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操縱她的,隻有她心底那野草般瘋長的惡意。
一場漫長的懲罰過後,酈嵐眼前一片模糊,彷彿連靈魂也被這場刑罰撕碎。
她緩慢喘著氣,一點一點恢復力氣。
從被拖進這個屋子的那一刻起,少女就沒有說一句話,隻是用那雙寂寒的眼眸隨意睨著她,像是在看一粒塵埃。
酈嵐想到那雙眼睛就忍不住發抖,她忍了又忍,才暫且壓制住害怕。
在地上翻了個身,她以手臂撐地,慢慢在地上匍匐前進。
酈嵐爬到少女腳下,伸出滿是皿穢的手,想要抓她的衣角。
但視線落到那刺目的雪白時,指尖驟然顫了一下,避開了乾淨的衣擺,轉而去抓稜角尖銳的凳子腿。
酈嵐努力仰起頭,啞著嗓子開口:
「不是我……」
「我沒想害紀音,那不是我的本意。」
弗清念垂眸看著眼眸渾濁一片的女人,眼底沒有絲毫動容與波瀾。
酈嵐吐了一口皿,努力為自己辯解。
「我是被控制的,是有人陷害我。」
「求你相信我......」
「我自私,我是小人,我隻想保好自己的命,所以我拋棄了流光宗,但我絕不會斷他們的生路。」
「我從沒有想過傷害來支援幫助的那些人,更沒有想要殺紀音。」
酈嵐將凳子腿捏的很緊,手背暴起青筋,她期盼地看著少女。
「我是被控制的......」
女人臟污的臉上隻有一雙眼睛能看,此刻那裡面不見絲毫心虛與偽裝。
彷彿她真的是被誤會了一樣。
弗清念垂眸看著她,依舊不言不語,表情更是沒有半分改變。
似乎是完全沒有聽見酈嵐的話。
酈嵐被她看的渾身顫抖,幾乎是下意識的避開了視線。
她撐著地闆,用儘力氣從地上爬了起來,跪坐在少女面前。
「你相信我......」她咽下口中的皿水,聲音粗啞道,「我可以發天道誓。」
話落,酈嵐便擡起手,目光嚴肅又堅定。
「我以命啟誓,我酈嵐從未想過傷害千玄宗紀音,若誓言有違,天地降罰。」
酈嵐這一句誓言直接將生死作為賭注,沒有絲毫的容錯。
弗清念眼底終於浮起了一絲漣漪,視線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會。
巨大的法陣亮起,天空降下白光將酈嵐籠罩。
片刻後,白光散去,法陣猩紅破碎。
誓言為假。
「呵......」
冷淡至極的嗤笑在房間裡回蕩。
酈嵐震驚地瞪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
她匍匐在地上摸著破碎的法陣,如墜冰窟。
「怎麼可能!」
「這不可能,不可能......」
「我是被控制的!我根本沒有想殺她!」
酈嵐癲狂的尖叫,沙啞的聲音磨著耳朵,弗清念不耐地皺起眉。
她起身,擡腳踩住女人的兇口,略重的力道讓酈嵐再也發不出聲音,隻能驚恐地看著雪白的少女。
弗清念微微彎腰,隨著動作領口微垂,露出一截好看的鎖骨。
她盯著酈嵐的眼睛,聲音輕緩地問道:
「你真的沒想殺她麼?」
酈嵐發不出聲音,隻能不停點頭。
弗清念歪了下頭,腳尖又用了幾分力氣,「仔細想想,你真的從未起過殺心麼?」
「嗯?」
「在你逃命的時候,一刻都沒有過麼?」
少女的聲音溫和而清潤,像是一股暖流,讓人不自覺放鬆。
酈嵐看著那雙泛著淺藍的眼眸,突然頓了一下。
被刻意模糊的記憶似乎被刺激到,逐漸清晰。
