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面色平和地問顧：「你偷聽了多少？」

　　顧小聲說道：「偷聽了一點點。手機端」

　　「是嗎？這麼說你已經知道了嫁妝的事情。」

　　顧小心翼翼地點點頭。

　　謝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動聲色地問道：「你是怎麼想的？」

　　「女兒，女兒……」

　　顧猶猶豫豫，始終沒將真實的想法說出來。

　　謝氏放下茶杯，說道：「我想聽實話。」

　　顧猛地擡起頭，說道：「母親，女兒心頭不服。」

　　謝氏嗤笑一聲，「不服氣又能如何？此事由你父親做主，你也聽見了，我可是盡了全力，始終無法改變你父親的決定。」

　　「父親為什麼這麼偏心，什麼好的都給顧玖，我不服。我也是嫡出，我哪點顧玖差，憑什麼她有四萬兩的嫁妝，而我隻有兩萬兩的嫁妝。女兒不服！」

　　顧哭了出來，哭得可傷心了。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誰讓你嫁的不是皇孫。你要是嫁給皇孫，也能有四萬兩嫁妝。不，甚至可以四萬兩更多。」

　　謝氏並不心疼，反而刺激顧，當然她說的也是實話。

　　顧哭得越發大聲，「母親，女兒知錯了。」

　　她跪下來，撲在謝氏的腳邊，哭著說知錯了。

　　謝氏輕撫她的頭頂，「現在才知錯，晚了。不過你嫁到海西伯府，也有好處。聽聞海西伯，是陛下跟前少數能說得話的臣子。你若是能夠在海西伯府站穩腳跟，進而影響到海西伯的立場，未嘗不是一條出路。」

　　顧瞪大了眼睛，「母親的意思，女兒不明白。」

　　「你傻嗎？」

　　謝氏嫌棄地看著顧。

　　顧委屈。

　　謝氏給春禾示意。

　　春禾心領神會，前往門口守著，防止有人偷聽。

　　謝氏盯著顧，壓低嗓音說道：「顧玖嫁得皇孫，知道皇孫這個身份意味著什麼嗎？」

　　顧不確定地說道：「榮華富貴？」

　　謝氏嗤笑一聲，「不僅僅是榮華富貴，還意味著隨時可能成為階下囚。」

　　顧張大嘴巴，卻沒發出聲音。

　　謝氏伸出手，輕撫顧的臉頰，「陛下登基後，陛下的那些兄弟，還剩下多少？

　　等到太子殿下登基，亦或者其他王爺登基，你認為寧王府還能有今天的風光？那個什麼公子詔，還能做他的公子？

　　顧玖嫁給公子詔，正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公子詔性命不保，顧玖還能活嗎？」

　　顧聞言，眼迸發出能夠灼傷人的光芒。

　　她雙目璀璨，「母親，你的意思是讓海西伯支持太子殿下或是別的王爺，是別支持寧王府？」

　　「你還不笨。」謝氏笑了笑。

　　顧也跟著笑了起來，「母親英明，這個辦法太好了。隻要寧王府垮下去，顧玖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翻身。」

　　「正是這個理。王府不官宦世家，當官的犯了事，隻要不死，有翻身的可能。然而王府要是被新皇忌憚，通常情況下下場都很凄慘。」

　　顧頻頻點頭，「多謝母親教誨，女兒明白了。」

　　謝氏似笑非笑地看著顧，不忘打擊她，「你有想過嫁到海西伯府後，要如何站穩腳跟，進而影響海西伯的決定嗎？」

　　「女兒……」

　　顧張口結舌，「女兒沒有仔細想過，請母親教誨。」

　　謝氏輕聲一笑，「傻孩子，這種事情當然要趙二郎出面。你是兒媳婦，怎好去找公爹說話。隻要你能說服趙二郎，由趙二郎和海西伯談，此事便有了把握。」

　　聽謝氏提到趙二郎，顧低下頭，羞澀一笑。

　　連聲音也不由自主地變得很輕，很柔。

　　「二郎他……好些日子沒見，女兒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謝氏冷哼一聲，「你著什麼急。你和他都已經訂婚了，隻要沒出意外，你等著嫁過去吧。等你成親後，天天和他見面，看你膩不膩。」

