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花開得生
酒友相聚,自是一番熱絡。
二人談地,慢悠悠地吃了一壺酒。
薛綏想著李肇那雙冷淡疏淡的眸子,時不時蹙眉,李肇就是一匹狠辣嗜殺的狼,第一次見面就要殺她,如今讓他聞到了一點皿腥味兒,咬上來便是你死我活,不得不防。
搖光看她不踏實,拍了拍吃得暖烘烘的身子,示意隨從。
「宿陽,你把《沼匯帖》拿出來,給十三娘瞧一眼,看有什麼情報是十三娘用得上的。還有哪些潛藏的線人,能派上用場,都由得她使喚。」
沼匯帖是舊陵沼的情報匯總,類似進奏院向皇帝彙報各地要事一樣,密密麻麻寫滿了各方搜羅來的情報線索。
宿陽應聲,將桌上那盤裝果點的匣子暗格打開,小心翼翼地從中抽出一本帖子,平整地鋪在桌上。
「這是上京匯帖,大郎君專為姑娘整理的。」
搖光不滿地瞪他一眼。
「我便沒有出力麼?」
宿陽連忙笑著應道:「是,七郎君也細細斟酌過,費了不少心思哩。」
薛綏抿嘴微笑,翻開匯帖看了片刻,眉頭微微蹙起,片刻又舒展開來。
「如此說來,端王也相信鴻福賭坊是東宮暗裡產業?」
搖光點點頭,「萬無錯漏。」
薛綏微微挑眉,「這李肇倒是有點手段。」
搖光笑了笑,「都說端王精明,事事都算計得清楚,可有幾人知曉,李肇算計他皇兄,更是招招狠辣,厲害得很吶。」
薛綏嘴角輕輕一勾,看完匯帖收起來交給宿陽,也不多言語,隻道:「時辰不早了,我也該走了,多謝師兄請酒。」
她說著,將一個沉甸甸的錢袋,穩穩推到搖光的面前。
搖光面色一變:「這是何意?」
就一頓酒錢,當然不至於拿這麼多。
薛綏神色平靜地道:「我已不是詔使,那便按舊陵沼的規矩來。」
舊陵沼的情報,都是要收錢的。
不分三六九等,一物一價。
搖光不喜她這般生分,雖說明知她這麼做,是為有朝一日,可以把舊陵沼從她惹出的麻煩裡摘出去,仍是沉著臉動了怒。
「十三妹是忘記拜師誓言了嗎?」
當年師兄弟姐妹在恩師面前起誓,不是手足,情同手足,患難相扶,生死與共。
薛綏怎麼會忘呢?
那個突然多出許多親人的日子,歷歷在目。
她情不自禁地浮出一絲笑。
「總有勞駕到師兄師姐的一天,且留著情分,慢慢來。」
-
出得煙雨樓,外頭已是另一番熱鬧景象。
街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不少小販攬著籃子賣花,五彩斑斕的花兒爭奇鬥豔,煞是好看。
薛綏慢悠悠地走著,漫不經心地看。
小昭雙眼亮晶晶的,禁不住好奇,「常聽人說上京春日有鬥花的盛事,隻不知這鬥花,到底是怎麼個鬥法?」
她聲音不小,旁邊賣花的老嫗耳朵尖,一下子就像是抓到了商機,忙不疊地湊上來,臉上笑開了。
「這鬥花,可熱鬧著呢!甭管什麼王公貴族、夫人太太還是世家姑娘,都會把自家精心養的花兒捧出來,比誰的花嬌美,比誰的花稀罕,花樣可多啦。」
「今歲,宮裡頭的皇後娘娘都要擺春宴鬥花呢。」
老嫗說完,忙舉高籃子,一臉殷切。
「三位姑娘水色這樣好,買幾朵戴吧?」
薛綏目光落在她的籃子裡,迎春、山杏、芍藥花,桃花、茶花,牡丹花,一朵賽一朵的嬌艷欲滴。
她嘴角微微上揚,示意小昭掏錢。
「都買下吧。」
小昭脆生生地應了一聲,便伸手掏錢。
「大娘,您算算,一共多少?」
老嫗笑得臉上的皺紋都舒展了,「一共九十文,姑娘給一百文,連籃子一併送你!」
小昭數好銅闆,多給她十個,拿回了花籃,喜滋滋的比劃著,姑娘戴哪一朵好看。
如意在一旁看著,很是著急。
「姑娘,眼下買花不合適!」府裡三老爺剛過世,買這些花回去,那不是招人罵?
