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顔一本正經地道：“奶奶，我有分寸。你說，我發現這麼大的事，要是好處都被别人分去了，我能甘心嗎？隻有咱家自己人參與進來，大伯才好運作嘛。”

　　三人皆是沉默不語，眼下的形勢是全國性的，到底要鬥到哪一天，誰也說不好。姜顔挖出小日子的事，确實值得做一做文章，說不定出奇制勝，能為姜家平反掃清不少障礙。

　　但是，他們甯願自己多受點委屈，也不願意讓姜顔不顧生命危險去給他們掙，去為他們拼。

　　“顔顔，你這樣，爸覺得特别對不起你。”

　　“這有啥。”姜顔滿不在乎，“全家人在一起，日子過得才有滋味，要是沒有你們，天天讓我吃肉也不香啊。再說，爸，我得批評你兩句，我大伯都特别信任我，他相信我能完成任務，你是我親爸，咋還比不上我大伯呢。”

　　姜辭可不愛聽這話，眼珠子都瞪大了一圈，“他那是唬，莽夫。”

　　姜百濤剜了他一眼，“咋說你大哥呢。”

　　“本來就是嘛。”

　　姜顔把奶粉和麥乳精往前一推，“爸，你把這個收起來，你們仨每天一杯，誰也不許不舍得，相互監督，下次我再給你們帶。”

　　“哎，行。”

　　姜辭拿一個破布口袋，将東西裝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到一個破筐裡，順帶把大米白面也裝進去，再把破筐放到一堆雜物下面藏好。

　　臘肉，雞蛋這些東西，直接挂到房梁上。

　　“爺，奶，這是我大媽給你們準備的東西。有穿的，有蓋的，還有一些錢和糧票。”

　　姜顔把裝着錢和糧票的那個布包塞給翁叔叙，“奶，你們大隊長是個咋樣的人，平時為難你們嗎？”

　　“你說黃友富啊？他這個人就是膽子小，膽小有膽小的好處，你讓他殺人放火，他肯定不敢的。凡事隻要求穩，他就心滿意足了，也正因為這樣，我和你爸，你爺爺，才能得點舒心日子。”

　　“對，黃隊長這個人還是可以的，村裡沒有激進分子，都挺照顧我們的。要不然啊，蘇家祖孫倆，也活不到今天。”

　　“對了，爸，你再去蘇家一趟吧，讓他們爺倆過來？我這回給他們也帶了東西。”

　　“行！”

　　姜辭拿上平時不舍得用的手電筒，把棉襖穿好，帽子戴好，頂着風雪去了蘇家。

　　蘇家祖孫倆已經睡下了，聽說姜顔來了，趕緊起來穿戴好，跟着姜辭來到了姜家的小窩棚。

　　他們過來的時候，姜百濤已經把姜顔帶來的東西都收起來了。蘇家祖孫倆都是本分人，不會亂看亂說的，但特殊年代成長起來的人，總是下意識地做自保的選擇，世道不容人，所以習慣了。

　　“老蘇，快來烤烤火。”

　　“哎。”一老一小局促地坐在竈旁，原本就很逼仄的屋子，變得更加擁擠起來。

　　“蘇爺爺好。”姜顔主動和蘇老打招呼。

　　“哎，小皓，叫人啊。”

　　蘇皓嘴巴動了兩下，好半天才叫了一聲，“姜姐姐好。”

　　小屁孩兒，還挺要面子呢。

　　“蘇爺爺，你上次交給我的東西，我已經處理掉了。”

　　蘇新河眼睛一亮，并沒有說話，隻是目光中滿是期待之色。

　　“行情不是很好，但是我盡量為你争取了。”姜顔掏出一沓錢和票，放在炕上，“你看看。”

　　蘇新河不是傻子，打眼一瞧就知道那錢數不對。

　　給多了！

　　現在人們是緩過來了，那東西還能值個幾十塊錢，早幾年鬧饑荒的時候，都換不來一塊餅。

　　“小姜啊，你這孩子心善啊。我不傻，那些東西是什麼價，我心裡門清，你這是照顧我們爺倆，我謝謝你了。”

　　蘇新河說完，還鄭重地站起來，給姜顔鞠了一躬。

　　“哎，蘇爺爺你這是幹啥，我，我可受不起啊。”

　　“老蘇，你看看你，多大歲數了，做事也沒個深沉，你這……”

　　“孩子，你心善，咋受不住？”蘇新河把錢接過來，很認真地數了數。

　　有零有整的，給他一百多塊錢，還有票。

　　姜家這個情，他領了。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啊。

　　“孩子，這錢，我隻拿這麼多。”蘇新河抽出三十塊錢，把剩下的錢和票都推了回去。

　　老姜頭不樂意了。

　　“老蘇，你這是幹啥，孩子也不是假大方，她确實是賣了這麼多，你這……”

　　“老姜，我啥也不說了，我今兒就豁出去，當一把潑皮，賴着你們了。這些錢，我是想請小姜給我們買點生活用品，吃的喝的，再給我們買點藥。”

　　下放的人，生活就是這樣，吃不上，喝不上，日子過得比普通人苦多了。

　　姜顔早有準備，她來的時候另外給蘇家人備了東西。

　　“蘇爺爺，你看這些夠不夠你們用。”

　　除了厚實的棉被，褥子，姜顔還給他們爺倆準備了厚實的棉衣棉褲，兩雙棉鞋。

　　吃的方面，除了一些細糧，還準備了一些玉米面和高粱米，這樣摻着吃，糧食也能省下不少。

　　“你要買什麼藥？我記下，下次給你們帶來。”

　　蘇新河壓抑着自己的情感，頭往旁邊歪了一下，趁機擦了擦眼淚。從來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上次姜顔來的時候，就給他們帶了東西，解了他們燃眉之急，這次又給了這麼多錢。

　　哎，算了，人情債最難還，現在自己一窮二白，能活到哪天都不知道。

　　人是活的，物是死的。

　　“孩子，謝謝你了。這些就夠用了，錢你一定收下。”蘇新河隻道：“老姜，我有幾句話想和小姜單獨說。”

　　單獨說？

　　衆人不解，姜顔卻直接穿鞋下地了，“蘇爺爺，你戴好帽子，咱爺倆就在門口說兩句。”

　　“哎。”

　　兩人走到門口，蘇新河從懷裡，掏出一個皺巴巴的荷包，瞧着像是老年前的物件，顔色都舊了。

　　“你拿着。”

　　“這是……”東西一入手，姜顔就發現裡面裝的東西形狀有點怪異，應該是鑰匙，但又和現在的鑰匙不太一樣。

　　“孩子，我蘇家，以前也是大戶人家，頗有家資.”

　　蘇新河隻道：“這東西，擱在我們手上也沒用，就給你吧！你拿着要是不為難，尋到了東西，将來替我多照顧照顧小皓，要是為難，就放手吧，錢财，都是身外物。”

　　啊？

　　姜顔莫名覺得有點難受，怎麼聽着，像是交代遺言似的。

　　“孩子，我就囑咐你一句話，别強求，還有，不要告訴小皓，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