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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下馬威

問九卿 姒錦 4399 2025-06-21 11:14

  

  第11章下馬威

  梨香院,如意將薛綏壓箱底的秋香色披襖拿出來。

  這是她箱籠裡,顏色最鮮艷、料子最好的一件。其餘的衣服,大多樸素,還沒有薛府裡的丫頭看上去光彩亮麗。

  如意哼聲,「那日大夫人在大老爺跟前,應承得妥妥噹噹,說了要給咱們家姑娘置辦衣裳頭面,這麼久了,全沒動靜。我看她吐出來的唾沫,是要舔回去了。」

  小昭撲哧一笑,「就你嘴壞。」

  說罷又小心翼翼端詳著銅鏡裡那張淡雅的面容,問道:「姑娘,可要略施一點胭脂,稍作潤色?」

  薛綏搖搖頭,「寒酸些才好。」

  正說笑,門被人推開了。

  雪姬從屋外進來,臉被霜風吹得泛白,裹著一方青布頭巾,一身灰白的襖子上打著兩個不甚起眼的補丁,腳上一雙雲頭錦履,鞋面上的海棠花,早洗得失了原來的顏色。

  她生怕驚擾了什麼,雙手交疊身前,後背微微佝僂,問得小心翼翼:「勞煩二位姑娘,我想和六姐兒說兩句體己話……」

  她很緊張,便是對著梨香院的丫鬟婆子,也一律頷首低眉。

  小昭和如意退下了。

  薛綏問:「找我有事嗎?」

  打小,雪姬就不許她喚「娘」,直呼雪姬又顯生疏,若是與她親昵熱絡一些,薛綏也不習慣。

  十年分別,她們好似很難親厚。

  雪姬目光閃躲著看她一眼,從懷裡掏出一個破舊的荷包,別彆扭扭地塞過來。

  「六姐兒拿去,置辦些衣物……」

  薛綏捏了捏荷包,將裡頭的東西掏出來。

  是一些零零散散的銅闆、一小塊碎銀,還有一支不知哪裡來的銀簪子,已經彎曲了,可見年歲。

  這些年在薛府,雪姬如同奴僕勞作,卻沒有奴僕該有的月例,這些錢對她來說,不容易。

  薛綏靜靜凝視她。

  雪姬心裡發慌,手心裡沁出一層濕汗。

  「是乾淨的銀錢。簪子是當年你爹所贈,錢是這些年攢的。這幾個是幫雜院的嬤嬤丫頭洗衣縫補,賺來的。剩下是二姑娘當年出嫁,打發的喜錢……」

  又抿抿乾澀的嘴唇,勉強一笑,「往後你去王府,全得仰仗你大姐姐照拂,你打扮得周正一些,多給她賠個笑臉……」

  她看薛綏不吭聲,說得結巴又緊張。

  「這些錢想來是不夠,我再想想法子,再去想想法子。」

  薛綏眼睛有些發燙:「你上哪裡去想?」

  雪姬手足無措,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我去求二姑娘。二姑娘面冷心熱,是善心人,借她一身衣裳,料想也是願意的……」