　　顧連連搖頭，嬌羞道；「女兒不會膩的。」

　　謝氏嗤笑一聲，看著顧這幅樣子，她是極為不滿。

　　為了一個趙二郎要死要活，鬧騰了無數次，這個女兒真是讓她失望透頂。

　　謝氏突然沒了心思，不想和顧說話。

　　她對顧說道：「沒別的事，你先退下吧。我說的話，你回去後仔細琢磨琢磨。」

　　顧不想走，她巴巴地望著謝氏，「母親，女兒的嫁妝，女兒想多要點嫁妝。」

　　謝氏闆著臉，「給你準備兩萬兩嫁妝，你還嫌不夠嗎？」

　　「可是顧玖有四萬兩嫁妝。」顧委屈地說道。

　　謝氏呵斥一聲，「不要和顧玖，她嫁的是皇孫，還是王府嫡長子。」

　　「可是……」

　　顧望著謝氏，「父親不是答應會出五千兩銀子嗎？母親能不能將這五千兩加去，如此一來，女兒有兩萬五千兩的嫁妝。」

　　謝氏坐直了身體，死死地盯著顧，「兒，我最後再說一次。你的嫁妝，隻有兩萬兩，多的一個子都沒有。至於你父親拿出來的五千兩，我會給你添進嫁妝裡，如此一來賬可以少出五千兩，懂了嗎？」

