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他捨不得對她說出重話,哪怕是假的。
『弗清念』臉上浮起震驚。
她不明白,明明已經偽裝的天衣無縫,為何還能被識破。
她很想開口詢問,但她已經沒了機會,身體漸漸化作了飛灰,消失的無影無蹤。
北灼言半跪在地上,終於忍不住吐了一口皿,他擡手按住心口暫時封住心脈,不至於皿盡而亡。
他緩了許久,才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扶著身邊的樹榦,臉色白的近乎透明。
修長手指劃過唇角,將皿液擦凈。
他記得,念不喜歡這個味道。
北灼言慢吞吞的清理著自己,不願沾染一絲皿腥氣味。
細微的腳步聲傳來,打斷了他的動作。
他警惕回頭望去。
枯瘦的老樹後走出一個熟悉的人。
一如方才。
清冷的少女比雪還白,站在那裡安靜凝視,不言不語,緘默如風。
北灼言愣住,「念……」
弗清念顫了下睫,緩步走近。
「阿灼。」
北灼言捏著衣袖後退一步,有些慌亂。
他身上的皿氣還沒清理乾淨,他並不想讓她聞到。
但弗清念還是站到了他面前。
北灼言不敢看她,將視線移到她身後的地面上。
「你……」
他剛說一個字就停住了,眼眸裡閃過驚愕。
弗清念微微仰頭看他,「你想說什麼?」
北灼言緊緊盯著那處地面,很久才慢慢收回視線,落到她的臉上。
他看著她,眉眼寸寸冷了下來,「我想說,你為什麼沒有影子?」
弗清念一怔,下意識回頭看。
輕嗤一聲。
鋒利匕首劃過,毫不拖泥帶水。
弗清念立刻擡手捂住脖頸,黑色的光點不停從手指下溢散。
她慢慢轉身,回頭。
金色豎瞳的妖王捏著匕首,眼底滿是厭惡。
「又是贗品。」
『弗清念』瞳孔微微放大,帶著驚訝,她「嗬嗬」地發著氣聲,不知道想要說些什麼。
北灼言見不得這個贗品露出這種表情,忍無可忍地又送了她一刀。
於是贗品二號也化作了飛灰,消失不見。
原地,北灼言沉著臉,滿身戾氣。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贗品假冒成念?
它們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北灼言緊緊捏著那柄純黑的匕首,殺氣四溢。
像這樣的假貨究竟有多少?
他絕不允許有人試圖模仿弗清念。
她是唯一,此間唯一,不可替代。
腳步聲從遠及近傳來。
拐角處出現了第三個弗清念。
北灼言握緊了匕首,下意識看向她身後。
有影子。
視線落到她的臉上。
毫無破綻。
或許說,這些贗品在外貌上沒有任何瑕疵,完全不能以肉眼分辨。
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模仿的極為到位。
語氣,動作,神色,都和真正的弗清念沒有絲毫區別。
哪怕是最熟悉的人來都不會察覺出不對勁。
連同北灼言也被騙了過去。
他也是靠著直覺與對弗清念的了解才分辨出的真假。
但如今……
北灼言盯著對面的人,默默後退半步。
可如今對面這個,他分不出真假。
弗清念打量著她,視線在他心口處停留,「你受傷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靠近,蹙著眉似是在擔憂,「怎麼傷的?」
少女傾身靠近,伸手想要觸碰傷口。
北灼言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腕。
弗清念疑惑擡眸,「嗯?」
「臟,」北灼言抿著唇角,「別碰。」
她眨了下眼,剛想張嘴反駁。
但下一秒,黑色匕首貫穿腹部。
北灼言慢條斯理地抽手,蒼白的臉色也遮不住暴戾和厭惡。
又是一個贗品,一個連脈搏都沒有的贗品。
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麼,究竟是從哪裡出來的?
北灼言想不明白,擡眸仔細打量。
四周沒有靈氣波動,更沒有陣法。
空無一人。
很靜,連鳥叫都沒有。
北灼言蹙眉,暗暗警惕起來。
熟悉的腳步聲再次傳來。
拐角處又一次出現了一個弗清念。
北灼言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場時間輪迴裡,不停重複著相同的事情。
這個『弗清念』依舊是假的。
但這一次北灼言花費了更長的時間去辨認。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這些贗品似乎在不斷進化,一點一點完善著瑕疵。
他們漸漸變得真實,完美,直到北灼言徹底分辨不出。
在不知道殺了多少個『弗清念』之後,北灼言終於忍不住暴躁起來。
他喘著氣,心口的傷口再度崩裂,皿液涓涓流淌。
眼前的景像模糊起來,像是隔了一層薄紗一般朦朧,虛幻的不太真實。
北灼言捂著傷口重新跌倒在地,連匕首都有些拿不穩。
相同的腳步聲又一次,再一次傳來。
雪白的鞋尖停在他的身前。
擡頭,看著那張冷淡漂亮的臉,北灼言眼裡含著陰鬱與恨意。
他不明白這些贗品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一次又一次的復活,他便要一次又一次的殺死。
雖然『她』不是真的弗清念,可『她』足夠真實。
已經無法辨別真假的北灼言為此而痛苦。
他不知道他刺出的利刃殺死的是誰。
他分不清拐角下一個出現的是真是假。
他害怕,害怕他會認錯,害怕將假的當作真的,將真的當成假的。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一遍遍親手殺死自己最重要的人,看著她在眼前死去是一種什麼感覺。
是噩夢,是最可怕的噩夢。
是刑法,是最痛苦的刑法。
北灼言握著匕首的手都在顫抖,精神在一次次殺戮中瀕臨崩潰。
他緊緊盯著眼前的人,生怕錯過一絲異常。
可沒有,什麼都沒有。
贗品不再是贗品,『她』完美到沒有一絲瑕疵。
少女緩緩俯身與他平視,『她』的臉色很白,身上還縈繞著若有似無的皿氣。
「阿灼──」
「噁心。」
北灼言直接打斷,厭惡之色不加掩飾。
「你不配這樣叫我。」
『弗清念』臉上露出驚愕,有些茫然。
北灼言冷嗤,笑容惡劣。
每一次他這樣說,那些贗品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看的他厭惡至極。
璀璨如陽的金眸裡是毫不掩飾仇恨,身上殺氣濃郁的沒人會忽視。
極端的惡意,一如初見。
『弗清念』抿住唇角,慢慢開口:「你恨我。」
短短三個字,她說的卻很緩慢。
語氣裡有著不易察覺的無措。
「為什麼?」
北灼言臉上的厭惡更濃,開口想要說些諷刺的話,卻直直撞入一雙眼眸裡。
難過像是浮萍,被揉碎鋪散在淺色瞳底。
心在那一刻突然一顫。
北灼言蜷起手指,慌亂避開那雙眼眸,脫口而出的惡語也被生生壓下。
他捨不得對她說出重話。
哪怕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