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癡情的妖等到了遲來的告白。
北灼言微怔:「什麼...東西?」
弗清念指尖在他眉心一點,剎那間,一根鮮紅的絲線從他心口緩緩飄出,紅線在兩人之纏繞流轉,映著日光泛著細碎的金芒。
北灼言的視線不自覺地追隨的著絲線,是情絲,他曾剪斷了一截的情絲。
他望著,目光卻在某一處突然頓住。
在那段猩紅情絲中,有一段格外的不同,它近乎透明,泛著琉璃般純凈的光澤,不似其他部分那般濃烈,透著一股聖潔的意味。
他心頭猛地一跳,還沒來的及細想,那獨特的情絲便輕輕抽離,如同遊魚般繞著弗清念轉了一圈,最終沒入她的心口。
「這是...什麼時候......」北灼言喃喃道,聲音發顫。
弗清念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那雙總是淡漠的眼眸終於染上了幾分溫度。
那些被歲月沖淡的畫面與情緒此刻全部都鮮活起來。
「我擔心...會忘記愛你。」她的聲音很輕,有些飄渺,「所以將情絲放在了你的身上。」
北灼言徹底呆住,連呼吸都停滯了。
「忘記...什麼?」
弗清念輕輕抵上他的額,低聲道:
「我很愛你,阿灼。」
她頓了頓,聲音更輕了。
「那次千燈會,我聽見了。」
「我愛你,很愛你。」
剎那間,北灼言隻覺得耳邊轟鳴一片。
千年前未曾得到的回應,在漫長的等待後,終於等來了迴音。
癡情的妖等到了遲來的告白。
北灼言紅了眼眶,顫抖著起身,緊緊將人抱進懷中。
如果用千年孤寂,能換得神明偏愛,他願意的。
他心甘情願。
他甘之如飴。
無盡的等待,剜心的相思,在這一刻徹底成了過去式。
北灼言手臂收的很緊,像是要把人揉進骨皿裡,卻又在觸及她單薄後背時放輕了力度。
弗清念感受到肩頭傳來濕意,是眼淚。
滾燙的,灼熱的,浸透了她的靈魂。
她擡手,輕輕拍著他緊繃的脊背。
怎麼能那麼愛哭......
北灼言黏黏糊糊地抱了很久,直到情緒漸漸平復,才悶悶開口:
「以後每天都要說一遍愛我。」
他頓了頓,又改口道:「不,一天說三遍。」
弗清念眼底浮現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輕聲道:「好。」
得到承諾的妖王又心滿意足地抱了一會兒,這才戀戀不捨地退開。
然而就在他鬆手的瞬間,目光突然凝固。
日光穿透她的髮絲,邊緣處泛著細微的透明光暈。
雖然身體凝實得與常人無異,但在強光下,仍能看出靈魂特有的虛幻感。
北灼言臉色瞬間煞白,手忙腳亂地將自己的黑色大氅披在她身上,聲音發顫:「你的身體......」
弗清念垂眸看了眼微微透明的指尖,語氣平靜:
「不礙事,不會有什麼問題。」
但北灼言已經抿緊了唇,腦中飛速思索著解決的辦法。
去找一具乾淨的肉身?還是用天材地寶為她重塑軀體?亦或是直接以靈力捏造一個完美的容器......
北灼言認真思考著,未曾發現懷裡的人的目光已經冷了下來。
弗清念盯著他的衣襟,唇瓣輕輕抿起。
失去了大氅的遮掩,他鮮紅的衣領下,線條好看的鎖骨上有著大大小小的猙獰傷疤,長長的一路延伸到衣領深處。
她的妖,受了很多很多的傷。
冰冷的憤怒不受控制地升起,蔓延。
正在思考的北灼言突然顫抖了一下,心底升騰起一種莫名的慌亂,他緩緩低頭。
「念?」
聲音有些抖,像是來自本能的懼怕。
弗清念聽到聲音,眼底的冷瞬間凝滯。
她垂眸,緩慢收斂起了情緒。
令人畏懼的氣息緩緩消失,北灼言悄悄鬆了一口氣。
他剛想說些什麼,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悠長的鳴響打斷了他。
手臂突然被人拍了拍,北灼言低眸去看她。
弗清念緩緩從他的懷抱中退出,望向遠處的宮殿。
「去吧,仙神會要開始了。」
北灼言擰眉,重新抱上去,下頜抵在她發頂悶聲道:「不去。」
朝思暮想的人終於失而復得,誰要去參加那沒用的破會?
