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我要你,離開千玄宗。」
冰冷柔軟的手輕輕動了下,隨後不容拒絕地緩慢抽離。
北灼言手中一空,愣愣擡頭。
少女正半垂著眸看他,冷淡,疏離,拒人千裡之外。
北灼言心中陡然一慌,手指無意識地捏緊。
「念……」
他叫了一聲,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慌忙低下頭。
再擡頭,濃密睫羽下的瞳孔漆黑,再也不見一絲尊貴的金。
北灼言牽住少女的一片衣角,小心翼翼,惴惴不安。
「念,我遮住它,你……別討厭我。」
青年的唇瓣緊張的抿著,手指骨節也因用力泛著青白。
少女安安靜靜的,長長的睫毛在光下色澤漂亮,神色依舊冷淡,消瘦腕骨擡起然後輕輕抽出那一片衣角。
衣料柔軟細膩,像是握不住的沙,輕而易舉的就被抽離。
恐慌瞬間包裹全身,北灼言白了臉,他慌亂開口:
「念,不要生氣,我…我可以解釋。」
「我沒想傷你,是有人陷害,那天──」
「我知道。」
少女輕聲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北灼言愣住,喃喃重複,「你知道……」
他微微瞪大眼睛,黑耀耀的眸子一下子就亮晶晶的。
「你知道,」他握著躺椅的扶手有些激動,「那你…能原諒我嗎?」
北灼言將開心寫在臉上,毫不掩飾。
他想得到原諒,然後一切回到從前,他們之間沒有隔閡,沒有誤會。
像過去那樣,相互陪伴,親密無間。
然後等一個晴天,他會告訴她,他愛上了她。
北灼言彎著眼眸看著少女,期待的等著回答。
弗清念沒有回答,隻是擡起手。
北灼言乖巧地看著。
於是蒼白指尖上開始出現一點金光,華麗神秘的金線寸寸蔓延。
指骨,手臂,衣服下也閃著光,長長的線條爬到脖頸,直到覆滿了半張臉。
金線密布,詛咒纏身。
北灼言唇角的笑僵住了,不可置信,手指顫抖著撫上密密麻麻的金紋。
「怎麼會…這樣……」
弗清念再次將手從北灼言手中抽回,不給他接近的機會。
金線亮起又被遮擋,少女將指尖縮進袖口,蒼白唇瓣微啟。
她說:
「北灼言,你走吧。」
聲音淡淡,沒有起伏。
面對陌生人一般的冷漠。
「你說…什麼?」
北灼言說不清自己是現在是什麼心情,隻知道他的心顫的厲害,溺水般無法呼吸。
他牽強的勾起一抹僵硬的笑:
「你不願意……原諒我麼?」
「我會彌補,我會治好你的傷,幫你做你想做的事情。」
「詛咒……這個詛咒一定可以解開的,我會努力想辦法。」
北灼言有些語無倫次,眼眶都泛起潮紅。
「念,別趕我走。」
「我知道錯了……」
少女慢慢直起身子,與北灼言平視,她依舊漠然,卷翹睫毛下的瞳裡倒影不出影子,懨懨的,沉沉的。
她輕聲開口,低喃的聲音帶著些溫柔繾綣。
「北灼言,我對你如何?」
北灼言蜷縮著手指,嗓音有些低啞。
「很好。」
「你對我,很好。」
解除封印,帶他重見光明。
療傷,養病,祛除惡氣。
耐心的引導,被仇恨蒙蔽的心因她而回歸正軌。
讀書,寫字,一筆一畫的教導。
野蠻的妖也學會了人的禮教。
少女垂著眸,聲音清潤好聽。
「所以,我不欠你。」
「嗯。」北灼言壓抑著難過,認真回答,「是我欠你。」
他欠了太多,一輩子都償還不起。
哪怕將身心都獻給她,也不夠。
「那麼,可以答應我一件事麼?」
弗清念淡聲開口,帶著些許詢問。
北灼言心尖一顫,隱隱察覺到不對。
可他不會拒絕她的任何請求。
所以他點頭,「好。」
「我答應你。」
少女聞言終於笑了笑。
但笑容沒有一絲溫度,冷進了骨髓。
一種不好的預感蔓延,北灼言突然有些緊張。
慌亂之中,他聽見了少女冰冷的聲音。
她說:
「我要你,離開千玄宗。」
「再也不許出現在我的面前。」
北灼言猛的擡頭,深邃的眼裡盛滿了震驚。
少女端坐著,唇色淺淡,安安靜靜的表情,是記憶中一貫的冷淡模樣。
但是……變了。
不一樣了。
她看他,就像在看一個毫無關係的陌生人。
冰冷,漠然。
億萬光年的距離橫在他們之間,不可靠近,不可逾越。
北灼言緊緊握著拳,慌亂一層又一層重疊。
他啞著聲音問道:
「為什麼?」
「為什麼要趕我走呢?」
男人漆黑的眼眸裡水霧瀰漫,流露著海一般深厚的哀傷,眼角的紅暈染開,微弱的水意打濕了眼尾的睫,軟軟的低垂著。
委屈難過的情緒掩藏不住,惹人憐惜。
弗清念別過腦袋不去看他,她像是逃一般起身走到一邊,背對著他。
袖口中的的拳緊握著,聲音克制,近乎無情。
「契約解除,我們之間已經沒關係了。」
「你不該留在這裡。」
弗清念說完便閉上了眼睛,心口隱隱的煩悶愈演愈烈,難以壓制,她忍不住擡手按了按。
她不想當棋盤上的棋子被人肆意利用。
可她也無法殺死北灼言去破局。
所以,她隻能趕他走,遠離他,永不相見,再無交際。
逃避是唯一的解法。
她沒得選。
弗清念忍了又忍,才將那重重憐惜壓下,她睜開眼,眼底一片冷靜。
裙角突然被輕輕拽了拽,動作很輕。
她回頭,北灼言不知何時湊了過來,此刻正跪在她面前。
雙膝下跪,極盡卑微。
弗清念愣住,眼中浮起震驚。
北灼言低著頭,緊緊抓住那一片衣角,像是握住了全世界,他哀求著開口:
「重新結契好不好,我會聽話的,我會好好當你的契約獸。」
「別不要我,別趕我走……」
「主人……」
他喚的不是念,是主人。
是曾經絕對不願喊出來的稱呼。
尊貴的妖王放下高傲,將尊嚴踩在腳底下,隻求一人垂憐。
「北灼言!」
慍怒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手心的裙擺被粗魯的扯出。
北灼言紅著眼眶擡頭,微微愣住。
少女的臉色格外冰冷,淺眸裡盛滿了怒氣。
弗清念居高臨下地看他,聲音冷的掉渣:
「你這是在做什麼?」
北灼言見她生氣,有些慌亂,「我…我……」
弗清念打斷結結巴巴的北灼言,壓著怒氣:
「你就這般輕賤自己?」
「還是你覺得,我拚命為你爭來的自由,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