　　顧委屈壞了，眼眶裡已經布滿了淚水。

　　「母親為何要如此對待女兒？」

　　謝氏冷哼一聲，「這得問問你自己，問一問這門婚事是怎麼來的？還有，趙二郎並非嫡長子。你要是有本事嫁給海西伯的嫡長子，母親肯定給你準備不下於三萬兩的嫁妝。」

　　顧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母親，母親……」

　　她一個勁地喚著母親，然而謝氏卻不為所動。

　　謝氏的心，在這一刻無的冷硬。

　　她冷漠地看著顧，一言不發。

　　顧得不到回應，漸漸地止住了哭聲。

　　她抽泣著，望著謝氏，「母親好狠的心。」

　　謝氏蹙眉，怒道：「我若是真的狠心，你現在不是在我面前哭，而是在庵堂裡伴著青燈古佛。你自己想清楚吧。」

　　顧一下子愣住了。難道母親過去真的想過要將她送到庵堂反省嗎？

　　一想到謝氏曾如此狠心過，顧想哭，卻又不敢哭。

　　她可憐兮兮的模樣，看去很有幾分柔弱。

　　謝氏一臉失望地閉眼睛，擺明了不想見到顧。

　　顧抽泣了兩聲，沒得到謝氏的回應，她便知道今天這場談話已經結束了。

　　她站起來，微微躬身，「母親，女兒先告退。」

　　謝氏沒動靜，依舊閉目養神。

　　顧咬咬唇，心有些惱恨。然後轉身離去。

　　春禾悄聲走進來，收拾了茶杯，另外給謝氏倒了一杯茶。

　　「太太喝口熱茶。」

　　謝氏睜開眼睛，「走了？」

　　春禾點頭，「三姑娘已經走了。奴婢看她紅著眼睛，很傷心的樣子。」

　　謝氏冷哼一聲，譏諷一笑，「她傷心？當初我傷心的時候，她在做什麼？」

　　「太太還是要放寬心，三姑娘慢慢的開始懂事了。」

　　謝氏嗤笑一聲，搖搖頭，「恐怕要等到她嫁到海西伯府，被人磋磨一段時間，她才會真正懂事。到時候她才會知道，這世究竟誰對她是真的好。」

　　「當然是太太對她最好。這些年，奴婢看在眼裡，太太是將三姑娘當做眼珠子在疼愛。隻可惜三姑娘還沒意識到這一點。」

　　謝氏自嘲一笑，「罷了，不說這些。去將兒的嫁妝單子拿出來，我看看有沒有需要添加的。」

　　……

　　初五，侯府宴請親朋好友，一起過年。

　　一大早，顧府的人齊齊出動，坐馬車，走正門，前往侯府。

　　馬車在二門停下，顧玖下了馬車，看到顧玫。

　　她臉含笑，「玫姐姐。」

　　「小玖妹妹，你快來。老夫人可惦記你了，一聽說你被指婚給公子詔，老夫人一晚都沒歇好。」

　　「累老夫人替我操心，是我不孝。對了，琪姐姐和瑛姐姐的婚事定下來了嗎？」

　　顧玫點頭，「已經定下來了，等出了正月下聘。」

　　顧玖笑道：「那我一會得去恭喜琪姐姐，瑛姐姐。」

　　顧玫擔心地看著顧玖，欲言又止。

　　顧玖假裝沒看見，談笑自如。

　　眾人來到松柏院，給老夫人魏氏請安。

　　「好好好，今年過年，總算人都到齊了。不像往年，你們二房總是不在，看著都冷清了許多。」

　　謝氏含笑說道：「以後我們二房一家，年年過年都來叨擾老夫人。老夫人可別嫌我們吵鬧。」

　　老夫人魏氏大笑一聲，「你且放心，老身最喜歡熱鬧。喜歡看著全家聚在一起。都坐下，都別站著了。小玖，到老身跟前來，讓老身看看。」

　　其他人依次落座，顧玖走前，來到老夫人魏氏跟前。

　　老夫人魏氏拉著她的手，將顧玖細細打量，「委屈你了。」

　　顧玖微微搖頭，「侄孫女不委屈。」

　　老夫人魏氏嘆息一聲，「你一個，還有魏三姑娘，你們兩個，也不知走了什麼運氣，竟然都被賜婚給皇孫。」

　　東宮選了魏三姑娘，也是老夫人娘家，柱國公府的的三姑娘。

　　等到柱國公府得知消息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沒辦法改變陛下的決定。

　　加後面還有一個皇後娘娘盯著，柱國公府很是無奈，最後隻能捏著鼻子認下這門親事。

　　為此，東宮屬官們著實高興了一回。

　　柱國公同樣手握兵權，同魯侯府的區別，在於柱國公手裡的兵常駐北邊。北邊太平，極少打仗。戰鬥力肯定不魯侯那邊。

　　不過一旦北邊也打了起來，說不定柱國公手裡的兵，會被魯侯節制。

　　這樣一來，魯侯一下子淩駕於柱國公頭。

　　一旦魯侯開始節制北邊的兵力，那麼他將手握近三十萬大軍。

　　這樣的權利，著實嚇人。

　　也因此，朝堂每天都少不了彈劾魯侯的奏章。

　　官們三天兩頭跳起來，說魯侯貪贓枉法，草菅人命，喝兵皿，狼子野心，頭生反骨。

