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生 都市言情 問九卿

第218章 獄淵生波

問九卿 姒錦 6127 2025-06-21 11:14

  

  第218章獄淵生波

  刑部地牢最深處的天字型大小牢房,黴斑爬滿了石壁。

  薛綏坐在草席上,望著石壁上蜿蜒的水痕出神。

  甬道盡頭,鐵鏈聲叮噹作響。

  角落裡的老鼠聽到腳步,嚇得四散奔逃……

  牢門吱呀洞開,李桓一襲素白孝衣立在光影交界處,肩頭夜露未乾,手中食盒卻騰起裊裊熱氣。

  「這般境地還能泰然自若,本王著實小瞧了你。」

  薛綏擡眼看著他,一聲不吭。

  他撩袍走進,獄卒提著的燈籠,在他面上投下陰鷙光影。

  「你們且退下!」

  兩名獄卒忙不疊退了出去,聲息漸遠。

  地牢裡隻剩一盞油燈,在潮濕的空氣中發出微弱的光。

  「你倒是沉得住氣。」李桓將食盒重重擱下,邊角磕在凹凸的地面發出一聲悶響。

  「事到如今,還不打算交代麼?」

  「王爺想聽什麼?」薛綏擡眸,神色淡若寒潭,「是說盧僖的帕子為何染了蛇莓汁,還是問王爺如何將那枚碎玉珏塞到我荷包裡,等著聽我喊冤?」

  「好一張利嘴!」

  李桓冷笑逼近,鐵鉗般扣住她手腕抵在石壁上,獄燈映得他眼角,皿絲暴起。

  「這麼嘴硬,是不是以為太子能救你?」

  「太子為何要救我?」薛綏反問,面不改色地任他攥著,「妾不過是王府側妃,而太子殿下,是國之儲君。」

  李桓蹲下,鷹隼般的目光死死鎖住她,恨不得將人剜出個窟窿。

  「本王親眼所見,太子為你屢屢破例,不顧體面的公然維護……甚至在清輝殿上,為阻止禁軍拿你,幾欲動武……」

  腕骨抵在磚牆上生疼,安息香的味道鑽進鼻腔,不問也知,李桓是從哪裡來的,此刻,又有何等噬骨的殺意,藏在這刻意的鬆弛下……

  薛綏陡然發笑,眼尾掃過他緊繃的指節。

  「妾身與太子殿下清清白白!殿下向來公正嚴明,不過是仗義執言罷了……」

  「清清白白?」李桓一聲冷笑,「你不妨問問太子,他那雙眼睛,可清白得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薛綏說罷,便闔上眼睛,一副不願理睬的樣子。

  僵持片刻,卻聽得食盒輕響,李桓的聲音突然低了許多……

  「翡翠蝦餃,你長姐特意交代廚房做的。」

  頓了頓,他又將食盒推近半寸。

  「她說你愛吃蝦仁,特意用雞湯煨過。嘗嘗看。」

  翡翠蝦餃的香氣混著黴味炸開,薛綏垂眸望著食盒,再打量李桓臉上蒼白的倦意,一抹陰霾,悄無聲息地漫過心底。

  她看得出來,李桓恨她。

  為何惺惺作態?

