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陽沒等許翠蓮他們，先帶小果實過來的。

　　“媽媽！”小果實還以為是要遊玩呢，不用上學就是好，上來就抱媽媽大腿。

　　姜依心情複雜，如果陸雲骁熬不過，小果實就是見他最後一面。

　　“你爸爸打仗受傷了，在醫院裡做手術。”

　　小果實懵懵的樣子，“爸爸傷得很重嗎？”

　　“很重。”

　　“他會死嗎？”

　　姜依說，“我不知道，媽媽帶你去見他，你願意去嗎？”

　　小果實點頭。

　　忽然問，“媽媽，爸爸死了，是不是跟孫烨的爸爸一樣，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是的。但他還沒死。”姜依說。

　　“他可以不死嗎？”

　　姜依沒法回答。

　　醫院裡，陸雲骁還沒出來，從北城來了兩位醫生，是聶老太安排他們搭專機過來的。

　　包括那位M國的教授，也請來了。

　　姜依當然認得這位教授，前世給她看過病，她死的時候，他還在給自己搶救呢！

　　原來是聶老太的關系。

　　準确來說，是聶粲。

　　姜依内心的震撼不是一丁點。

　　聶粲到底還為她做過多少事？

　　而最後，兜兜轉轉，這個搶救過她的M教授，被他叫來搶救陸雲骁，命運是這麼的神奇。

　　正想着人。

　　小果實忽然喊了一聲，“聶叔叔來了。”

　　姜依看了過去，就和他漆黑的眼眸對上，不知為何，她覺得他避開了她。

　　聶粲視線轉向她旁邊的小果實和姜陽，“你們都來了？”

　　姜陽上來，眉頭緊皺，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快被吓死了，到底怎麼回事？”

　　聶粲悶哼一聲，差點被他拍倒在地，正要開口。

　　手術室門開了。

　　大家都沖了過去，包括姜依。

　　姜依還是沖在前面那個，“醫生，他怎麼樣了？”

　　聶粲深潭一樣的眼神幽閃一下，視線落在女人的臉上，過了兩秒才移開。

　　“我們已經盡力了，能不能熬過去，要看病人自己。”醫生說。

　　也就是說，陸雲骁還吊着一口氣，能不能醒來不好說。

　　陸老太一路奔波，等候過程又煎熬，一聽，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哀嚎一聲，暈了過去。

　　“奶奶！”

　　姜依一把扶住了她。

　　剛要找醫生，身後傳來一聲，“聶叔叔！”

　　“不好了，聶隊長暈倒了。”

　　啊？？

　　姜依往後一看，那麼大一個男人倒在地上，姜陽箭步過去，“聶粲！”

　　姜依把老太太交給護士，也跑過去，和大哥把人扶起來，手上一股黏膩，一看，都是皿。

　　而聶粲背部滲出一片皿迹，因為穿黑衣，大家一開始都沒發覺。

　　“這家夥，他怎麼不早點說。”

　　“為了這個任務，連着幾日都沒好好休息，在海上又戰鬥那麼久，還受了傷，鐵人都頂不住。”一個隊員說。

　　姜依心裡猛地一揪，“醫生，醫生！”

　　一陣兵荒馬亂……

　　領導給陸老太開了病房，為了方便老人家見到孫子，就在同一層樓。

　　聶粲因為背部受傷，也住院了。

　　就在陸老太的隔壁。

　　！！！

　　忙了一個小時，終于把老太太和聶粲安頓好，姜依感覺自己也要住院了。

　　“姜依同志。”老郭聽到聶粲住院，來看望他。

　　安慰道：“就他那體魄，六層樓高的地方摔下來也死不了，這點傷算不了什麼。你别擔心。還有，我想跟你說對不起。”

　　姜依上一秒還覺得他沒人情味，下一秒，愣住了。

　　實在想不到，老郭這樣的人還會跟人說對不起。

　　“我該早點告訴你聶粲的計劃，這樣你就不會擔心跑過來，他一早就想到蘇勝強和劉彪可能會搞破壞，在船上安排了人。”

　　姜依搖頭，“但韓軒劫持他媽媽，你們想到嗎？”

　　“這倒是沒有。”老郭眼神充滿的感激，“所以，我也是來感謝你的，感謝你理解我們的工作，并照顧他媽媽。”

　　他一副欣慰的樣子，“要是每個隊員的媳婦都像你——”

　　“這些虛的就不要說了。”姜依道，“以後，你們隊員還能娶到媳婦，記得給她們多一點物質和精神上的照顧。”

　　老郭一愣，很是慚愧，“我将盡我所能。”

　　她們的确是太不容易了，他的媳婦，說到底也是因為自己而死。

　　姜依去看聶粲。

　　聶粲是趴着的，早就聽到外面的話，聽到開門聲，趕緊閉上了眼睛。

　　他身上纏了幾圈紗布，包住了大半個後背，上面還有皿迹，姜依本來還有點委屈的，看了隻剩下心疼了。

　　姜依實在是累了，側身躺在他旁邊，手搭上他沒有紗布的腰上。

　　感覺他肌肉繃緊了。

　　她很輕的掐了一下，“别裝了。”

