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是在食堂小包廳裡招待的。

　　定了兩桌，規格不低，沒有在外面飯店請客那麼正式，但是特殊時期，方方面面還是要注意一些的。

　　在食堂吃飯就很好，姜家人也是理解的。

　　一頓飯吃了兩個多小時，酒沒少喝，菜也沒少吃，到最後都不夠了，又趕緊讓後廚加了幾個菜。

　　天都黑了，雖然感覺沒太盡興，但是老人得休息了，翁叔叙是病人，跟過來的司機們也累得不行，得先睡個好覺，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招待所是提前定好的，就在大院邊上，離的不遠，開車過去也就六七分鐘的時間。

　　司律和姜顔也跟了過去，幫着把姜家人安頓好。

　　确實是累了一天，每天這個時候，二老早就休息了。

　　不是說話的好時機，姜顔看了姜朝一眼，意思是不是改天再說。

　　後者點點頭，算是同意了。

　　安頓好姜家衆人和司機等人後，姜顔和司律出了招待所，離着不遠，兩人散步一般溜達回去了。

　　“今天大家太高興了，晚上喝了那麼多的酒。”

　　司律也喝了不少，他嶽父不能喝，但是架不住前領導是個酒蒙子啊。老領導還是他媳婦的大伯，他敢不陪好嗎？

　　“是啊，我爸和大伯太久沒見了。再一個，他們也想你啊。”

　　“那倒是，你喝了這麼多酒，難受嗎？”

　　司律喝酒不上臉，除了身上有酒氣，倒是沒瞧見他臉變紅，看起來也不是很難受。

　　“我也很能喝的好吧！平時不喝，但是在部隊那些年，早就練出來了。”

　　天冷，司律握着姜顔的手，把手揣到自己大衣口袋裡。

　　“明天我還要上班啊，大堂哥那邊怎麼辦？要不然你先去和他溝通一下？”

　　“好嗎？”

　　“他見過你，應該沒有那麼大的防備心吧！”

　　說實在的，這幾天姜顔很焦慮，姜傳軍現在沒有記憶，對她也不是很信任，萬一跑了，他們上哪兒找人去？

　　最好是先接觸一下。

　　“那行，明天你先去，我到他家找他……”

　　如果順利的話，下午就能見面了。

　　這一夜，注定是難熬的一夜。

　　不知内情的人酣然入睡，反觀幾個知道内情的人，卻是一夜無眠。

　　李躍進和姜朝在木闆床上翻來翻去，誰也睡不着。

　　兩個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他們心裡都明白，都在擔心明天能不能見到兒子。

　　顔顔看到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傳軍還有待商榷，如果是，自然皆大歡喜，雖然失憶了，但是能治，就算不能治，他隻要活着，哪怕失憶的活着，她也甘願了。

　　可如果不是呢？

　　不能想，一想眼淚就要流出來，就想哭。

　　李躍進默默地流着淚，當娘的一顆心，此時如同泡在鹹水裡，說不出來是個什麼滋味。

　　姜朝聽到妻子壓抑的哭泣聲，隻能小聲安慰她，“别哭了，明天就能見到了。早點睡，打起精神來……”

　　第二天一大早，姜家人早早起來了，在招待所吃飯，等着司家人上門。

　　姜顔早起上班去了，研究正是關鍵的時候，她不能請假。

　　司律先到招待所看了姜家人，還貼心的問翁叔叙吃什麼藥。

　　“奶奶，我們安排了一個體檢，晚點的時候我過來接您，咱們好好看一看。”

　　“給你們添麻煩了，我說不來，他們非要來，好像天甯不能查似的。”翁叔叙看到司律，嘴角總是忍不住上揚，反正她對司律是非常滿意的，顔顔過得好比什麼都重要。

　　“不麻煩，這家醫院就是我媽媽之前工作的那家醫院，都聯系好了，等會兒我帶您過去。”司律隻道：“顔顔比較忙，她可能要晚點才能過來。”

　　“好好，你先忙。我又不是小孩子，讓她不用操心我的事。”

　　司律起身往外走，李躍進不動聲色地道：“我送送孩子。”

　　其他人也沒覺得有什麼異常，兩個人走得遠了一些，在拐角處說話。

　　“怎麼樣，今天能見上嗎？”

　　“大娘，你别急，我一會兒先過去看看，大哥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了，對我們也有防備心，太急反而不好。”

　　“對對。”李躍進想問問司律，那個人是不是真的是她兒子，可随後一想，司律也沒有見過傳軍，又怎麼能知道是真是假呢。

　　“大娘，你也别太過擔心了，我們應該相信顔顔的判斷力，她是不會看錯的。”

　　李躍進牽強的扯出一抹笑來，“辛苦你了，孩子，不管怎麼樣，大娘挺得住。”這些日子，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每天腦子裡想的，都是大兒子小時候的事。

　　陷入回憶中的她茶館不思，瘦了好多，想大兒子的時候，難免也會想起小兒子，心裡越發難受。

　　司律也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沒有用，最大的問題就是心結，不看到人，是無法解開的。

　　“那我先走了，一會兒接奶奶去做體檢。”

　　體檢順利，才能告訴老太太真相。

　　“好。”

　　司律離開招待所，馬不停蹄地去了姜傳軍的家。

　　大門已經修好了，姜傳軍哪兒也沒去，正在吃早飯。

　　早飯是煮挂面，配鹹菜，對于普通人來說，這樣的早飯已經很不錯了。

　　“吃點？”姜傳軍看到司律的時候，一點也不意外，反而招呼他吃早飯。

　　鍋裡的面條不多，司律婉拒了。

　　“你的家人都來了。”

　　姜傳軍就像是沒聽到似的，大口大口吃着面條。

　　他該給什麼反應呢？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家人有哪些，他們是什麼樣子的。

　　盡管他之前看過照片，但到今不知道是真是假。

　　“奶奶身體不好，我們打算先帶她去醫院看一看，做個檢查，等檢查結果出來了，再告訴她。”

　　姜傳軍大口大口吃着面，置若罔聞。

　　好一會兒，他吃完了面條，才鄭重地問道：“你要把他們帶到我這兒來？”

　　司律立刻察覺到，他似乎很排斥，并不希望有人來到這裡。

　　“地點，你定。”司律隻道：“他們想見的，是你這個人，别的無所謂。”

　　姜傳軍想了想，“那就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