  「王爺有話,不妨直說?」

  她伸出手,慢吞吞將食盒推遠三分,「是想讓我認罪,還是要我攀咬太子?」

  李桓凝目,指尖拂過她散落的鬢髮:「平安,以你的聰慧,該知道本王要什麼。」

  「王爺高看我了。」薛綏避開他的觸碰,雙眼微微眯起,冷笑,「我不過是枚棋子,您與太子博弈的棋子。」

  「你是不是以為本王不敢殺你?」李桓突然怒了,扣住她的後頸,逼她直視自己,眼底彷彿有皿絲滲出。

  「記住!從來隻有本王不想殺的人,沒有殺不了的人。」

  「殿下若真信我是西茲細作,何必等至今日?」

  李桓渾身一震,彷彿被戳中軟肋。

  薛綏將掌心按在冰冷的地上,語氣輕如飛絮。

  「薛六這條命沒有那麼值錢,不值得王爺大費周章地算計。王爺處心積慮害我下獄,除了認為我是殺害蕭貴妃的兇手,無非是存了心思,藉由我來扳倒太子,不是麼……」

  「是又如何?」李桓捏起她的下頜,拇指重重碾過唇角,「他若不對你心生妄想,又怎會中本王的圈套?」

  「可惜,王爺機關算盡,卻必輸無疑。」薛綏平靜地看著他,睫毛在燈火下投出淡淡的陰影,「太子對我,並無男女情分。王爺與太子鬥了這麼多年,想必比我清楚他的為人,他若會動私情,便不是太子了。」

  她說得很是坦然,李桓盯住她,緩緩抿起唇角。

  「那便拭目以待好了……」

  「看看這個火坑,李肇跳是不跳?」

  話音未落,甬道盡頭突然傳來騷動。

  遠遠的有獄卒稟報,「殿下,鄭國公府郭三姑娘,前來探望薛側妃。」

  李桓皺眉轉身,看一眼薛綏平靜無波的臉。

  「讓她進來。」

  片刻後,郭雲容領著一個小丫頭,腳步匆匆走下石階。

  她似乎是第一次到地牢這種地方,怯生生地四處張望著,提著綉綳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好不容易「逃」到獄卒前面,踏入牢門,突然看到李桓立在燈火下,嚇得輕呼一聲。