　　聶粲轉過身來，但床就那麼大，姜依差點被他擠下去，他攬住她的腰，往後退一點，把她壓向自己。

　　很用力，好像要把她嵌入靈魂裡一樣。

　　“你的傷……”姜依伸出手按在他一邊兇膛上。

　　擡頭撞進他幽深的眼裡，瞳孔漆黑如墨，仿佛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海。

　　聶粲哪裡還顧得上疼不疼，心口被懊悔的情緒沖撞得，沒有一處好的了，心裡的疼，比哪都嚴重，他攫住她的唇，深吻下去。

　　姜依覺得靈魂都被他吸出來了。

　　她推開他，有幾分幽怨，“聶總對我隻是玩玩，親得這麼認真做什麼？”

　　聶粲瞳孔一凝，姜依以為他要反駁一下，比如當時那麼說，是為了配合她，結果他神色忽然委頓的，“我不該冒那個險。”

　　姜依一愣。

　　他捧着她的臉，喉結滾了滾，“我沒護好你，在我沒完成任務前，就不該招惹你。”

　　姜依：“你什麼意思？”

　　聶粲看着她，“以前，我一直有種盲目的自信，以為自己無所不能，把你拉下水，以為能保護你。

　　直到那一刻我發現自己錯了，我不是無所不能。那一刻，我特别懊悔，要是我沒有跟你在一起就好了。”

　　姜依心裡像被扯了一下，“所以，你是不想跟我——”

　　“一起”兩個字還沒說完，有人進來了，姜依趕緊下來，是張明明和聶星華。

　　“你這孩子，受傷也不說。”張明明看他纏滿紗布，心情一如六年前，像被割了一塊肉。眼睛濕了。

　　姜依不想打擾“一家三口”，說：“我去看看小果實。”

　　一天過去了。

　　聶粲不知什麼時候拔了針管，去局裡審人了。于是姜依也沒弄明白，他那天說的什麼意思？

　　陸雲骁還沒有醒。

　　就一口氣吊着。

　　随時可能斷氣。

　　M教授也說了，最遲後天，還不醒的話，用華國話來說，兇多吉少。

　　或者，有可能成為新的醫學名詞：持續性植物狀态，簡稱植物人。

　　小果實在陸奶奶的病房裡，陸奶奶醒來，吃不下東西，小果實哄她，“太奶奶，老師說，不吃東西是不會長高的，我喂你吃。”

　　要是平時，陸老太高興的能跑兩圈，可現在，她擦了擦眼睛，“乖，太奶奶自己吃。”

　　看到姜依進來，陸老太問：“不知道能不能讓我帶着小果實進去，看看雲骁。”

　　她害怕，再晚些時候，就見不到了。

　　姜依說：“我去問問醫生。”

　　幾個醫生正在開會，估計是在研究救治的方案，聽到姜依的請求，M教授說：“我認為可以。”

　　姜依陪着陸奶奶和小果實進去。

　　“雲骁。”陸奶奶看到渾身插滿管子的孫子，忍住沒流淚。

　　怕悲傷的情緒，對他影響不好。

　　陸雲骁閉着眼睛，臉上沒有一點皿色，姜依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

　　“陸雲骁，你說多年以後，你兒子大了，我也釋懷了，讓他喊你一聲爸爸，是不是你做好了不見孩子的準備？”

　　姜依聲音沒太大的波瀾，“可你真的甘心嗎？你不甘心，不然你就不會給我錄音了。不然，你也不會回來了。”

　　這個回來，隻有她和他才懂。

　　陸老太看着她。

　　雖然不懂，但不知為何，心裡卻一抽一抽的疼，眼淚更加的洶湧，“依依……”

　　姜依繼續道：“如果你真的甘心，那我成全你，我讓他喊你。”

　　她蹲下，“寶貝，你喊爸爸。”

　　小果實走過去，看着病床上的陸雲骁，大聲的喊了句：“爸爸！”

　　不知道是不是姜依的錯覺，她好像看見陸雲骁的睫毛動了一下。

　　這渣男性格雖然不好，但眼睛都遺傳了聶家的，是真的好看，睫毛是真的長，像扇子一樣。

　　姜依不确定睫毛是不是動了，湊過去看了看，“陸雲骁。”

　　這三個字，她喊出來已沒太多波瀾了，可是在她看見眼皮動了一下時，她心跳驟然加快，又喊了一聲“陸雲骁！”

　　緊跟着這聲，是小果實更加響亮的，“爸爸！”

　　“爸爸，你醒醒，我不生你的氣了。”小果實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哭了起來。

　　就在這時，陸老太大喊了一聲，“醫生，醫生快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