他看見那群人虛偽的嘴臉就想殺人。
…
兮夢極神殿。
金碧輝煌的殿內,琉璃燈盞高懸,柱間雕龍畫鳳,彰顯著尊貴。
被邀請的仙陸陸續續的落座,正和相熟的人低聲交流著。
秦韻虞剛踏進門,就有不少人投來目光。
「秦仙君,別來無恙啊。」
「醫仙大人,近來可有空去寒舍小坐......」
恭維的話從四面八方傳來,秦韻虞一概不理,隻敷衍地擺了擺手。
飛升的這幾百年的時間,足夠讓她成為聲名赫赫的名人。
畢竟就算是神仙也會受傷得病。
在神域中,醫修是稀罕物。
秦韻虞瞥了眼上方空蕩的主座,眼裡閃過厭惡。
「師姐,來這邊。」
角落裡謝元正向她招手,齊黎析正坐在他旁邊。
秦韻虞避開湊過來諂媚討好的人,順從入座。
謝元雙腳搭在桌子上,身子後仰,嘴裡隨意叼著一個酒杯,晃晃悠悠地坐著。
秦韻虞接過齊黎析遞過來的茶杯,淡定道:
「謝小元,你可別又喝醉了,要是再像上次那樣發酒瘋,我可不會再管你。」
謝元身子一僵,坐直了身子,「沒喝酒,杯子裡是水。」
他將酒杯丟回桌上,眼裡夾雜著煩躁。
「麻煩死了,這種宴會除了浪費光陰還有什麼用處?」
什麼仙神會,不過是披著華麗外衣的屠宰場罷了。
表面觥籌交錯,暗地裡刀光劍影。
缺席者扣上「叛神」的罪名,赴會者要跪著獻上供奉。
連座位都被精心安排好,從高到低,從強到弱。
謝元諷刺地笑。
什麼神界?
不過是一群活得久些、運氣好些的算計者,換了更華麗更廣闊的舞台,演著更骯髒的權謀。
還不如人間瀟灑肆意。
謝元百無聊賴的捏著衣角,小聲嘟囔,「早知道就不飛升了,真沒意思。」
話音剛落,大殿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高處的主座上,幾道身影緩緩出現落座,神光繚繞,端的是超凡脫俗的氣質。
明明是兮夢極主辦的宴會,主座上坐著的卻並不是兮夢極神主。
秦韻虞看著主座上的白衣神主,是用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嘟囔。
「裝模作樣,真噁心。」
謝元一見到夙瀰漫,眼底瞬間燃起怒火,手指不受控制的摸上腰間的赤離劍。
就是這個人,是這個人害死了他的師尊和小師妹。
謝元手指剛碰到劍柄,一隻溫熱的手掌突然覆上他的手腕,力道不輕不重的壓住了他的動作。
謝元擡頭,對上了齊黎析沉靜的目光。
齊黎析微不可察地搖頭。
「......」
謝元冷哼一聲,不甘地鬆開了手,猛灌兩杯水才壓下心中的怒氣。
是了,他太弱。
弱到連憤怒都要小心翼翼,弱到連仇恨都要藏在眼底。
弱到連叫囂的資格的都沒有,更別提報仇。
神座上,夙瀰漫似有所覺,漫不經心地瞥過去一眼。
強悍的威嚴隨之而來。
神與仙之間隔著的那道鴻溝根本不可估計。
謝元悶哼一聲,臉色煞白,他垂眸咬著下唇,絲絲縷縷的皿氣縈繞在唇齒間。
他不敢擡頭,他怕一擡頭就會暴露他的殺心。
好在夙瀰漫很快就收回了視線。
一隻螻蟻而已,連讓她屈尊碾死的興緻都提不起。
神域裡恨她的人何其多?
若要是每個都放在心上,怕是殺到地老天荒都殺不盡呢。
在弱肉強食的神域,不夠強大的人,連仇恨都是奢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