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顔離開了勝利大隊，到鎮上找個沒有人的胡同進了空間，給自己換了個裝扮。

　　當她再次從胡同裡出來時，已經變成了穿着打補丁衣裳，皮膚黝黑，戴着頭巾，背着背筐的中年婦女。

　　墨省一共有五個林場，離五道溝公社最近的是紅星林場，也是姜顔的首要目标。

　　去廠區的車一天隻有一趟，姜顔運氣不錯，剛到站點沒多久，白底黃條的龍江客車，便晃晃悠悠地從遠處開了過來。

　　等車的人不少，車還沒停穩呢，一群人就拼命往車上擠，生怕自己搶不到座兒。

　　姜顔沒費什麼勁兒，就被擠上了車，撈着一個座兒。她将背筐取下放到地上，從兜裡掏出五分錢給自己買了一張去紅星林場的車票。

　　她背着個空筐，也不打眼，售票員看都沒看她一眼，扯了票就走。

　　這個年代售票員是個很牛的工作，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人大有人在。姜顔運氣挺好，這位售票員不愛害說話，脾氣也不急，倒是挺好說話的。

　　車開了兩個多小時，才開到紅星林場的廠區。

　　姜顔下了車，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路不平整，車開起來十分颠簸，好人都要颠吐了，更不要說暈車的。車廂裡的空氣也不好，汗味，腳丫子味，還有家禽身上的屎味兒，熏得姜顔腦瓜子嗡嗡的，差點英年早逝。

　　早知道這樣，她甯願走着來了，或者弄出來自行車騎也行啊。

　　姜顔緩了一會兒，又擰開水壺給自己灌了一口靈泉水，這才覺得又活過來了。

　　神清氣爽，開始幹活。

　　林場的廠區規模很大，家屬院建得也比較闊氣，還有新起的幾棟筒子樓，看着就是大戶人家，比五道溝公社強多了。

　　依托林場，好多當地人都端上了鐵飯碗，日子過得紅紅火火，比土裡刨食強多了。

　　姜顔直奔當地供銷社，摸摸行情。

　　供銷社挺大，屋裡亮堂，東西也挺全。

　　買東西的人不少，都是奔着副食品區去的。姜顔轉了一圈，看了個大概，默默的排在一位大娘身後，聽着她和同行的人聊天。

　　“說是有羊肉，我起了個大早跑過來買，結果等了半天，還沒排到我呢，羊肉就賣沒了。别說羊肉了，羊毛我都沒看到一撮。”

　　姜顔憋着笑，心想這東北大娘是有意思，語言真的很有魅力。

　　“你還想買羊肉呢？豬肉都搶不着。你說咱們紅星林場雖然小點吧，但是也有好幾千人吧，一天也就一頭豬，夠誰吃的？”

　　“就是！那好老爺們進山伐木，可不得吃點好的嗎？油水沒有，細糧也沒有，你說咱這當娘的，心裡能好受。”

　　“哎，沒上别處買點？”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聲音自動降低了不少。

　　“去了，就買巴掌大這麼一塊肉，一斤都沒有，訛我一塊二。”

　　“這可咋整，家家都這樣。”

　　姜顔估計，大娘應該是去黑市了，結果也沒買到多少肉，都不夠家裡人吃一頓的。

　　隊伍長長的，好不容易輪到大娘的時候，啥肉也沒有了。

　　“這咋又沒了，肉票再放都過期了。”

　　售貨員一點不客氣，“你腿腳慢賴誰呢？就那麼點肉，誰都想要。”

　　“哎，你怎麼說話的？哦，說我老？”

　　“我怎麼說話了，上歲數了是事實，還不讓人說了，不買趕緊走，别擋着，下一位。”

　　大娘還要跟她掰扯兩句，讓同伴勸住了。

　　姜顔索性也不買了，跟在二人身後出了供銷社。

　　“你說說，什麼人啊！誰還沒年輕過，老娘年輕的時候也俏過，腿腳麻利着呢。”

　　同行的大娘拍了她一下，笑道：“都多大歲數了，也不怕讓人笑話。”

　　“你聽聽她說那是人話嘛，啥叫腿腳慢？就一頭羊，去了蹄子，羊頭，下水，還能有多少玩意。”

　　“是是是，不怪你。要不然讓小山子他們進山的時候留意點，打點兔子啥的。”

　　“那麼多雙眼睛看着呢，帶得回來嗎？不光是給他們吃，家裡還有孩子呢！”

　　二人正好走到僻靜的地方，姜顔順勢就追了過去，走到二人身邊，悄悄地問了一句，“大姨，要肉嗎？”

　　兩位大娘眼睛瞪得老大，“你有肉？”

　　姜顔點了點頭，順勢把身後的背筐拿下來，掀起上面的草簾子，露出裡面紅白相間的豬肉。

　　大娘一把将草簾子按了回去，親熱地拉着姜顔的手，“你這孩子，幾年沒來都找不着家了吧，快跟大姨認認門去。”

　　這也太熟練了！

　　姜顔一言不發，背着背筐跟着大姨走，聽她叨叨你柱子兄弟現在怎麼怎麼樣，他有幾個孩子，老大幾歲，老小幾歲。

　　那熱情勁兒，就像是真的親戚一樣，實在佩服。

　　姜顔在大姨家坐了有一個多小時，不但把筐裡的二十斤豬肉賣掉了，還跟這位大娘打聽到了不少内幕。

　　五大林場的待遇都是頂呱呱，肯定沒說的，但是伐木是個重體力活，營養跟不上，身體是吃不消的。但是這個年代都一樣，後勤保障跟不上，有錢都不知道上哪兒買肉給家人增加營養。

　　那大姨還說了，她要是有肉就往廠區來，有多少都能賣出去。

　　姜顔又去黑市轉了一圈，發現肉食蛋奶這些東西，确實不愁銷路，而且價格高，不是想買就能買到的。

　　她馬不停蹄地坐車去了其他幾個林場，得到的答案基本一緻。

　　她又拿着介紹信，去肉聯廠和養雞廠轉了一圈，終于坐上了返城的車。

　　鮑志國早就盼着了，知道姜顔回來了，二話不說就從田裡鑽了出來。

　　“大隊長，小姜知青又去公幹了？”

　　“不會又有人販子吧？”

　　“去去，幹你們的活去。”鮑志國趕緊回了生産隊大院，把副隊長和會計都喊了過來，在辦公室像接待貴賓那樣看着姜顔。

　　“咋樣，出去一趟有點收獲沒有。”

　　姜顔不動，“我渴了。”

　　“趕緊，老李給咱小姜知青上水，糖水。”

　　姜顔把自己的水壺往桌子上一放，李長勝趕緊拿過去，給姜顔灌了一壺水。

　　姜顔喝了幾口，這才從兜裡掏出一個小本本，拍到了三套人人面前。

　　“幹貨全在這裡頭了。”