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粲沒有進來，在隔壁房間，但她們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落入耳中。

　　蘇婉清不甘之後，是頹然，“姜依，我知道你為什麼會那麼決絕的離婚。”

　　“我也知道你為什麼會那麼執着的想嫁給陸雲骁。”姜依道。

　　一個是知道了未來會過悲慘的日子。

　　一個是知道了未來會過上好日子。

　　但誰說不是被命運愚弄、擺布了一場呢？

　　姜依問：“你是什麼時候想起來的？”

　　這個房間裡，隻有她們兩個人，蘇婉清被固定在椅子上，

　　“給曉峰掃墓之前，但那時隻有一個很模糊的片段，陸雲骁升了團長，調去北方，我高高興興的跟他一起去。”

　　就是這個片段，讓她飛蛾撲火一樣，策劃了賓館的一幕，想攀着陸雲骁不放，才會落入姜依陷阱。

　　姜依心想，這跟自己的不一樣。

　　倒是跟大嫂差不多。

　　姜依搞不懂“命運”的神奇，問：“那名單上的人，你又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入獄發燒之後。”蘇婉清太寂寞了，急需找到同類。

　　她盯着姜依，“你又是什麼時候？”

　　姜依眸光微閃，“跟你差不多時候，但你是一場美夢，我是一場噩夢。”

　　“是，你過得很慘，郁郁而終，但都是你自找的，你要是離婚，重組家庭不就好了。可你非要拖着陸雲骁。”蘇婉清咬咬牙。

　　“我拖他？他一路高升，給你安排單位的會計工作，你兒子在他的幫助下，上了重點大學，畢業後進了海關總署，娶了漂亮的媳婦，你們好幸福呢。”

　　“是。”蘇婉清眼神呈現一種夢幻般的光，“陸雲骁對孫烨很好，李美珍更是把他當親孫子，哦，她一直以為孫烨是親孫子。你知道為什麼嗎？”

　　蘇婉清笑了，“那年給曉峰掃墓後我偷偷回過一次大院，在你抽屜裡找到小果實的頭發，代替孫烨和陸雲骁做了親子報告，把李美珍糊弄過去。”

　　“你說什麼！”姜依站了起來，眼角蹦出一點戾氣。

　　“沒錯，這份報告後來被陸雲骁看見了，我就說是聽了他媽的話，懷疑小果實不是他的孩子，才去做的化驗，但小果實就是他孩子。他居然哭了。

　　他哭了。

　　哈哈。他一直不去驗證小果實是不是他兒子，以為心存懷疑，心裡的罪惡感就會少一點嗎？我這一箭雙雕，偏要戳破他的自欺欺人，讓他知道，他和你再也回不去了。”蘇婉清神色甚至有點自豪。

　　姜依說不上來，這一刻是什麼感受。隻想扇她幾巴掌。

　　還有陸雲骁。原來，他是這樣确定小果實是他孩子的？

　　忽然，姜依笑了下，“所以，你根本沒跟他在一起。”

　　“是又如何，我在賓館也沒跟他發生關系，他喝醉了，我騙他的。但有什麼關系，你知道我們一起就行了，我過得光鮮亮麗，你在黑暗裡死去。”蘇婉清覺得，姜依現在嫁給聶粲了，那件事也不怕說。

　　可是，這個女人看起來并不在乎她和陸雲骁是真做還是假。

　　姜依冷笑，“你真那麼光鮮？”

　　蘇婉清一愣，像是想起什麼驚恐的事，嘴唇都咬破。

　　姜依看她樣子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下場，“楊碩和沈珏是怎麼回事？”

　　蘇婉清說：“我說了，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你沒資格談條件。”

　　“一個很小的要求。”蘇婉清知道減刑是不可能的，“能不能每年孫烨回來給曉峰掃墓的時候，讓他來看我一次？”

　　姜依無動于衷。

　　蘇婉清淚流滿面，“姜依，我求你了，要是我能跪下，我給你跪了。”

　　“我不會答應他見你，你兒子也未必會承認有你這樣一個媽。”主要是，姜依信不過蘇婉清。

　　蘇婉清面色慘白慘白的。

　　姜依又說：“但是我可以給你看他的照片，每年給一次。”

　　蘇婉清的眼底又升起了一點光，“能不能多一些他的信息，比如，他生活和學習的情況。”

　　“這個也可以。”

　　孩子讓蘇婉清那惡毒冰冷的心，有了最後一絲柔軟，“在那個夢裡，蘇勝強最後這次出海走貨，特地跟我見了一面，讓我把一疊照片交給楊碩，他會給沈珏。”

　　“什麼照片？”

　　“是你大哥跟隋丹在賓館的照片。”

