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但秦景煜多多少少可以猜到一些。

　　因為在這兩年接二連三的打擊下，平安侯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其實秦景煜知道平安侯有過錯，但對方對自己，到底有養育之恩。

　　希望他可以振作，可以改進。

　　秦景煜對平安侯的感覺，十分複雜。

　　秦景煜從魏清許的手中，接過了那錦盒，打開後，看到了一張被摺疊的紙。

　　雖然侯府火勢很大，但這張紙卻被玉盒保護得很好。

　　紙展開後，一眼望過去，果然是平安侯的筆跡。

　　但開頭卻是……

　　「吾兒景煜親啟。」

　　秦景煜：「……」

　　「我知道自己不配這樣叫你了。」

　　「我們沒有父子情分都怪我，因為在做父子的那二十多年裡，我愧對於你。」

　　「我不止愧對於你，也愧對陸家列祖列宗。」

　　「倘若我早點發現孩子不是自己的，蘇氏或許就不用死。」

　　「你也會在陛下膝下長大，明月也不會性子歪成那樣。」

　　「……」

　　「後來，我認人不清，娶了心腸不好的馮氏，還做甩手掌櫃，不去親自教導航之。」

　　「馮氏欺負你的時候，我都看在眼裡，我卻選擇了視而不見。」

　　「後來，甚至還一錯再錯，娶了居心叵測的趙靜……」

　　「……」

　　信中清楚明白地寫了陸昌輝自己所有過錯。

　　有一些字跡好像被眼淚暈染過，有一些變了形狀。

　　最後，陸昌輝在信中承認，就因為自己的過錯，導緻讓整個府邸沒落了。

　　馮氏有錯，趙靜有錯，航之有錯，明月有錯，沈若櫻有錯。

　　但其實最錯的那個人，是他自己！

　　他決定到地下去跟陸家列祖列宗認錯。

　　一場大火，徹底讓一切塵歸塵，土歸土。

　　「至於航之留下的那個孩子，我已經提前讓人送到了一個好人家。」

　　「以後，她就跟我們這些罪孽深重的陸家人，沒有任何關係了吧。」

　　「景煜，看在我們做過二十多年父子的份上，求你把我與蘇氏合葬，我要去地下跟她道歉……」

　　秦景煜捏緊了這封信。

　　昔日十分繁華的秦國公府，徹底沒落，變成了一片廢墟。

　　後續事情讓歐陽睿帶大理寺的人處理。

　　秦景煜捏著那封遺書，回到了秦府。

　　林青檸迎了上去，秦景煜無言，將那封遺書遞給了林青檸。

　　林青檸看後也是唏噓不已，「沒想到，侯爺最後是這個結果。」

　　旁邊陳姑姑等人見到後，也是心情十分複雜。

　　他們當初松濤閣那些下人，後來跟著秦景煜離開侯府，來到了這裡。

　　以後還要跟著進東宮的。

　　當初的選擇，對現在影響這麼大。

　　如果不跟著來，或許他們現在就是侯府那些焦黑屍體中的一員了。

　　林青檸卻突然想到了一個人，「那沈若櫻……」

　　秦景煜：「她沒死，也不知道是如何逃脫的，但她跟廣平侯府剩下還活著的人，都被帶到大理寺了。」

　　「沒有罪的，都會被釋放。」

　　陸昌輝這場大火，也沒有想過讓整個侯府所有人都陪葬。

　　大部分死去的下人，可能是忠僕。

　　因為當時好多處地方同時著火，這件事不是陸昌輝一個人可以做到的。

　　昔日榮耀的秦國公府沒了，那些忠僕恐怕也是心中絕望，打算隨著主子一起去了吧。

　　至於其他的人，來得及逃走的，自然也是逃了。

　　最後剩下了沈若櫻……

　　秦景煜把沈若櫻躲進水井，結果卻碰上了溺死的陸明月的屍體的事情一說。

　　「她上次從翠微閣那場大火中逃脫，想必也是用這個法子，躲在了水井中。」

　　如果陸昌輝知道，他最想弄死的沈若櫻卻沒有死，也不知道會不會氣詐屍。

　　林青檸：「那沈若櫻以後會怎麼樣？」

　　秦景煜：「之前她主謀殺了航之的事情，平安侯讓我暫時按下，他要自己處理。」

　　「不過眼下看來，他自己沒有處理好。」

　　「所以那個案子，會再次提起來，沈若櫻逃不脫這個罪。」

　　就是不知道，這一次會不會有人，再為沈若櫻求情了。

　　林青檸點了點頭，「父皇在跟白老下棋，你先去換套衣裳再去見他？」

　　之前一直帶人救火，秦景煜的身上也有一些狼狽。

　　秦景煜：「嗯。」

　　他轉過身去了前院屋子沐浴更衣。

　　但林青檸卻心細地發現，他的情緒有一些低落。

　　其實可以理解。

　　畢竟當初二十多年裡，景煜一直以為陸昌輝是他的親生父親。

　　就算是兩人父子感情淡薄，但那畢竟是一條活生生的性命。

　　誰都無法做到無動於衷。

　　不過等到秦景煜沐浴更衣過，就已經調整好了心態，前往堂屋。

　　本來今年是大年三十，正是闔家歡樂的時候。

　　誰能想到平安侯府竟然會發生這樣的慘事。

　　明和帝見到了秦景煜，自然是問起了平安侯府的事情，秦景煜如實回答。