薛綏微笑不答。
小昭卻滿不在乎:「你管他們高不高興,隻要姑娘高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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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府壽安院。
二姑娘、八姑娘、九姑娘都過來陪崔老太太。
老太太沒精打採的,不想說話,姑娘們懼怕老太太威儀,也不敢多言多語,傻傻陪著,氣氛便格外沉抑。
這一等便是日落時分,薛綏過來請安,老太太才罕見地露出了笑臉。
「六丫頭,來,祖母這裡坐。」
她拍拍身側的墊子,看到薛綏攬在臂彎的花籃,愣了一下。
「六丫頭這是做什麼?」
薛綏還沒有回應,憋了半天的薛月娥便從杌子上站了起來,總算找到了出氣筒。
「六姐姐好狠的心吶,三叔剛走,你便迫不及待扮起那狐媚子的做派,莫不是要上趕著去王府享福了?」
這話說得又尖酸又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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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老太太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薛月滿見狀,也搶著嘟囔,「就是,六姐姐也太不懂規矩了,府裡還要辦喪事呢,大家都在為三叔悲慟,她這便為自己打扮上了?不知情的,還以為三叔過世,她是有多開心呢……」
薛月娥見她眉眼不動,更是火大。
「祖母,你看她,對我這樣無禮。」
薛月滿也道:「祖母這回要重重罰她!」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隻有二姑娘薛月樓皺眉不語,目光裡流露出對薛綏的擔憂。
薛綏平靜地走來,全然不知犯了忌諱似的,在一幹打量的視線裡,緩緩彎腰,從籃子裡抽出一支嬌艷的牡丹戴在老太太的鬢髮上。
「這便是巫師的示意。」
老太太心下一驚,按住她的手,小聲問:
「巫師如何說?你三叔魂在何處?可還有什麼未盡的心願?」
薛綏道:「巫師說,尋不見三叔的魂魄,隻瞧見一朵花兒……」
老太太嚇得臉都白了,「那老三不是魂飛魄散了?」
薛綏搖頭:「巫師沒這樣說,隻講了一些孫女聽不懂的,什麼花敗緻厄,花開得生。還說,見花是大吉之兆……孫女尋思,既是吉兆,興許三叔的福澤便在這些花裡,買些花回來,為大家添添福氣也好。」
「吉兆?」
老太太來不及琢磨,薛慶治便回府來問安了。
崔老太太讓丫頭為大老爺看座,重新上了茶水。
八姑娘和九姑娘瞧著,搶著要向父親告狀,被老太太厲目制止,氣得直抽氣扁嘴。
為何祖母偏心薛六了?
她憑什麼?
薛慶治也瞧見了那一籃子花,眉頭蹙了下,正要開口,老太太便詢問他了。
「仍是沒有消息嗎?京兆府那頭,是如何說的,我們何時能把老三領家來?」
薛慶治看了薛綏一眼,輕聲說道:「查案哪有那麼快的。母親保重自個的身子,早晚會水落石出的。」
一聽這話,崔老太太不樂意了。
「不是你的兒子死了,你自然不急。」
她提高了音調,眼淚也包不住了,撲簌簌往下滾落,邊說邊拿帕子拭眼淚。
「老三孤零零在那京兆府,你家那傅氏身為宗婦,不為小叔子治喪操辦,竟獨自回娘家去了,你也不管不問,這一出笑話,是要拿給全上京的人看了……回頭到了你爹靈前,我看你這不孝子,要如何交代……」
大冷天的,薛慶治讓崔老太太說出滿背的汗。
不孝的罪過,他哪裡承受得住?
薛慶治皺著眉頭,不停地向母親告饒。
「三弟的事,兒子不敢不盡心。今日兒子已去信江州,讓二弟帶幾個孩子回京奔喪。刑部和京兆府那頭,也盯緊了正在加緊嚴查的案件……」
「嚴查,嚴查,查這麼久也沒個準信,你分明就是在糊弄我這個老太婆!」
薛慶治明白母親的喪子之痛,忙道:「連出兩樁大案,近日上京人心惶惶,端王殿下也是著急,親自在辦,想來不日就會有消息……」
崔老太太黑著老臉,還要數落他,便有丫頭進來傳話。
「大老爺,靈虛道長上門求見。說是,已算出三老爺的死因,且真兇就在我們府上……」
薛慶治眉頭一皺,沉吟著起身。
「母親歇著,兒子去瞧瞧。」
明天見,寶子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