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這是空之極的東西。」
烏泱泱的一群人很快在紀音的驅趕下散了個乾淨。
屋內驟然安靜下來,隻餘紀音和弗清念兩人。
燭火輕輕燃燒著,火光搖曳,在臉上打出好看的光影。
「清念,」紀音的表情有些嚴肅,是不同於平常的認真,「你跟為師說,到底發生了什麼,是誰傷的你?」
她說完就緊緊盯著弗清念。
可她卻沒有立刻回應,怔愣了片刻後居然緩緩垂下了眸子,長睫打下的陰影蓋住眼睛,一半的臉頰收斂進陰影裡,看不清神色。
紀音遲遲沒等到回應,不由得有些疑惑,「清念?」
「我累了,師尊。」
少女淡聲回復,聲音有些冷,她側過頭避開紀音的視線,是不願多說的模樣。
紀音突然有些心梗。
莫名的暴躁居高不下。
她不明白,為什麼她的徒弟永遠都是這副冷淡疏離的模樣。
更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將所有人都隔絕在外,不允許靠近半分。
苦與樂,喜與悲。
一切情緒通通都被收斂起來,不展露分毫。
不依靠,不信任,像是一座不允許踏足的孤島。
紀音突然後退一步,拳頭緊握,她認認真真對弗清念問到:
「清念,你可曾真心認我這個師尊?」
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太快,短時間經歷大起大落的情緒,紀音本就有些心力交瘁。
此刻弗清念的反應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幾乎無法抑制住情緒。
紀音不等弗清念回答繼續道,「你是不是從沒將我當做師尊,當做一個值得依靠的人?」
她苦笑著,字裡行間滿是自我厭棄。
「居然讓自己的徒弟一個人承擔一切。」
「我真是一個不合格的師尊。」
弗清念愣愣地看著她,「師——」
「早些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了。」
她剛開口就被打斷,紀音低著頭沉默地離開,走的無聲無息。
門扉打開又合上,所有的聲音消失的乾脆利落。
弗清念靠在床邊,略微探出的手慢慢收回,蜷縮著扣住被褥。
紀音生氣了。
表現的很明顯。
她是在怪她的隱瞞。
不被自己用心呵護的徒弟信任,的確該生氣難過。
這是人之常情。
但弗清念卻有些不知所措。
她總歸是要走的,告訴他們太多,不過是徒增煩惱。
更何況……
傷她的是北灼言,但又不是北灼言。
是陰謀,是刻意陷害。
在沒有結論之前,她不想讓別人誤會他。
這件事情太複雜,如果可以,她並不想將他們牽扯進來。
隻是她忘記了,人心是肉長的,不是精密的儀器。
她的做法並沒錯,這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但最優解也最冰冷,最傷人。
弗清念難得有些茫然,望著角落的盆栽有些失神。
小院門上的風鈴突然響了一聲,細碎的聲音遠遠傳來。
有新客人來了。
屋門再一次被推開又很快合上。
風燁裹挾著初冬的冷霜走了進來,倚靠在屏風邊,姿態懶散地站著。
「風燁。」
弗清念看著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意外。
風燁挑了挑眉,「你知道了?」
白瓷般脆弱的人倚靠在床邊,淡然安靜,她捏著自己的指骨,順著金色的紋路隨意勾勒著。
「不難猜。」
唯一一個讓她都感到危險的人,自然有能力封印她身上的詛咒。
雖然隻是暫時的。
卻足以讓她多活一會兒。
風燁笑了,摺扇抵著自己的下巴輕輕敲著,「我就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
少女垂著眸,不理會他的恭維,開門見山道:
「你的目的。」
風燁卻搖頭:「沒有目的。」
弗清念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從初見起就刻意示好,如今還費力將她救回來,怎麼可能會沒有目的。
天上可不會掉餡餅,隻會掉陷阱。
她完全不信他的鬼話。
風燁扇著扇子,笑道:
「我這人不喜挾恩圖報,這一次我救你是我自作主張,你不需要還我這份恩情。」
弗清念冷淡地看著他,有些摸不透這人的想法。
「不過下一次,」風燁歪著頭道,「我可要收報酬了哦。」
他笑著,那雙上挑的狐狸眼裡閃著亮光。
弗清念將視線從他臉上收回來,繼續把玩自己的手指。
所以,這人的確有目的,隻不過現在不願透露而已。
如此大費周章,他到底想要她做什麼?
風燁站直了身體,若有所思的打量著弗清念,「你身上的這個詛咒......」
弗清念一怔,旋即擡頭看他,目光溫溫涼涼的。
風燁對上的她的視線,扇著扇子的手頓住,「算了,你先好好休息,過些日子再說。」
話語剛落他就迅速離開,來的突然,去的也突然。
弗清念盯著他離開的背影,眼底滿是冰冷。
神秘,強大,外界之人。
風燁的存在就是一個巨大且未知的危險源。
許久之前就隱約的不安終於在此刻擴大,擾亂心智。
手腕反轉,漆黑無光的匕首出現在手心裡,弗清念垂眸細細打量。
刀脊微彎,刀刃鋒利,整個刀面上呈現出一種水波紋的質感,漆黑的顏色透不過光線。
她輕撫著,輕聲開口,「系統。」
往日寸步不離跟著她的系統此刻像是人間蒸發。
沒有留下半分痕迹。
弗清念並不意外,隻是再次重複。
她叫了三遍,系統都不曾出現。
安靜的房間裡傳來一聲輕微的冷笑,少女的聲音沙啞帶著殺意。
「要我親自去找你麼?」
躲在陰暗處的系統渾身一顫,羽毛抖的厲害。
「事不過三,系統。」弗清念下了最後的通牒。
這一聲落下,床底下便傳來一絲細小的動靜。
弗清念捏著匕首安靜等待。
許久之後,系統頂著淩亂的羽毛從床下爬了出來,蹲在很遠的地方看她。
蒼白的少女靠在床邊,黑髮將人襯的更加憔悴透明。
她很瘦,比較之前更加單薄,露出的鎖骨輪廓清晰,隨著呼吸緩慢起伏。
羸弱,殘喘,像霜中殘花。
系統抖了抖羽毛,不敢再看。
「過來。」
虛弱沙啞的聲音傳來。
系統萬分抗拒,不願靠近。
「我很累,」弗清念闔著眸,「別讓我說第二遍。」
系統扛不住壓力,終於磨磨蹭蹭的靠過去。
它剛跳上床沿,脖頸上就落了一把刀,漆黑刀刃緊緊貼著羽毛。
「宿、宿主...」系統瞪大眼睛,抖成了篩子。
弗清念掀開眼皮,歪著頭看它,眼底沒有一絲情緒,冷的像是在看一個死物。
「你認識這把匕首?」
此話一出,系統突然不抖了,綠豆眼裡滿是驚恐,幾乎忘記了呼吸。
「不、我不認識。」
系統結結巴巴地回答。
但它那左顧右盼做賊心虛的樣子將它暴露的徹底。
弗清念將匕首往前送了幾分,雪白的羽毛被刀刃斬斷,根根落下,在半空中飄蕩。
「我討厭謊話。」
系統又開始抖了,它感受匕首上那熟悉的氣息,隻覺得腦子快要爆炸。
「這...這是......」
白鳥哆嗦著,狠狠閉上眼睛偏過頭,自暴自棄。
「這是空之極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