　　還說了那封遺書的事情。

　　明和帝嘆氣，「當初朕就知道他有一些優柔寡斷，而且還不太在乎後院之事。」

　　「他在處理政務的時候，從來沒有徇私枉法犯過錯。」

　　「可誰能夠想到，家務事竟然是這樣一團糟？」

　　說起來，明和帝還有點後怕。

　　因為他感覺原來的自己，在處理家務事上，其實跟陸昌輝有一些像。

　　不然，怎麼會縱容出來蘇譚欣那種人？

　　也怪他認人不清，還助紂為虐。

　　當然了，明和帝自己不會說出來，其他人也不敢說……

　　秦景煜看了看他，換了話題。

　　「父皇，白老，你們餓了嗎？之前已經讓廚房一直準備著飯菜了，咱們何時開宴？」

　　白老打圓場道：「的確老夫有點餓了啊。」

　　明和帝也點了點頭，「那好，我們一起去用膳吧。」

　　白天在皇宮之中，因為太後的事情，鬧得有點不愉快。

　　後來，又發生了平安侯府的大火。

　　等到傍晚的時候，眾人都坐在宴席上，還有一些沉默，氣氛莫名僵硬。

　　小曦瑤白天睡飽了，現在賊精神。

　　一雙寶石般黑漆漆的大眼睛，亮晶晶的。

　　她對著明和帝揮舞著小胖手，「主戶！」

　　小姑娘之前都隻會說一個字，重複說。

　　還是第一次說了兩個不同的字。

　　主戶，那不就是祖父嗎？

　　明和帝瞬間龍顏大悅，伸手把寶貝孫女給抱在了膝蓋上。

　　「瑤瑤，喜歡皇祖父嗎？」

　　小曦瑤點點頭，但是然後又朝坐在旁邊的親爹秦景煜伸了伸小手。

　　全場她最小。

　　自然是她想要坐誰腿上，就坐誰腿上。

　　秦景煜立刻伸手，在父皇的羨慕嫉妒下，把寶貝女兒抱了過來。

　　小姑娘直接伸出小胖手，捏了捏她親爹的嘴角，小模樣十分嚴肅。

　　「笑！」

　　這小姑娘，簡直聰明得要突破天際了！

　　因為她發現，整個晚宴的氣氛有點低沉，所以就主動先逗樂了身份最高的明和帝。

　　再然後，又看到親爹悶悶不樂。

　　就讓爹爹笑一個了！

　　秦景煜一愣，其實他今天有點笑不出來，但又不想讓女兒失望。

　　他嘴角很僵硬地往上挑了挑。

　　小曦瑤：「……」

　　她癟了癟小嘴，眼底氤氳著水汽。

　　好像是要被她親爹的笑容給醜哭了……

　　明和帝看不下去了，趕緊又把孩子從他懷中搶了回來，無語道：

　　「你看你，笑得這樣嚇人，都嚇哭瑤瑤了！」

　　秦景煜無奈。

　　明和帝又哄小孫女，「瑤瑤，皇祖父打你爹好不好？讓他嚇唬你！」

　　小姑娘都要哭了，但卻搖了搖頭，「不！」

　　雖然還不太會說話，雖然還小許多事情不太懂，但還挺護著自己親爹的。

　　秦景煜感覺十分暖心，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容來。

　　而就因為曦瑤打了這麼一個岔，徹底讓整個宴席輕鬆起來。

　　大家也就不再沉悶了，開始互相敬酒。

　　小曦瑤很快就困了，回到了娘親林青檸懷中膩歪著，打瞌睡。

　　林青檸看著再次熱鬧的宴席，她獎勵似的親了親女兒額頭。

　　旁邊魏舒禾羨慕道：「我也好想生一個女兒。」

　　「不奢求她像瑤瑤這樣聰明可愛，有她三成我就會高興極了的。」

　　林青檸看了看她的肚子，猶豫了一下才道：

　　「可我感覺，你這一胎像是兒子。」

　　魏舒禾嘆氣：「是啊，我自己也感覺像，但沒有瓜熟蒂落之前，我就還是祈禱著吧。」

　　旁邊的柔妃聽著她們倆聊天，再看了看青檸懷中的小曦瑤。

　　她突然想起來自己剛得知，生了一個女兒的事情了。

　　她一直沒有那麼大的野心。

　　她一直很喜歡姐姐。

　　就想著，生了一個女兒，一定要按照姐姐去培養這個孩子。

　　可誰能想到，自從那孩子懂事起，就跟她不親，反而去跟蘇譚欣親近……

　　柔妃記得這個魏舒禾腹中的孩子，是那個蘇越的。

　　她抿了抿嘴角，到底沒有說什麼。

　　總的來說，今天能夠來秦府同兒子兒媳他們一起過年，還有這麼多人熱熱鬧鬧。

　　柔妃已經十分滿足了。

　　真希望以後每年都能如此啊。

　　可一想到敗興的太後，柔妃嘆了一口氣。

　　林青檸隨時照顧宴席上的每個人。

　　男人那邊不用擔心了，都開始互相敬酒了。

　　倒是女眷這邊……林青檸關切道：

　　「母妃，您怎麼了？您還在擔心錦妃娘娘嗎？」

　　「剛才事情多，我還沒有提。等待會用了膳，我把錦妃娘娘的病症拿給白神醫看看。」

　　柔妃點了點頭。

　　她左右看了看，在林青檸耳邊小聲道：

　　「青檸，我今天好開心，希望明年也能跟你們一起過年。」

　　「但一想到太後肯定會敗興，就煩躁得慌。」

　　「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