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我不想,也不能和人類做朋友。」
北灼言心神微晃。
他垂眸看著少女的側臉,心跳陡然跳快了幾拍。
弗清念卻沒再開口問他,而是對齊黎析道:
「看完煙花再走也不遲,總歸不會耽誤太久。」
齊黎析被秦韻虞兩人纏的不行,又聽見弗清念的話,最終無奈妥協。
「好吧。」
「那看完煙花就要走。」
秦韻虞:「沒問題!」
…
夜幕漸漸低垂籠罩,繁星墜在空中。
弗清念幾人坐在屋頂上,一個挨著一個,整整齊齊坐了一排。
煙火大會還沒開始,但街道上已經有了不少人。
路邊家家戶戶都掛上了紅燈籠,鮮紅的福字貼滿大街小巷,對聯也換成了新的。
秦韻虞托著下巴感嘆道:
「又到新年了啊。」
謝元懶散地躺著,枕著自己的胳膊:
「是啊,又長了一歲呢。」
「若是沒進宗門,我現在這個年紀已經娶妻了。」
他側頭看向齊黎析,揶揄道:
「大師兄估計已經孩子滿地跑了。」
往日嚴謹不苟的齊黎析這一次卻沒反駁,隻是笑笑,隨後視線溫和地看向身邊的人。
謝元撇嘴,有點牙酸,索性不去看那兩人。
他盯著閃爍的星光,笑道:
「說起來,這還是第一次和小師妹過年呢。」
弗清念微愣。
她想了想,好像確實是這樣。
從進千玄宗到現在,已經足足過了三年。
三次新年,次次都沒趕上。
這是第一次她清醒著過春節。
秦韻虞也反應過來,扭頭看她:
「確實,之前每次都缺小師妹。」
齊黎析也看向弗清念,露出贊同的表情。
弗清念面對著幾人清澈明亮的眼眸,有些微微發怔。
片刻後,她抿唇淺笑,隻說:
「今年趕上了。」
「趕上了就好。」秦韻虞彎起眼睛笑,「這一次人全都齊啦。」
「對了,我有準備禮物給你們。」
秦韻虞掏出來好幾個小儲物袋,錦囊樣式的,樣子很精美,乍一看倒像是身上的掛飾。
「這是去年就準備好的,本來打算過年給大家的。」
秦韻虞捏著儲物袋嘆息一聲,有些憂愁:
「隻是沒想到小師妹被困在秘境裡了,禮物也就沒送出去。」
「不過沒關係,」少女又重新打起了精神,「今年送也不晚。」
秦韻虞將手中的禮物挨個遞過去,人手一個。
北灼言也收到了一份。
他看著遞過來的儲物袋,有些驚訝,沒有第一時間接過來。
「我也有?」
秦韻虞詭異地看了他兩眼,不由分說地直接丟進了他懷裡。
「廢話,你不會忘記自己的身份了吧?」
北灼言:?
身份?
什麼身份?
秦韻虞斜著睨他,試探性地問道:
「你不會又想賴賬吧,上次你和我們喝了一晚上酒,你忘記了?」
北灼言:「……」
齊黎析在一邊補刀:
「那是二十年的金蘭醇,結拜酒,你喝了足足十二壇。」
北灼言沉默且安靜。
死去的記憶現在突然復活了。
謝元也想起來了,興奮道:
「就是就是,你那時候還和我比酒量,可惜沒贏過我。」
北灼言震驚,立刻反駁:
「分明最後是我贏了。」
謝元攤手,一副「好吧好吧我不跟你爭」的表情,看的北灼言火氣上湧。
他默默握住了拳,臉上表情有些精彩。
弗清念用餘光看他,唇角微微翹起,是連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弧度。
不經意間的注視,一次又一次降臨在一人身上。
秦韻虞雙手撐著屋頂,身子向後仰,任由清風拂面。
「喝了酒,我們就是朋友了。」
「每一個朋友都有禮物,當然包括你。」
秦韻虞側頭看向北灼言,瀟灑道:
「不過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若是不合心意,可不許嫌棄。」
少女舉起拳頭威脅,「敢嫌棄我就讓小師妹揍你。」
她說完後突然站了起來,拍了拍裙擺。
「趁煙花會還沒開始,我要去買點零嘴,你們在這裡等我哦。」
秦韻虞說完就飛身離開了,很快就消失在人海裡。
齊黎析有些擔心,也跟了上去。
屋頂上驟然有些冷清。
謝元瞥了眼挨在一起的兩人,感覺牙又開始酸了,他拎起祺安的衣領,邊走邊說:
「小安安我們走,哥哥帶你買好吃的。」
於是,屋頂上就隻剩下了弗清念與北灼言兩人。
鉛灰色的瓦葉上映著各色的燈火,月光又給萬物蒙上一層朦朧的輕紗。
四周人聲鼎沸,聽不見彼此的心跳聲。
北灼言捏著小巧的錦囊,眼中有些茫然無措。
他的心此刻像是一團被揉亂的線團,理不清複雜的情緒。
身旁的人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糾結,慢慢傾身靠近,望著他的眼睛。
「你怎麼了?」
突如其來的靠近讓北灼言驚了一下,下意識向後退了一分。
耳背上陡然爬起了幾分溫度。
弗清念見狀,自然地回身,沒再靠的那麼近。
「你有心事。」
她的語氣很平,是陳述句。
一語說中,準的像是有讀心術。
北灼言沒撒謊,乖巧地點頭。
「或許,你可以跟我說。」弗清念看向遠處,「我會幫你想辦法。」
北灼言摩挲著手中的禮物,一時間沒說話。
弗清念並不急,安靜等待。
許久後。
其實也不太久,北灼言並沒有糾結太多。
在他看來,弗清念是要保護,也可以依賴的存在。
他願意告訴她,他的全部。
北灼言也順著弗清念的視線看向遠方,小聲開口:
「我曾經有很多很多的族人,但他們都死了。」
「我還有一個妹妹,也死了。」
「我的家裡,就隻剩我一個了。」
弗清念瞳眸微顫,淺淺的澀意從指尖延伸到心臟,帶起一陣細微地抽動。
她知道。
北灼言曾告訴她過。
明明已經聽過一次,但這一次居然再次難以控制地心顫。
比較之前,這一次的情緒來的更加洶湧。
和感同身受的哀痛不同,而是另一種,更特別的情緒。
弗清念捏了捏指尖,沒去想那是什麼。
北灼言繼續說著,以最平靜的語言描述最慘烈的過往,皿淋淋地撕開傷疤。
他說:「我的族人和親人,都是被人類害死的。」
「人類,自私虛偽,卑劣又無恥。」
「我討厭這個種族。」
北灼言認真道:
「我討厭人族。」
「所有人。」
他扭頭看向弗清念,將秦韻虞給的錦囊懸吊在空中。
「我不想,也不能和人類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