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把身上都給洗了，又相互幫忙搓後背，身上的灰都被搓的大把大把的往下掉。

　　陳大山又讓他們把頭髮給洗乾淨。

　　河裡的水曬的熱乎乎的，洗了個澡，整個人身上都帶著香味，渾身都輕鬆了起來。

　　陳大山又讓他們把自己的衣服給搓一搓，拿回家晾起來。

　　衣服破的不成樣子了，穿恐怕是不能穿了，應該還能拿過來裱成疙疤做鞋。

　　他們也都乖乖的聽話。

　　陳大山這一刻突然理解了鍾蠡當山大王有多爽，手下的人全都得聽他的指揮。

　　他很喜歡這種感覺。

　　回去的路上，陳大山跟他們說：「你們身體太虛弱了，這兩天什麼都不用幹，隻管好好的休息，好好的吃飯，把身上的膘氣給養回來再說。

　　以後有你們出力的時候。」

　　幾個孩子都連忙答應。

　　回家陳大山又給他們一個又拿了一個饃，讓他們吃。

　　吃完饃讓他們到西廂房裡睡。

　　西廂房裡隻有一張床，四個人躺是躺不下的。

　　但他們這些天來一直在生死線上掙紮，別說是躺在床上睡覺了，就是坐在地上睡也能睡得著。

　　所以，對於住宿環境並沒有什麼要求，也沒有資格要求。

　　秋陽先坐在了床上，秋風跟著坐了上去。

　　陳大山這才意識到床有些窄小了一些，說：「這裡睡不下啊，你們把席給拿上，跟我到後院去。」

　　秋陽就把席給拿了起來，陳大山把他們給領到後院三樓。

　　陳大山說：「今晚你們暫且湊合一晚，橫著睡，把腿放地上。

　　回頭有空了就搬家，你們就有床睡了。

　　這個是蚊香，點著以後蚊子就不會來咬你們了。

　　早些睡吧。」

　　秋陽應了一聲，陳大山就先回去了。

　　他們幾個就把衣服給脫掉，害怕睡覺的時候把新衣服給滾壞了。

　　陳大山領著男娃去了後院，陳劉氏把兩個姑娘給安排在了西廂房裡。

　　兩個姑娘躺在裡面是可以的。

　　所有的人都安頓好了，陳大山終於能躺下了。

　　陳劉氏問：「你怎麼想起來一次買了這麼多人回來？」

　　陳大山說：「我看著他們著實可憐，個個都瘦的皮包骨頭的，如果我不買他們的話，估計他們也就活不成了。」

　　陳劉氏說：「唉，都是可憐人了。

　　那人牙子說其他的地方都在鬧飢荒，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想著是有災荒，否則賣人口的也不會到咱們這裡來。

　　以前賣人口都得到青州府去，現在咱們青牛鎮都有人來賣人口了。」陳大山說道。

　　陳大山說到從前，就又跟陳劉氏說起他記事之後的事了。

　　他們家以前也是大戶人家，家裡也有丫鬟小廝。

　　後來，家裡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丫鬟小廝都被賣出去了。

　　他記得去賣人的時候，他們還一路輪換背著他去的青州府。

　　從青州府回來，隻有他們母子二人。

　　他哭著要找家裡的田娃，娘親抱著他大哭。

　　他看到娘親哭的傷心，心裡隱隱約約知道田娃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還因此憂鬱了好久。

　　他說他娘那個時候像個大家閨秀，吐氣如蘭，舉止優雅，不像現在渾身都帶著一股潑辣勁。

　　說完了這些，他情緒有些低落。

　　停頓了好大一會兒，說：「娘如今這麼潑辣，其實都是被逼的。

　　她不潑辣，村裡的狗都能欺負到我們頭上。

　　那時候村裡有個賴皮……」

　　陳劉氏不免想起陳老太以前說話總是尖酸刻薄的，明明一句話可以好好說的，她非要說的很難聽。

　　後來，長時間的相處，她發現陳老太是個刀子嘴豆腐心。

　　雖然潑辣，但是絕對不是那種無理還要鬧三分的人。

　　尤其是她特會護短，不管有理沒理，家裡的人就是理。

　　關上門，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被買到陳家來，十年都沒有生孩子，她一直擔心陳老太會讓陳大山把她給休了。

　　把她給賣出去。

　　但是，她說話再怎麼難聽，從來沒有說要休了她，賣掉她。

　　後來，她懷孕了。

　　陳老太更是連個雞毛都不讓她拿，對她的態度好太多了。

　　雖然小海棠生下來的時候，她很失望，但是見了小海棠的面之後，她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現在更是說話也好聽了，整個人的笑容也多了起來。

　　還真是生活逼的。

　　*

　　第二天一早，陳老太照常起來做飯。

　　秋月已經起來了，她正站在院子裡，看著院子裡跟她對視的鴨子，不知所措。

　　她身上的衣服也已經換過了，頭髮也發黃枯燥分叉，但看起來還是挺端正的。

　　她看到陳老太，立刻就走了過來，說：

　　「老夫人，我想做飯的，但不知道做什麼。」

　　陳老太一邊去開門放鴨子一邊說：「你現在瘦成這樣，刮一陣大風就能把你給刮跑了，不用你做。

　　等你養幾天，養過來了，再讓你做。

　　這幾天你要多吃點飯。」

　　秋月的眼淚啪的一下就掉了下來。

　　這年頭就是糧食最精貴，就算是他親爹親娘，也不捨得說讓她多吃點飯。

　　他們隻會說讓她少吃一些，別把弟弟給餓死了。

　　雖然爹娘也很疼她，可是家裡太窮了。

　　最後糧食絕收了，爹娘為了能保住弟弟，把她給賣了。

　　別人家也是這樣，把女孩給賣了，保留男孩。

　　她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本來，她覺得這一切都正常，就是她自己也不忍心看著弟弟被餓死。

　　隻是，這會兒陳老夫人讓她多吃點飯，莫名的戳中了她的淚點。

　　眼淚嘩啦嘩啦的往下流。

　　陳老太說：「快，別哭了，身子本來就弱，再哭一哭就更弱了。」

　　她不說還好點，越說秋月的眼淚越是擦不幹凈。

　　陳老太見她一直哭，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招呼她過來撿鴨蛋，一邊撿一邊問：「你會做什麼？」

　　秋月抹了抹臉，連忙回話說：「洗衣服做飯做女紅，我什麼活都能幹，田裡的活也能幹，收割莊稼鋤草都可以。」

　　陳老太點了點頭說：「咱家就需要你這樣的人。

　　隻不過，你別忙著幹活，養兩天。」

　　「我可以幹活的，我不會吃白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