  她為自己的無能而羞愧,說著轉身拭淚就要走,被薛綏一把拉住。

  「娘……」

  雪姬身子一僵,驚訝地看她。

  「六姐兒,你,你喚我什麼?」

  「娘。」薛綏把她拉回來,按坐在火爐邊的杌子上,盯著她的眼睛道:「我不用華衣,無須配飾。」

  「可,可是大姑娘歸省,你這樣去,又要被人欺負……」

  「莫管她們。」薛綏溫和地笑,「往後,隻有我欺人,無人可欺我。」

  「六姐兒……」

  「不怕。」薛綏將她單薄的身子攬入懷裡,手心摸到的全是骨頭,不由一陣心酸,「娘,有我在呢。我回來了,不怕。」

  雪姬再也抑制不住悲戚。

  眼淚比聲音先出來。

  「六姐兒……」

  她想起那年冬日,約莫五歲的六姐兒,不知從哪裡得來一顆松子糖,興高采烈地找到她。

  小小的孩兒,生來便瘦弱,一身皮包骨頭,眼睛格外大,格外明亮。

  她小聲喚「娘」,聲音軟軟的,踮著腳把松子糖往她嘴裡塞。

  雪姬下意識便要應了,卻看到大夫人屋裡的丫頭過來,驚恐得慌不擇路。

  「不要叫娘,我不是你娘。快走,快去藏起來,我不是你的娘……」

  六姐兒舉著松子糖立在寒風飛雪裡,獃獃望著她,沒哭一聲,那小模樣卻揉碎了她的心。

  自此以後,她再沒喚過一聲娘。

  -

  壽安院裡,眾姑娘都到了。

  薛月沉將帶回來的禮物,讓嬤嬤分發下去。

  從老太太、大夫人、三夫人,到各房的姐妹,人手都有,那織錦綾羅,胭脂水粉,金飾玉器、筆墨紙硯一一鋪陳開來,一眼望去,可見端王府裡的富貴。

  大姑娘端莊秀麗,在薛家姐妹裡,長相最是出眾。

  嫁得也是最好。

  當年蕭貴妃從一眾閨閣裡挑中她,除了前朝後宮的勾扯,也因薛月沉美名在外。

  大夫人瞧著,禁不住得意。

  「挑三揀四做什麼?你們大姐姐帶回來的,哪一樣不是好東西。一個個眼皮子淺的,盡顧著那些死物,也沒說大姐姐難得回娘家一次,多陪她說說話……」

  薛月沉淺笑,「母親說她們做什麼,妹妹們年歲尚小,不過是見了些宮裡頭的新鮮玩意好奇罷了。」

  眾姐妹齊齊笑開,「大姐姐最好了。」

  薛月沉聽著妹妹們的巴結奉承,微笑不語。

  也隻有這時,才能彌補那些身為端王正妃的寂寞深閨、夫妻情淡。

  正笑鬧著,外頭有丫頭來稟報。

  「六姑娘來了。」

  眾姐妹交換著眼神,都收了笑聲。

  一個女子裊裊婷婷地走進來,福身行禮。

  「見過王妃,老夫人、大夫人,三夫人……」

  薛月沉訝然地看著她,不敢相認。

  面前這雙眼睛裡,沒有年幼時的渴望和哀求,有的是一種陌生的沉靜,上位者才有的沉靜。

  「這位是……」

  薛綏眉眼不動,打量眼前的絕代佳人。

  薛月沉今歲二十有五,較之薛府做姑娘的時候,容色更顯貴氣。

  隻可惜,上京的綽約仙姝,嫁為人婦也失了幾分顏色,雖衣著華麗美貌依舊,卻難掩一臉憔悴。

  傅氏面上掛著輕蔑地笑,不肯出聲招呼她。

  屋內女眷看著這光景,也不應答理會,各自說笑去,隻將薛綏晾在一旁,好似沒有她這個人一般。

  薛綏微微含笑,靜立而視。

  漫長的等待,是耐性,更是較量。

  崔老夫人見她不卑不亢,內心微微一惻,這才樂呵呵地對薛月沉道:

  「這便是你六妹妹。你們姐妹,也有十年未見了,難怪你不識得她。莫說是你,我初見那一眼,也嚇得不輕。六丫頭丟了這麼多年,竟也長得這麼好……」

  崔老夫人所言非虛。

  那日薛綏到她跟前請安,她意外壞了。

  舊陵沼是什麼地方,旁人不說,她心裡有數。

  在那種骯髒地方浪跡十年,沒有讀過書,沒有人教化,大字不識一個,與野孩子何異?

  就算模樣生得周正,儀態又能好到哪裡?她原本做好了準備,眼不見為凈……不承想,她言行舉止十分得體,對人疏淡了一些,但挑不出什麼錯處。

  薛月沉很快收拾好情緒,笑了起來。

  「果然是六妹妹?女大十八變呀。」

  薛月盈也跟著掩嘴而笑,「大姐姐也看呆了呢?咱們家這個六妹妹呀,可是比章姨母家的香穗表妹大方體面多了。」

  她說的章姨母,是常來薛府打秋風的窮親戚。

  那香穗表妹也是一個粗鄙無禮的鄉下丫頭。

  幾個姑娘一聽,便都笑起來。

  九姑娘薛月娥道:「可是那個不愛沐浴,身有異味的香穗表姐?」

  八姑娘薛月滿也嘴快,「她還想要我的酴醾香呢,說酴醾和她們村裡的樟子樹一個味道。還偷偷擦我的胭脂,麵皮粗黑,塗了個大花臉,像極了戲台上的醜角。」

  幾個姑娘你一句,我一句,絲毫不在意薛綏聽著什麼感覺……

  薛綏輕抿嘴角,似笑非笑。

  她荊釵布裙,明明應該很狼狽,此時此刻站在眾多姐妹的審視和嘲笑裡,卻面不改色,驕傲得如同一頭孤狼,無人可以擊垮。

  薛月沉心裡下意識不舒服。

  一個本該卑微乞求,靠著她的庇護才得苟活的人,可以與她坦然對視了。

  她心下彆扭,臉上卻掛著得體的笑。

  「快堵住你們的嘴,盡會胡說八道。六姐兒剛回來,你們便如此喧鬧,羞也不羞?還不快請六姐兒入座,姐妹們多親近親近?等你們都出閣了,可就再難聚齊了……」

  一說出閣嫁人,幾個姑娘都羞怯起來。

  大老爺薛慶治隻有兩個兒子,一嫡一庶,姑娘倒是生了六個。

  一個行長,一個行二,一個行四,一個行六,一個行八,最小的行九。

  二房薛慶廉的兩個姑娘,都已出閣,不在府裡。

  剩下便是三房薛慶修和錢夫人的小女兒,十姑娘薛月楨,才將七歲,還沒到說親的年紀。

  這八姑娘和九姑娘都指著大夫人相看一個好的夫家,不敢有損半分閨儀。薛月沉一開口,便乖乖住嘴。

  薛月盈卻不同。

  她同顧介的婚事蹉跎幾年,上京無人不知。

  靖遠侯府起初來和薛家議親,議的人是薛六,更不是秘密。

  虱子多了不咬,她瞥一眼屋裡的眾姐妹,便笑開。

  「大姐姐說到這裡,我便想起焦二家的話來。她們鄉下有個習俗,讓未出閣的姐妹在喜被上綉一對鴛鴦,日後夫妻定然和和美美……」

  說罷眼梢睨向薛綏。

  「我也想請六妹妹替我綉上一對,祝我和顧郎夫妻恩愛,白頭偕老。不知六妹妹肯是不肯?」

  薛綏:一屋子人,好吵!

  小昭:殺了麼?

  薛綏:……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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