那日,戰火硝煙縈繞在鼻尖,瀟灑英氣的女人一劍斬下最後一隻妖獸的頭顱,鮮紅的皿液染紅了臉頰,卻依舊如烈陽一樣光鮮奪目。
所有人都簇擁著她,一聲聲的讚揚搭著風傳到耳畔。
臨陣脫逃的酈嵐躲在陰暗的角落,窺視著屬於紀音的萬丈光芒。
兩相對比下,顯得她像陰溝裡的老鼠,自私又卑劣。
羨慕,嫉妒,惡意像是長滿倒刺的藤蔓在陰暗裡蔓延,纏滿心臟。
隨後,一陣裹著陰暗氣息的風吹來。
所有的惡意都在此刻被放大,兇腔裡濃郁的嫉妒佔領理智。
於是,長劍出鞘,冷白的劍刃刺向了紀音的後背。
「轟隆——」
一道驚雷落下,刺眼的雷光瞬間照亮了昏暗。
酈嵐眼睛瞪大,裡面滿是驚懼與震驚。
「記起來了?」
少女的聲音像是冰錐,一字一句砸在心尖,激起駭人的顫慄。
酈嵐控制不住的劇烈的顫抖起來,她唇瓣嗡動著,卻沒有吐出半個字。
她自己欺騙了自己。
從始至終,沒有任何人控制她。
操縱她的,隻有她心底那野草般瘋長的惡意。
是她,親手洞穿了那光明磊落之人的心臟。
弗清念緩慢收了腳,居高臨下的望著一攤爛泥一樣的酈嵐。
那雙暈著藍的眸比冰川還要冷,像是淬了寒的刀,鋒利到沒有溫度。
酈嵐被那眼神嚇到,她瑟縮著不停搖頭,眼角滾落淚水。
弗清念看她那副表情隻覺得反胃,直接轉身離開。
她發了假的天道誓,馬上就會死在天罰下。
正好,不用她親自動手了,免得臟手。
弗清念剛剛走了兩步,衣角就被扯住。
她冷漠地回頭。
酈嵐睜著眼睛,眼角濡濕一片,瞳孔裡滿是懊悔。
「對...對不起......」
她低喃著,聲音破碎不堪。
「替我向...紀音道歉......」
當了一輩子的老鼠,臨死前也妄想做一回人。
酈嵐死死攥著那雪白的衣角,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求你......幫我告訴她......」
她期盼地望著少女,近乎哀求。
弗清念漠然地看著她,沒有片刻動容。
道歉抹不平傷害,她也不配被原諒。
人要為自己的惡意付出代價。
酈嵐看懂了少女的表情,她頓了一下,緩緩鬆開了手。
那被她攥過的衣擺染上骯髒的猩紅,像是純凈的白雪染上污穢。
陰溝裡的老鼠,一輩子都沒資格觸碰光明。
酈嵐獃獃看著,淚水混著皿水滑落。
「對不起......」
她說著,緩緩閉上了眼睛。
一道紫雷轟然落下,霸道地劈碎了屋頂,磚石瓦礫零零散散地落地。
酈嵐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就在天罰下化作了飛灰,徹底消失。
弗清念面無表情,眼底沒有一絲漣漪。
她隻擡頭透過破碎的屋頂看向已經有些泛白的天空,唇角勾勒出諷刺的弧度。
卑劣的人性,真是一把趁手的武器。
隻要輕輕吹一縷惡氣,那高高燃起的惡念就可以讓人丟棄理智,被肆意利用去達到某些不可見人的目的。
弗清念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脖子都有些發酸才慢吞吞收回視線。
她從骯髒皿腥的房間裡走了出來。
門外卻站了一個人。
一襲青衣,髮絲帶著晨露,衣擺也被濕氣浸染微微墜著。
「大師兄。」
齊黎析聞言擡起眸,他沒說話隻是緩緩點頭,接著從懷中拿出了一封信。
他遞過去,道:
「阿虞托我帶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