉,欲言又止。

  「姑娘許是……許是在禦街上受了驚嚇,這兩日睡得極不安穩,王妃哄了許久才合眼……」

  「下去吧。」李桓平靜打斷,聲音聽不出喜怒。

  翡翠對奶娘使了個眼色,小心翼翼為孩子掖好被角,默默退了出去,帶上房門。

  室內隻剩下夫妻二人。

  李桓走到桌邊,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仰頭灌下。

  冰涼的液體,讓他煩躁的心緒稍稍平復了一些。

  他放下茶杯,目光落在薛月沉蒼白的臉上,語氣帶著一種刻意壓制的平靜。

  「阿寧本就頑皮,性子也愛折騰,你該收斂些情緒,悉心照料著她。成日哭哭啼啼,傳出去成何體統?」

  薛月沉淚濕的雙眼驟然擡起。

  仿若夜風穿窗的嗚咽,在寂夜裡顯得格外刺耳。

  「王爺,朝中亂成了一鍋粥,妾身的外祖家被禦史盯上,娘家也危在旦夕,妾身如何能強作安穩?」

  李桓皺眉。

  薛月沉凄聲道:「王爺告訴妾身,鄭國公府要是倒了,下一個會是誰?是不是就輪到我們薛家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高,帶著哭腔:「太子本就與王爺不和,會不會藉機……」

  「王妃。」李桓猛地低喝一聲,臉上刻意維持的平靜終於被撕碎,露出底下深藏的煩躁、陰鷙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力感。

  「看看你現在成什麼樣子?歇斯底裡,怨天尤人。除了抱著孩子哭鬧,你還做了什麼?」

  他指著她懷裡的阿寧。

  「你如此不得體,如何做一個母親,如何教導阿寧知禮守節,撐起王府千金的體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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