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質子被欺
李元漾為她斟酒,是她喜歡的桂花酒,他特意吩咐人去幽州買來,青年收起獠牙,難得溫和一笑:
「比起名廚佳肴,皇子更喜食質子做的菜,因每道菜,都能嘗出我卑他權,本王做菜多年,才得機會,自是不敢忘。」
穆錦安摘下面紗,剛拿起筷子,李元漾瞥見她唇瓣傷痕,臉頰淤青,捏著的酒盅,半杯酒泛起漣漪,瞟了一眼李懷瑾:
「怎麼,你二人生個兒子,還要打架?」
穆錦安嘗著那道渾羊歿忽,比宮宴上禦廚做的還好吃,她懶得理李元漾,一個勁的夾菜,菜絲切的細長,一不小心便會夾斷。
李元漾見她吃的香,他注視著少女的那雙漆黑眸子逐漸柔和,如夜空掛著一輪滿月,照亮幽暗的惡魔之路。
李懷瑾一言不發,瞅著她手指輕按著下唇,慢慢吃菜,他心中愧疚難耐,對視上李元漾的視線,兩人眼眸如冰川崩塌,火焰漫天,水火不容。
李元漾勾唇一笑,隻有李懷瑾知他想做什麼,他挑眉示意李懷瑾快吃菜。
穆錦安想起他今日未食多少,她臉色宛如嚴雪冷冽,側過臉冷哼:
「想餓死嗎?」
李懷瑾面龐冷冰冰,似一座孤獨的冰山,少女的聲音如盛夏烈陽,溫暖的一句話,他立刻笑著:
「不想。」
若沒記錯,這是李遠漾第一次見李懷瑾這樣笑,活脫脫狐媚子,但又神儀明秀。
他遇見李懷瑾的時間比穆錦安久遠,還記得那日他被皇子揪著衣衫,十幾人圍著他重拳落身。
「區區質子,也敢贏本王。」
李懷瑾高坐白馬,身披紅袍,雪銀明光甲在身,手持月鉤蒼穹劍,黑漆眸色如虎狼犀利,出掌之間,皇子被擊出十幾丈,圍著的人散開。
陳王從地上爬起來,摸著嘴角的土,面目猙獰:「李懷瑾,你吃了熊心豹子膽,我是你皇叔,你敢打我?」
李懷瑾一躍下馬,扶起趴在地上的李元漾,拍著他衣衫上的塵土,睥睨一眼陳王:
「我父王是魏王,我打你如何,是不是跟你說過,不許欺辱質子?」
李元漾腫著半張臉,眼圈鐵青烏黑,他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矮一頭的少年,面如凝脂,眼如點漆,此神仙中人,好像靠近一分,是褻瀆少年。
「多謝,你是梁王?」
李懷瑾一言不發,臉色清俊,騎馬離去,他站在校場,不知是何處吹來的六瓣桃花落在他眉心,原來是春意拂面,他唇角一絲憨笑,亦是真誠:
「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
此刻,李懷瑾個頭已比他高出許多,爭搶他的王妃,他垂首一笑,天意弄人。
穆錦安聽他笑的大聲,以為他是嘲笑自己臉上的傷,她手指擋在臉頰,又夾了自己面前那道酥不膩烤鴨,兩三片肉,放在李懷瑾碗中。
李懷瑾這才敢正眼看她,剛夾起一塊鵝肉,一個大碗遞到他筷下,李元漾眼眸委屈兮兮:
「我夠不著。」
李懷瑾無奈將肉放在他碗中,李元漾滿意的笑著:「我未入長安,與我父王用膳,他常給我夾菜。」
李懷瑾不緊不慢,神色嫌棄:「本王沒你這麼大兒子,也不會生出你這等暴戾恣睢之子」
穆錦安「噗嗤」一笑,李元漾竟沒生氣,反倒玩笑起來,用筷子指著他:「若我父王如你,定護得住我,不會讓我為質。」
穆錦安不知他做質子時經歷過什麼,問李懷瑾也說不知,直言道:「李元漾,你做質子,有人欺負你嗎?」
李元漾咕嚕咕嚕一口酒,辛辣刺胃,他用袖子擦著嘴巴,笑聲如打雷,震動牙帳頂層積雪。
「一群人,哈哈哈,要不我說給你聽。」
穆錦安剛好填飽肚子,此刻無事,就當聽書罷,李懷瑾眼如刀刃銳利:「不想聽,食不言。」
她瞧著李懷瑾變了臉色,也搖搖頭,去翻著案牘上的書卷,下面壓著一摞李元漾練字書帛,幾分長進,還有蒙語。
穆錦安隻認得兩字「公主」,心中一沉:「這混賬該不是寫我八字,詛咒我?」
她語氣暴躁:「李元漾,這蒙語何意?」「?????????????????...」
李懷瑾側過臉垂眸望去,看清那字,眼中柔情立刻化作冷冽寒光,一股濃厚殺氣蔓延帳內。
李元漾喝的醉醺醺,手舞足蹈,從木架拿起奚琴,此琴,蓋其制,兩弦間以竹片軋之,他左手持琴按弦,右手握弓拉奏。
「哦,那是你生辰八字,沒事罵你幾句,小公主,本王為你伴樂,你來跳舞。」
琴弦顫音、滑音與打音交替變幻無窮,旋律細膩委婉,每個音符構成一幅優美畫卷,仿置身長安。
「桃月柳絮落朱樓,春風翩躚拂菱蔓。胡樓琉璃盛清醁,宮闕萬燈映碧瓦。」
她就知此人從不懷好意,將布帛扔他脊背,李元漾撿起揣懷中,繼續拉琴。
他明亮眸子被濃霧籠罩,似一顆晶瑩露珠閃爍,透著無盡苦澀與哀怨,隻有他知,這雙眼睛,曾是草原溫暖紅日,此刻卻充滿冷意,殘虐,自私。
「露華不渡質赤忱,龍騰九霄爭皦日。」
「豈不爾思?畏子不奔。谷死異室穴。」
李懷瑾握緊酒盅,坐直了身子,他聽懂他的深意,他怨帝欺質,明月不解他赤子之心,要與帝王,與天道,爭得光明。
更是借用《詩經》谷則異室,死則同穴,告訴李懷瑾,私奔逃跑的人,生死分離。
當著皇族的面言反叛,詛咒公主與梁王將死。少年如深淵一般的眼睛殺氣騰騰,幾乎凝結空氣,令人顫慄。
李元漾看了一眼穆錦安,見她正翻著一摞布帛,什麼都未聽進去,他挑釁的神情看著李懷瑾。
琴音逐漸蒼涼,孤獨悲戚之意油然而生,如泣如訴,穆錦安不知為何心中升起一絲憐憫之情。
李懷瑾想起歐陽修那句「奚琴本出胡人樂,奚奴彈之雙淚落。」
那族自殷商,被掠為奴,為祭神皿供陪葬人牲,歷生死,才得一席之地..世代奴者無盡。
李元漾醉酒後,臉頰一抹紅暈,像個十歲的孩子般撒起嬌來,見穆錦安不願跳舞,他眼眸黯然。
「你們中原人似不擅舞,小公主,日後,我教你。」
穆錦安聽著他總故意刺激李懷瑾,神色不悅,她本是生氣,又擔心李懷瑾次次吃醋,氣壞身子,拽著李懷瑾的衣袖。
「懷瑾,閉目養神。」
李懷瑾見她哄自己,方才的怒意煙消雲散,握著她的手,坐在一旁。
PS:陳王第一次出現在第18章,中間還有兩次伏筆出現過,後面會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