　　天天蠱惑天子，防備著魯侯。差直接說將魯侯抓起來，千刀萬剮，死不足惜。

　　天子這人，對信任的人，無的信任。隻要沒做威脅皇權的事情，即便得罪了全天下，天子也會信任有加，委以重任。

　　對於看不順眼的人，算對方字字珠璣，天子也是一個字都不相信。

　　魯侯是公認最會做官，最會討天子歡心的勛貴。

　　他常年在西北，卻依舊得到天子的信任。每次回京述職，天子都會給魯侯大量的賞賜。

　　對於魯侯在京城的家人，天子也是照顧有加。

　　這也是為什麼，東宮，各大王府，都在想方設法地拉攏魯侯。

　　隻要能得到魯侯的支持，等於是離著皇位隻有一步之遙。

　　然而，魯侯這個王八蛋，拿了錢不辦事，將太子還有一幹王爺氣的跳腳。私下裡，將魯侯罵了一遍又一遍。

　　裴芸身為魯侯的嫡長女，她的婚事自然是得到了從到下，全京城的關注。

　　在昨天，裴芸的婚事定了下來。

　　天子親自賜婚，和裴芸定親的那個男子，正是柱國公府的嫡長子，魏三姑娘的哥哥。

　　這也是為什麼，東宮那麼高興的原因。

　　東宮的公子娶了魏三姑娘，裴芸又將嫁到魏家。

　　如此一來，東宮同魯侯府豈不是有了聯繫。

　　為此，東宮下自嗨了一整晚。

　　有人歡喜有人愁。

　　東宮興高采烈，柱國公府魏家則是一半喜一半憂。

　　連著老夫人魏氏也跟著長籲短嘆，心情複雜。

　　下人來報，說柱國公府魏家人來了。

　　老夫人魏氏忙說道：「快將人請進來。」

　　柱國公夫人帶著孩子們進來。

　　魏三姑娘一見到老夫人魏氏，撲進了老夫人的懷裡，大哭起來。

　　「姑祖母，我好傷心。」魏三姑娘痛哭流涕。

　　柱國公夫人輕咳兩聲，提醒魏三姑娘注意場合和分寸。大過年的，在親戚家裡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老夫人魏氏沖柱國公夫人擺手，「孩子心裡頭委屈，你讓她哭出來吧。」

　　柱國公夫人嘆了一聲，「姑母心疼她，我們何嘗不心疼她。可是聖旨已下，此事無從更改。」

　　魏三姑娘擡起頭，嚷嚷道：「女兒不想嫁到東宮。東宮二公子我見過，是個蠢貨。」

　　「胡說八道。以為在你姑祖母面前可以胡言亂語嗎？規矩都學到哪裡去了？」

　　柱國公夫人輕聲呵斥魏三姑娘。

　　魏三姑娘又委屈得哭了起來。

　　老夫人魏氏將魏三姑娘摟在懷裡，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好了，好了，老身知道你委屈。」

　　「還是姑祖母最心疼我。」

　　老夫人魏氏笑了起來，「你啊，是愛哭鼻子。你看小玖都沒哭。她和你一樣，也被指婚給了皇孫。」

　　魏三姑娘好地朝顧玖看去。

　　顧玖微微頷首，「魏三姐姐新年好。」

　　魏三姑娘擦著眼淚，「小玖妹妹，你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你被指婚給公子詔，可怎麼辦。」

　　柱國公夫人連連咳嗽，再次提醒魏三姑娘說話注意分寸。

　　魏三姑娘低著頭，咬著嘴唇。她知道自己過分了，不該在親戚家裡哭泣，敗壞別人的興緻。隻是她心裡頭真的難受。

　　顧玖同她說道：「魏三姐姐別哭了，聖旨已下，我們不如想想將來該怎麼辦。」

　　魏三姑娘點點頭，「謝謝你，小玖妹妹。」

　　魏三姑娘止住了哭聲，柱國公夫人輕聲呵斥道，「還不趕緊從老夫人身起來。老夫人一大把年紀，哪裡經得住你這麼鬧騰。」

　　魏三姑娘忙站起來，「姑祖母，侄孫女讓你看笑話了。」

　　老夫人魏氏說道：「和姑祖母這麼客氣做什麼？老身知道你心裡頭委屈，哭出來好了。」

　　魏三姑娘點點頭，「我聽姑祖母的。」

　　老夫人魏氏又叮囑顧玖，「小玖，有機會同你魏三姐姐好生親近親近。以後，你們再想親近，可難了。」

　　一時間，大廳裡沒有一個人說話。

　　大家都想著，魏三嫁到了東宮，顧玖嫁到寧王府。

　　東宮同寧王府肯定不怎麼對付。

　　以後魏三姑娘同顧玖，豈不是要成為對手，仇家？

　　大家的目光在兩個人面看來看去，心裡頭也是五味雜陳。

　　這狗日的指婚，虧得皇後娘娘想出了這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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