  「王爺萬安。」

  郭雲容屈膝行禮,一張臉被牢火映得通紅。

  「臣女不知王爺在此,有失禮數,還請王爺贖罪……」

  本是養在深閨的少女,生平最大的風波不過是及笄宴上被盧僖陷害,而李桓此人,天生帶有一抹不怒自威的壓迫感,居高臨下的目光一掃,她便膝頭髮軟,不知所措。

  李桓淡聲道:「郭三姑娘深夜來此,所為何事?」

  郭雲容瞥一眼角落的薛綏,小聲道:「今兒天又涼了,母親說夜裡怕有一場急雨,臣女來給薛側妃送些衣物……」

  李桓眯眼打量丫頭手中的包袱,忽然挑了挑眉:「郭姑娘果然賢德,尚未入東宮便這般賢惠,體貼入微。」

  話裡有話,可惜郭雲容並未全然聽懂。

  她頰邊飛紅,垂下頭去,露出一截雪白的後頸,說得結結巴巴。

  「王爺說笑了,臣女是,是自己來的,與東宮,東宮無關……」

  「哦?」李桓目光如炬,語氣卻漫不經心,「郭三姑娘對一個身陷大牢的罪婦,為何如此上心?」

  郭雲容一聽這話便急了,杏眼圓睜。

  「側妃是好人,昔日對臣女多有照拂,若她落難,我便避之不及,豈不成了忘恩負義的小人?」

  「郭三姑娘重情重義,菩薩心腸。太子好福氣。」李桓意味深長一笑,伸手指向那包袱。

  丫頭緊張地縮著脖子,遞上去。

  李桓指尖勾起包袱一角,用力一拉。

  裡面的東西,便那樣散落開來。

  幾件針腳細密的衣物,還有幾包用油紙裹著的零嘴。

  一看便知是小姑娘的心思。

  李桓淡淡一笑。

  「郭三姑娘這一番心意倒是誠懇,可惜地牢裡黴氣太重,隻怕她不便消受。」

  薛綏冷眼望著他,忽然低頭,劇烈地咳嗽……

  郭雲容慌忙上前扶住她,袖中香粉混著少女的氣息傳來。

  「側妃可是受了寒?怎地咳嗽起來?」

  薛綏看著這天真純善的少女,想到她及笄宴上被盧僖刁難時的窘迫模樣,不由淡淡一笑。

  她與郭雲容的兄長郭照懷有淩辱之仇,對鄭國公府也全無好感,但對這個郭三姑娘,倒是不太討厭……

  至少,她有一顆良善之心。

  「郭三姑娘請回吧,往後不要再來了。」

  郭雲容咬唇搖頭,「側妃心地良善,一定不會毒害貴妃娘娘。此中必有誤會……」

  她又小心翼翼看了眼李桓,「太子殿下和端王殿下主理此案,一定會為你洗刷冤屈的。」

  薛綏看著她眼底的懇切與擔憂,眸中泛起淡淡漣漪。

  「地牢陰冷,三姑娘,這不是你該久留的地方。」

  郭雲容原本還有很多話要說,但看李桓冰冷地立在那裡,到處是森冷潮濕的銹跡黴斑,心下也有些膽怯。

  於是她把東西一股腦塞給薛綏,在她手背一捏。

  「我改日再來看你。你可千萬要保重。」

  薛綏朝她點點頭,目送她離去,漸漸消失在黑暗中。

  -

  郭雲容走後不遠,李桓便甩袖離去了。

  地牢重歸死寂,薛綏嗅著陰風捲起的黴潮氣味,攏了攏囚衣,將郭雲容送來的衣裳,一件件翻開檢查。

  燈火很暗,她憑感覺去摸索。

  直到指尖觸到一片不同的絲帛——

  她背過身去,擋住獄卒視線,就著獄燈昏黃的光,看著月白絲帛上的字跡。

  「平安。」

  隻有兩個字。

  力透紙背,是李肇獨有的蒼勁筆鋒。

  她忽然輕笑一聲,指腹摩挲著「平安」二字,隻覺得掌心發燙,情絲蠱帶來的不安,也似淡了三分。

  隻要有情絲蠱在,李肇就不會對她坐視不管,這原本就是她種下情絲蠱的初衷——要李肇義無反顧地救她、護她。

  但此時此刻,這竟成了此局最大的風險。

  因為,李桓要的便是李肇的在意,衝動下出的昏招。

  一旦李肇為救她貿然行事,就將萬劫不復——

  而她,滿手的鮮皿與謀算,除了報幼年淩辱之仇,便是要為了舊陵沼,將李肇送上金鑾寶座。用李家人的手,為舊陵沼二十萬亡魂,洗清冤屈……

  這場長達十年的棋局,絕不會因此功虧一簣。

  她得想法子,穩住李肇!

  -

  卯時三刻,尚宮局女官捧著喪儀章程步入椒房殿。

  「娘娘,這是禮部擬定的貴妃喪儀細則,請娘娘過目。」

  謝皇後揉著太陽穴翻開黃綾冊頁。

  「貴妃棺槨暫厝瑞金殿,按副後儀制停靈治喪……」

  一行大字如重鎚砸在心口。

  這天下隻有中宮之主,何來僭越的「副後」?

  分明是皇帝為寵妃開的荒唐先例……

  要踩著她這個正宮娘娘的顏面,給蕭氏擡棺!

  謝皇後的手懸在半空,遲遲未落。

  一陣穿堂風,卷得珠簾漱漱作響,無端添了幾分蕭瑟。

  「娘娘,陛下駕臨椒房殿了……」

  內侍話音未落,崇昭帝已跨過門檻。

  他今日未著龍袍,一身素白常服上,彷彿還沾了瑞金殿的紙錢味,一夜間,整個人似乎蒼老了許多。

  皇後連忙起身行禮。

  「臣妾恭迎聖駕……」

  「皇後免禮。」

  崇昭帝瞥見案上翻開的冊頁,目光在謝皇後蒼白的臉上停留片刻。

  「蕭氏遭此橫禍,魂魄無依,蕭家求個死後哀榮,也算情理之中。」

  他猶自說罷,定定看著謝皇後。

  「朕意以副後之禮治喪,皇後可有異議?」

  喪儀都定下了,才來通知她這個皇後,她有沒有異議重要嗎?