　　姜依瞳孔一凝，“所以，隋丹還是跟你大伯脫不了幹系，是你指使你大伯的？”

　　“不是我，我一開始真的不知道，後來才知道的，是沈珏策劃的。”

　　“沈珏為什麼要這樣做？”姜依問，前世自己和聶家和沈家都沒來往。

　　蘇婉清搖頭，“這我不清楚。”

　　姜依緊緊盯着她，發現她似乎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是楊碩？”

　　“我當時也這麼問大伯，他說沈珏應該是為了監視聶粲，很早之前就找到楊碩，通過關系，把楊碩塞進偵察營。聶粲的一舉一動沈珏都知道。”

　　姜依沒想到。

　　跟陸雲骁兄弟一樣的楊碩，是這麼一種存在。

　　一開始，隻是沈珏的眼睛。

　　也不知道，聶粲六年前受傷，有沒有沈珏的手筆。

　　隔壁的聶粲，心頭也是湧起驚濤駭浪，一雙眼眸比深潭還黑還暗。

　　沈珏到底是怎樣一個瘋子。

　　蘇婉清極力回想，很多已經模糊了，“那天蘇勝強說了好多話，前所未有的多，也許是他知道此行危險，還是怎麼回事。”

　　想到這個人，她覺得恥辱，面部表情都扭曲起來。

　　“後來呢，蘇勝強死了是不是？”陸雲骁在錄音帶裡說了。

　　“是，他殺了潘強，被聶粲殺了。”蘇婉清像在夢裡一樣如釋重負，一時分不清現實還是虛幻，“他死了，我真高興，這個人就該死。”

　　姜依心想，前世蘇勝強死了。

　　死無對證。

　　所以沈珏和楊碩逃過一劫。

　　聶粲也不知他們的關系。

　　姜依說：“你去見楊碩了嗎？”

　　“去了，大伯讓我去見楊碩，其實也是想讓我用此牽制楊碩，讓楊碩為我所用。後來，楊碩去查聶粲和你的事，我都知道，我還讓他多拍了一些照片，給陸雲骁看，讓陸雲骁誤會你和聶粲有一腿。他懷疑了，就不會每個月都去找你。”

　　想到這個，蘇婉清忽然幸災樂禍，

　　“那時我真沒想到，聶粲居然喜歡你。但你一直不知道，我也不會讓你知道的，陸雲骁更不會。

　　而你，真傻啊，姜依，放着這麼一個人，非要扒拉着陸雲骁，憂郁了一輩子，你真是活該。”

　　蘇婉清笑着說，她也隻能這麼笑一笑了，“後來聶粲跟沈思妮訂婚了，人家才不要你一個抑郁症的，他跟沈思妮才是天生一對。”

　　姜依任由心頭的情緒洶湧。

　　所以，所有人都知道，聶粲喜歡她，就她自己不知道。

　　是真的傻啊，姜依，“可是我回來了，我還有機會，你沒有了蘇婉清，你要在這裡贖罪三十年。”

　　蘇婉清猛地驚醒過來似的，整個人像被凍僵，驚恐布滿雙眼。

　　沒了，現在是姜依風光，她無比凄慘。

　　姜依起身走了出去，手扶在門上的時候，轉過頭來，“夢裡，你死了嗎？那陸雲骁呢，也死了嗎？”

　　蘇婉清回過神來，瞬間老了幾十歲似的，“我不會告訴你的。”

　　不會讓你高興。

　　姜依看她樣子也差不多明白了，打開門，聶粲就在門外。

　　她對上他黑魆魆的眼，心裡有點鈍疼，又覺得委屈，懊悔，聲音有點哽，“你要問嗎？”

　　“隻有一個問題。”聶粲視線在她臉上停留幾秒，壓下心緒，看向蘇婉清，“蘇勝強在鵬城的時候，你是在哪裡見他的？”

　　他們一直找不到他藏資料的地方。

　　蘇婉清震驚看着聶粲，好一會，才說，“他在龍崗區有一間屋子……”

　　兩分鐘後，聶粲給鵬城的老郭打電話，讓他去那個地址。

　　隻半個小時過去，老郭就打電話來，說：

　　“找到了，蘇勝強真是狡兔三窟。我們找到這些年他和文化公司，以及公司‘客戶’往來的單據，還有恒譽集團走私貨物的一些資料，照片和一張北城的彙款單，也找到了。”

　　那些照片，都是文化公司姑娘接待“大客戶”的暧昧照。

　　其中有幾張是姜陽和隋丹一起喝酒的，在穗城，後來張工把姜陽扛走，沒讓隋丹得逞。

　　至于北城的彙款單，是兩萬元，隻要順藤摸瓜，應該可以找出彙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