  謝皇後垂眸,「全憑陛下做主。」

  崇昭帝滿意地頷首,「傳旨六宮,後妃、皇子公主等按制服喪,凡四品以上官員命婦,需入宮跪靈……」

  謝皇後低下頭,「是。」

  蕭貴妃終究以這種方式壓了她半頭——活著時寵冠六宮,死了還要享中宮哀榮。

  「皇後,委屈你了。」

  崇昭帝突然開口,面色疲憊。

  蕭貴妃的死,讓他既悲痛又憤怒,朝堂上下也因此事鬧得人心惶惶,蕭家更是施壓不斷,當皇帝的也有皇帝的無奈。

  這個時候予以蕭氏尊榮,不僅是出於情分,也是出於朝堂的權衡。

  他希望他的皇後,能明白她的苦衷。

  然而,謝皇後卻像一尊沒有感情的木雕,更沒有半句安慰,隻會循規蹈矩行事,不違逆他,但也沒有半分溫度。

  他暗嘆一聲,正要告辭離去,通報聲再次傳來。

  「陛下,娘娘,端王殿下求見——」

  崇昭帝望了謝皇後一眼,示意他進來。

  「兒臣參見父皇,母後。」李桓恭敬地行禮。

  崇昭帝揮了揮手,示意他起來,問道:「你母妃的喪儀,朕與你母後已議定,按副後之禮,風光大葬,享太廟春秋祭祀……」

  李桓叩首,感激哽咽:「父皇母後隆恩,母妃在天有靈,也定當欣慰……」

  崇昭帝沉吟點頭,略略一頓,又正色問他。

  「清輝殿的案子,你和太子打算如何查起?」

  李桓微微皺眉,一臉誠懇地說道:「父皇,兒臣定會抽絲剝繭,徹查到底,隻是太子殿下……」

  他欲言又止,彷彿內心在掙紮猶豫…

  謝皇後心頭一跳,心下隱隱不安。

  果然,崇昭帝一聲催促,便聽他語氣凝重地道:「太子屢屢阻撓,再三與兒臣為難,實則是對薛氏有情……」

  崇昭帝臉色一變。

  謝皇後也大為駭然。

  「太子行事再不周全,也不會垂涎兄長之婦,做出這等糊塗事!端王,說話可要謹慎,可不得妄加揣測。」

  「兒臣不敢妄言。」李桓叩首,「此事說來該怪平樂不對。自百花宴那次意外捉弄後,太子對薛氏便多有關照。清輝殿一案,父皇和母後也都瞧見了。太子為護薛氏,不顧聖駕在場,橫加幹涉。沒有私情,也有傾心……」

  崇昭帝與謝皇後對視一眼,心中各有思量。

  李肇近來種種行徑,確與往日大相徑庭。

  雖無實證,也似重鎚敲在心頭,叫人不得不疑。

  崇昭帝嘆了口氣。

  「太子年歲也不小了,東宮內闈空虛,難免會在兒女之情上有所疏忽。若早日為他完婚,時時有人規勸,也就不會輕易讓人迷了心智……」

  這話說得很是委婉含蓄。

  既維護了端王體面,又點出太子行為失當的緣由。

  謝皇後眉頭輕蹙不語。

  崇昭帝轉向她,「皇後,你前日提及的郭三姑娘……可是鄭國公之女?」

  謝皇後微微欠身:「是,鄭國公府三姑娘知書達理,心地純良,出身勛貴卻不驕矜,與太子堪稱天作之合。」

  崇昭帝頷首,「既如此,即刻命欽天監,堪合二人八字,擇吉日賜婚,也好匡正他的心思,免得再生事端。」

  這長長長章,可否要票?

  李肇:賞!

  讀友:你倒是先把六姑娘撈出來先???

  

目錄
設置
手機
書架
書頁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